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頤鴻的態度

鄭明珠郁悶的午覺都睡不著了，只在床上躺了一會兒，就起吩咐丫鬟換了服，又去榮安堂。

陳夫人正與衛姨媽商量換庚帖的事兒，見又來了，還以為有什麼要事呢。

鄭明珠知道衛姨媽與陳夫人親厚，也就說了出來。

陳夫人笑道：“原來是這樣的事，你擔心什麼，我既然沒囑咐你不用說，那自然就是不怕說，有什麼要的。”

鄭明珠眨眨眼，陳夫人這態度，那是完全不把花姨娘放在眼里呢，便笑道：“媳婦只是覺得，若是花姨娘說些什麼話，只怕有什麼妨礙。”

陳夫人笑道：“你這孩子就是心太細，想這麼多。花姨娘是個什麼脾，我自然比你知道，但凡明事理的也都知道，實在不必要歡喜，既要當家作主，就不能想著事事讓糊涂人都如意，只需讓明白人知道，也就足夠了。”

鄭明珠琢磨了一下，豁然開朗，三爺陳頤鴻！

陳夫人在乎的聰明人，那指的就是陳頤鴻了，陳頤雅的親事，最為關心和有最直接的利益關系的，無非就是花姨娘和陳頤鴻，既然不在乎花姨娘，那麼在乎的就是陳頤鴻了。

兄弟間的關系與后宅人的關系不可同日而語，就如同早前那場小姐糾紛，鄭明珠快刀斬麻之后，剩下的也就是如何與陳頤鴻代。

這樣一來，就放心了，不由笑道：“母親說的不錯，原是我鉆牛角尖了，母親做事，自然是最妥當不過的，不說別的人，三叔自然是明白人。”

陳夫人見明白了，也笑道：“這也沒什麼大不了的，若是這事兒真不，自然還有別的人家，我們家的小姐都是好的，并不用擔心什麼。”

鄭明珠會意：“可不是麼，不論哪一位小姐，都是好的，配哪家都配得上的。”

也就是說，若是陳頤鴻也不領，那也不要，照著花姨娘陳頤鴻的想法把陳頤雅送去哪家高門都可以，陳夫人可沒什麼吃虧的地方，反是有益。

衛姨媽在一邊也笑道：“這倒是真的，前兒許家兩個媳婦來給大姐姐請安，也請了寬姐兒來見一見，回頭就沒口子的贊寬姐兒大方知禮，人齊整。”

陳頤寬的夫家姓許，也不是什麼顯赫的人家，上一輩有一位曾做到了二品文，如今只有一個子爵的爵位，另有兩個子弟最高也就做到五品，只是因家中幾代祖輩都擅經營，如今在天津一帶良田萬頃，旺鋪無數，十分富足。

上回許家當家嬸子帶了一個侄兒媳婦一起上門給陳夫人請安，單送給寬姐兒的見面禮，就有一朵掌大的赤金鬢花，一看就是新打的，切面閃閃發，花心嵌著一顆拇指大的紅寶石，出手頗重。

其實這種實惠的婚事是頗歡迎的，鄭明珠知道許家如今長房的嫡長媳便是一位郡王府的庶，寬姐兒未來的夫婿便是二房的長子，今后分了家，一樣是當家主母，手中自然掌萬貫家財。

鄭明珠就笑道：“寬姐兒從小兒就養在母親膝下，哪有個不好的，又懂事又大方又孝順，誰不贊呢。”

衛姨媽笑道：“還是大姐姐會調理人，先我去瞧了瞧月丫頭，顯見得就比以往有規矩多了，也懂事了，還會照顧妹妹，我可算是放心了。”

鄭明珠抿笑，衛江月最和五妹妹陳頤敏混在一起，兩個吃貨。

鄭明珠是放下心了，別的人卻是著心，陳頤雅聽姨娘發了一通怨言，便也沒了主意，不由道：“那……那如何是好？”

花姨娘道：“我的兒，且別怕，這才剛說起來，庚帖還沒換呢，算得了什麼。”

陳頤雅到底也是在外頭貴圈里際過一兩年的，多有些見識，此時不由的有點遲疑：“照嫂嫂的說法，這家……似乎也是不錯的。”

