“神君？”

　葉落將虛空星核放到池邊涼亭里的石桌上, 朝周圍喚了一聲。

　神隕之地很安靜，很多時候給人一種宛若寂靜虛空的錯覺。

　盡管天神昀旸用神靈陣將神隕之地籠罩起來，將這片曾經荒蕪蒼涼的大陸改造一個小神域，仍是未能改變它的本質。

　當天神不在, 葉落總覺得神隕之地過于安靜, 讓有種回歸極惡魔獄之。

　很奇怪, 明明誕生于極惡魔獄，偏偏并不怎麼喜歡那里, 不喜它的黑暗、寂靜、混沌, 還有無盡的極惡穢氣。

　或許是因為在睜開眼的剎那, 看到了這片天地之間最明凈無瑕的神靈，從此以后有了向往和陪伴, 無法再忍極惡魔獄的無盡孤寂。

　葉落走進神隕之地的神殿，很快又從神殿出來。

　在神隕之地走了一遍，依然沒找到神君的影，也沒有見到神侍。整個神隕之地看起來沒什麼變化, 似乎又早有變化。

　的心頭莫名有些慌, 下意識就要離開神隕之地, 虛空……

　“魘主, 您要去何？”

　神侍的聲音響起，住即將要虛空的葉落。

　生生地折回來, 倏地來到神侍面前，“我找不到神君, 神君去哪了？”

　神侍目微閃, 若無其事地說：“神君有事回神靈界，讓您在這里等祂回來。”

　這個答案讓心頭微松，正躊躇著, 聽到神侍說：“魘主，我給您帶了一些神域里的神果，果涂抹在烤魚上最好吃了。”

　葉落詫異地看他，“你剛才也回神靈界了？”

　神侍沒有看，輕輕地應一聲，含糊地說：“回去拿些東西，神隕之地的資源還是了一些。”

　葉落沒多想，只問道：“神君幾時回來？”

　“不清楚。”神侍不聲地轉移話題，“魘主要吃烤魚嗎？”