花姨娘立時道：“胡說！你嫂子是什麼人，是夫人的兒媳婦，不幫著夫人說難道還幫著我們不？什麼實惠不實惠，當初怎麼沒找一家這樣實惠的親事嫁了？一樣挑了咱們家這樣門第的嫡長子嫁，如今倒來勸你，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再說了，真要這麼好的親事，三小姐只比你小兩個月，你問問夫人，肯不肯把三小姐嫁給他？呸！倒來勸咱們，說的天花墜，真是好的天上有地下無的，能到你？你這傻孩子，可長點心吧！”

陳頤雅默然不語。

花姨娘又說：“好孩子，你平日里也出去過的，你看看滿帝都這樣多的小姐，論容貌論才，你哪樣不是比世人都強，三小姐無非就是比你多占著個嫡出罷了，正經還不如你呢。可如今，你哥哥也有爵位，又是太子爺看中的人，今后前程自然是好的，便是比起大爺來也不差什麼，你難道就比不上三小姐了？你放心，姨娘怎麼也要想法子給你尋個好人家才是。”

不由就說的陳頤雅心中活起來。

姨娘之流從來都是在后院的，哪有出門際的一天，陳頤雅便發愁道：“姨娘一片心疼我，我自然知道，可是這婚姻大事，自是母親和爹爹做主，姨娘就是有這個心，又怎麼……呢。”

花姨娘也拭淚：“好孩子，是姨娘連累了你，若是你投生到夫人的肚子里，憑你這樣的出息，誰不呢？哪里用得著現在這樣愁。”

兩母對坐著哭了一場，花姨娘才道：“幸而你哥哥如今也出息了，今晚你哥哥回來，我就尋了他來，他自然替你做主的。”

說到陳頤鴻，陳頤雅就想起那日那一通訓，不由的道：“三哥可會答應？要是三哥不聽姨娘吩咐怎麼辦？”

花姨娘便道：“我腸子里爬出來，我還吩咐不得他了不？且他也就你這一個嫡親妹子，不幫你幫誰？你嫁了一個好人家，你三哥也自然是歡喜的。”

一時計議已定。

到了晚間，陳頤鴻直到掌燈后才到家，先去給陳夫人請了安，就去看

自己姨娘，花姨娘見他一酒氣，顯是吃了酒回來，一疊聲的吩咐丫鬟去拿醒酒湯來，又絞熱巾子來給他臉，陳頤鴻笑道：“姨娘不用忙，在母親那里已經喝了一碗了，本來也沒喝多，不過和幾個朋友喝了幾盅，并不多，天也晚了，我不過來告訴姨娘一件事。”

花姨娘嗔道：“急什麼，也不太晚，你坐下來說，我也正有事要與你說呢。”

陳頤鴻便依言坐下，一邊笑道：“姨娘有什麼事？”

花姨娘便道：“正是大事呢，我聽說夫人已經給你妹妹挑好了人家了。”

陳頤鴻就笑道：“我正說來與姨娘說這事，姨娘倒先知道了，倒不用我說了。”

“你可知挑的是什麼人家？那什麼一等虎威將軍，不過是個三品的武！真是氣死我了，你妹妹那樣出挑兒，竟給挑了那樣一家人，真不知安的什麼心！”花姨娘說著就哭了起來，倒沒看見陳頤鴻臉上的笑容已經消失的干干凈凈。

花姨娘沒聽到陳頤鴻說什麼，只一邊哭一邊說：“無非就是見你出息了，心里頭不甘心，越發不肯給你妹妹尋一家好人家，怕你有了好姻親，越發勢大起來，了的兒子！這樣用心，當我看不出來嗎？還有你那好嫂嫂，一徑的昧著良心，幫著婆婆，要著二小姐應了這樣一家人，一個庶子罷了，夸的天花墜，竟比世人都強了似的，還好意思說什麼實惠親事，我是不肯的，要你妹妹嫁這樣的人家，便是鬧到侯爺跟前，我也是不依的。”

陳頤鴻騰的就站了起來，走了兩步，剛要說話，見房里還有兩個丫頭伺候著，便冷聲吩咐：“你們下去。”

待屋里沒了人，陳頤鴻才道：“姨娘噤聲！”

花姨娘哭哭啼啼，此時倒是一怔，陳頤鴻已經道：“姨娘說這些話，是想讓我在這個家無立足之地嗎？”

陳頤鴻道：“兄弟之間，哪有誰倒誰的，只有互相幫村提攜的，如今不說大哥今后自然是世子，是侯爺，便不是，那也是我的大哥，有事我也只有聽哥哥嫂嫂吩咐的，如今母親嫂子為了妹妹的親事勞奔波，挑了這樣一門上佳的親事，姨娘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他今日晚歸便是聽說了妹妹這門親事，特意請幾位認識的朋友喝酒，言語中打聽這位申家公子的形，聽起來真是十分的滿意，雖說門第不高，但確實是一門好親事。

嫡母并沒有虧待妹妹。

陳頤鴻來回踱了幾步，到底還是個十多歲的年，見了親娘的眼淚，也不由的煩躁：“姨娘也別哭了，這位申公子我知道，人齊整，品上佳，前程也是好的，委屈不了妹妹，姨娘且放寬心。”

花姨娘越發哭罵起來：“你如今撿著高枝兒了，就不管你妹妹了，口口聲聲的好，我就不知道好在哪里，可憐我這屋里熬油似的熬了一輩子，統共這麼一個兒，如今給人這樣兒作踐，竟就沒人管了，天下哪有這樣狠心的哥哥啊。”

陳頤鴻見他娘一句話也聽不進去，倒撒起潑來，跺跺腳就要走，走到門口，回頭丟下一句話：“這件事自有母親做主，姨娘哭一哭敗敗火也是好的。”

走出門，不由的長嘆一聲，后是花姨娘越發大聲的哭聲，罵著什麼狼心狗肺。

陳頤鴻想了一想，他這個親娘的脾氣他是清楚的，這件事沒這樣容易完，別的也罷了，妹妹是小姐，萬一有點什麼名聲上的不謹，這輩子就完了，萬不能任花姨娘胡來。

陳頤鴻往榮安堂走了兩步，又停下來想了想，拐了個彎，往甘蘭院走去。

因天已經晚了，鄭明珠已經散了頭發，了外頭服，正歪在炕上和陳頤安說話，卻聽丫頭來報三爺陳頤鴻來了，鄭明珠與陳頤安對視一眼，兩人都猜到他是為何而來。

若是別的事也就罷了，為了這個，鄭明珠只得重新挽起頭發，披了服，與陳頤安一同出來。

陳頤鴻先就搶上前一步，一輯謝過鄭明珠：“這個時候打擾大哥大嫂，實在不該，只是一是要謝過嫂子這樣為二妹妹心，二則也是有事要求嫂子。”

鄭明珠就笑道：“三叔說什麼話來，二妹妹也一樣是我的妹妹，這也是分的事。且我也幫不上什麼，不過去看了一眼罷了。”

說著請陳頤鴻坐下，又吩咐丫鬟上茶。

陳頤鴻道：“嫂子懷著孕，還替二妹妹奔波，足見嫂子疼妹妹的一片心了，若不是為此，我也不敢冒昧來求嫂子。”

他先就嘆一口氣，雖是在哥嫂跟前，要說自己親娘的不是，也是不容易的。

鄭明珠心中已經有數了，只笑著等著他說話。

倒是陳頤安笑道：“自家兄弟，哪有那樣多忌諱，你有話就跟你嫂子說，有什麼要的呢。”

陳頤鴻道：“大哥說的是，在大哥大嫂跟前，自然是沒什麼不能說的。說起來，二妹妹的親事，自有父親母親做主，我也不該理論這事，且母親疼妹妹們，挑的這門親事不論是門第還是夫婿都是好的，實在挑剔不得，只是偏這樣的好事，如今竟是好事多磨起來。”

不管是早前那一回陳頤安的態度，還是今日陳夫人的態度，都是很明確的，并沒有人代過，鄭明珠也明白了陳家嫡系對陳頤鴻的態度。

當然，還不是很清楚陳頤鴻對陳家嫡系的態度，此時便笑的聽著，并不怎麼答話。

今天就快了一回，雖說陳夫人和陳頤安都沒覺得這有什麼大不了的，鄭明珠卻還是覺得態度還是要越發謹慎才好。

尤其是此時面對的是陳頤鴻，這分量和花姨娘可不能同日而語。

陳頤鴻含糊了幾句，說：“雖如此說，可到底不是每個人都明白，我想來想去，也是不由的擔心，便想著來求一求嫂嫂，怎麼想個法子，讓二妹妹順順當當的嫁過去才好。”

鄭明珠聽他說了出來，便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