　葉落嗯一聲，坐在石磯旁，懶洋洋地看他去撈魚，然后在池塘邊烤魚。

　很快烤魚的香味彌漫，淋上果后，有一特別的清香，就算是并不貪口腹之的神靈，也會忍不住多看幾眼，更不用說葉落這個被神君投喂后頗為挑剔的。

　可今天卻沒什麼胃口。

　“魘主，您嘗嘗罷。”神侍勸道。

　葉落不想辜負他的心意，只好接過慢慢地吃起來。

　**

　自從神隕之地被一位神靈布下神靈陣，至今已有千年時。

　于輒以萬年來計算的神靈而言，千年時不過眨眼之間便稍縱即逝。

　葉落從此有了一個習慣。

　習慣坐在池塘邊的石磯上，等待著一個神靈歸來。

　起初還會問神侍，神君什麼時候回來，神侍說神君這次需要的時間可能會比較久，讓耐心地等待。

　次數多了，便不再問。

　直到很久很久以后，都沒有等到祂回來。

　葉落沒有等到神君回來，而是等來了一群神兵境。

　十方天神帶領十萬神兵出現在神隕之地上空，目冰冷地俯視神隕之地。

　神隕之地的生靈嚇得瑟瑟發抖，連神侍都頭皮發麻，他最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

　天神昀旸淪落為墮神，進神墓沉眠，神隕之地不再有天神坐鎮。

　十方天神推算出這事，如何會放棄這個機會？

　祂們不允許惡魘離開極惡魔獄，以免將來禍界，最好的辦法，就是將鎮回極惡魔獄，讓永生永世無法離開極惡魔獄。

　這是惡魘最好的歸宿。

　葉落平靜地看著這些天神降臨，那雙漆黑的眸子是一種無機質的冰冷，如同一尊沒有七六的傀儡。

　神侍看一眼，又有些心驚跳。

　神君的離開，似乎將好不容易積攢的七六一并帶走了。

　十方天神高高在上地凌立于神隕之地上空，其中一名天神冷漠地揮手。

　祂們甚至不屑與一個污穢的惡魘流。

　便有近千名神靈同時出手，攻擊神隕之地的神靈陣。

　這一幕讓葉落臉微變，毫不遲疑地飛掠而出，以擋住這一擊。

　神隕之地的上空響起轟隆隆的響，神力撞時亮起繽紛的彩，照亮了這片黑暗的虛空，麗又蘊含著極大的殺機，籠罩在神隕之地的神靈陣晃不休。

　神隕之地的生靈發出驚嚇的聲，花草樹木簌簌晃。

　神侍心臟狂跳，直到所有的神斂去，那擋在神隕之地前的影依然完好，他暗暗松了口氣。

　這一擊，讓上的服出現幾破損。

　然而這些破損，在天地間的穢氣往上匯集時，很快又恢復如初。

　十方天神看到這一幕，眉頭微微皺起。

　惡魘誕生于極惡魔獄，亦是極惡穢氣選中的容，不死不滅，只能鎮和封印。不管何地，天地間的穢氣會源源不斷地進的，讓保持著絕對的優勢和強大。

　這讓神靈如何不忌憚？

　葉落冷冷地看著這群神靈，一字一句地說：“不準損毀神隕之地。”

　這是和神君生活的地方，不允許任何人毀掉它。

　眾神心頭微。

　明明臉上沒有什麼表，連那雙漆黑的眼睛也沒有類似憤怒之類的，不知為何，卻覺得這樣的惡魘比憤怒還讓這群神靈覺得恐怖。

　十方天神不為所。

　“殺！”祂們冰冷地開口。

　這聲令下，包圍神隕之地的神兵齊齊將武揮向。

　這是一場絕無僅有的神戰，不僅出十方天神，還有十萬神兵境。

　而被圍剿的對象只有一個。

　神侍心臟都要嚇停了，他嘶聲力竭地吶喊：“小心啊——”

　那一刻，神侍是絕的。

　神君讓他以命守護惡魘之主，可是當面對十方天神、十萬神兵時，他又如何能守護？縱使犧牲他的命，也無法在十萬神兵的攻擊下保護。

　在神侍悲觀的注目中，只見葉落的影倏地在原地消失。

　下一刻，出現在十萬神兵之中，反手奪去一把神劍，以劍為，朝前斬下。

　劍斬破虛空，朝著十方天神而去。

　十方天神臉大變，顧不得其他，祂們的形一掠，險之又險地避開襲來的森冷銳利的劍氣。

　葉落雙手持劍，繼續斬下，每一劍都破碎虛空，攪空間，陣形整齊的神兵被絞碎虛空的劍氣沖撞得七零八落，十方天神也狼狽地四躲避。

　甚至有天神被葉落一劍擊飛，直接摔進了神隕之地隔壁的極惡魔獄。

　眾神：“……”

　神侍：“……”

　神侍臉上的悲痛凝固在臉上，然后抹了把臉。

　他好像明白神君為何如此叮囑自己，惡魘之主已經強到能將十萬神兵擊退回去，不任何傷害，亦無人能令妥協，想要封印更是搞笑。

　自己這神侍，除了用生命來追隨、守護外，好像還真沒其他用。

　等葉落停手時，一群天神狼狽地退至虛空，十萬神兵更是被打得七零八落，宛若殘兵敗將。

　當然，還有不倒霉催的，被打落極惡魔獄，沾惹一的穢氣。

　幸好祂們及時跑出來，沒有讓穢氣，否則下一個淪落墮神的便是祂們。

　葉落執劍而立，冷冷地看著那些神靈從極惡魔獄狼狽地跑出來。

　平靜地說道：“神隕之地是本尊的地盤，誰敢損壞它，便是與本尊為敵，本尊定定會讓其生不如死！”

　神靈不死不滅沒關系，不介意將祂們丟進極惡魔獄驗一番。

　十方天神又驚又怒，沒想到就算昀旸神君不在，也無法對付。

　惡魘長的速度實在太快了。

　鈞天神君目深沉地看著，總算明白當日昀旸神君那句話的意思。

　爾等盡管來，縱使本君不在，你們休想封印。

　原來惡魘已經長到如廝地步，祂們都被昀旸神君做出的表象欺騙了，祂坐鎮于神隕之地，實則是默默地給長的時間。

　祂不閉了閉眼睛，很快就收斂起所有的緒。

　昀旸神君當時便已經猜測到會有這一戰了罷？而祂也知曉，縱使是十方天神蒞臨，十萬神兵境，仍是無法將惡魘封印。

　這是天地間唯一的惡魘，從誕生伊始，就是不死不滅的存在。

　只可鎮，不可封印。

　“惡魘。”鈞天神君神冷凜，“爾乃惡魘，天地不容，昀旸神君為化于你，選擇沉眠神墓，你若是識趣，應當明白自己該怎麼做。”

　“什麼？”

　葉落愣住，呆呆地看著祂。

　在場的天神見狀，瞬間神一振。

　只要惡魘之主有在意的東西，不管是什麼，祂們便有辦法對付，最怕的便是無無求，難以控制。

　神侍臉大變，生平第一次朝這群天神怒目而視。

　鈞天神君冷冽地說：“你可知，極惡穢氣會污染神靈，沒有一個神靈能逃得過。”

　“神被徹底地污染后，神靈會淪落為墮神，你以為墮神仍是神靈嗎？墮神不容于世，只能被流放于神墓，鎮于神墓。”

　葉落呆呆地看著祂，仿佛已經失去反應。

　神侍在心里破口大罵這群天神，實在是卑鄙無恥，打不過就搞小作，祂們想做什麼，他非常清楚。

　鈞天神君繼續說：“昀旸神君已進神墓，難道你不知道嗎？”

　葉落確實不知道，以為神君是回神靈界。

　昀旸神君有時候會回神靈界，時間不定，這次祂回神靈界的時間是長了些，但很聽話，會在這里乖乖地等祂回來的。

　鈞天神君似是知曉心中所想，殘忍地打破的自欺欺人。

　“祂不會再回來了。”鈞天神君悲憫地說，“昀旸神君選擇進神墓，沉眠于神墓，這是祂的決定，直到元神消亡。”

　葉落怔怔地看著祂，突然，污濁的淚從眼里流落。

　天神們震驚地看著這一幕，終于意識到，昀旸神君對這惡魘的意義與眾不同，祂真的化了。

　祂們似乎又有些明白，為何昀旸神君寧愿被污染，也不肯放棄。

　鈞天神君道：“你可知祂為何選擇沉眠神墓？”

　“為何？”沙啞地開口。

　祂的目憐憫又痛惜，“因為，祂想讓你像一個正常的生靈，堂堂正正地活在這天地間，祂希這世間的生靈都能接你……”

　如此天真又奢侈的想法，竟然出自一名天神。

　從中又可以看出，祂對的憐惜、厚，以及寄予最深切的，超越生死與時間。

　**

　十方天神和十萬神兵狼狽地撤退。

　眾神浩浩而來，如喪家之犬般離去，可謂是古今第一次。

　但祂們并非沒有收獲。

　神侍來到葉落邊，小心翼翼地喚了一聲：“魘主。”

　的反應有些遲鈍，緩慢地轉頭看過來，臉上的神是茫然的，看得他心頭發痛，哽咽地說：“您別這樣，神君若是知曉，會后悔的。”

　“后悔什麼？”喃喃地問，“后悔當初進極惡魔獄嗎？”

　如果當初祂沒有進極惡魔獄，沒有遇見自己，神君現在應該還好好地當祂的天神，乃世間最眾生敬仰的神靈，而非被迫沉眠于神墓，元神被投千回界，直至消磨掉祂的神魂之力。

　“當然沒有！”神侍斬釘截鐵地說，“神君沒有后悔進極惡魔獄，祂只是后悔自己離開時，沒有和您說一聲。”

　“那祂為何不告訴我呢？”有些委屈地問。

　神君悄悄地離開，沒有告訴一聲，甚至沒有告訴，祂原來是去了神墓。

　神侍咬了咬牙，“神君擔心告訴你后，祂便舍不得離開了。”

　神君算好一切，祂不允許自己淪落為墮神后，會被瘋狂和殺戮主宰，擾界，給界帶來危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