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重重一耳扇過去,徐榮平的臉上立即浮現出四手指印。
龐司猶不解氣,哆嗦,劈頭就罵了過來:「廢,連個市井之婦和一無知小兒都搞不定,要你何用!還把丘瑜給搭了進去,我如何向蕭家代。」
今天的事鬧得這麼大,丘瑜鐵定是完了,雖不至於丟掉家命,但頭頂的烏紗帽鐵定是保不住了。
被罵得像條狗一樣,徐榮平低垂著頭,語氣不變,仍帶著濃濃的恭敬意味:「岳父,請再給小婿一次機會,小婿一定……」
「一定什麼?」龐司氣得鼻子都歪了,不悅地打斷了他,「眾目睽睽之下,苗家已經說了把苗家港和苗家百餘艘船隻都獻給朝廷,難不你能讓悠悠之口閉,瞞天過海不?更別提,今日右僉都史鄒正還從旁路過,有了史那張,你還想瞞住誰?」
集市中販夫走卒甚多,本就是各種消息集散流轉之地,況且今日發生這事時,在場有百上千人,一傳十,十傳百,這消息只怕早傳得人盡皆知了。別說他們,就是國舅爺親自出手,也沒辦法把這消息掩下去。
徐榮平極力想補救,垂首說:「岳父,此事也不是沒有迴旋的餘地。苗家把港口都送給了朝廷,咱們可以讓咱們的人去接手,這不是一樣的嗎?」
「你說的沒錯,只是,」龐司話音一轉,「這接不是一日兩日就能完的,苗家那兒一拖,則三兩月,多則半年一載也不是不可能,我們等不起。況且苗家獻船之事利益不小,辰王那邊也會盯著,想不聲的做手腳,讓它盡數落我們手中,難。」
徐榮平聽他的意思,此事不怎麼樂觀,心裏的火氣翻滾,急於找到一個發泄口,而這非傅芷璇與苗錚莫屬。
「岳父,都是傅氏與苗錚壞我們的好事,讓小婿去教訓他們一頓,也免得接過程中,這兩人從中作梗。」
聞言,龐司笑了,但這笑容中卻泛著一說不出的冷意:「徐榮平,不要去招惹傅氏了,你不是的對手。」
徐榮平不服氣,不就一個婦道人家罷了,他還弄不死。若非先前,他一直留手,這人早不知死了多回。
見他不以為然的樣子就知道他沒把自己的話聽進去,若非擔心這蠢貨壞了蕭家的大事,連累自己,龐司真不想搭理他。
「徐榮平,不要小瞧任何人,輕敵乃兵家大忌。你以為你今天的一敗塗地只是偶然?不,你是被傅芷璇打得毫無還手之力。」
在徐榮平詫異和不服的眼神中,龐司把調查的結果一一告訴了他。
「今日,躲在人群中跟傅氏和苗錚應和好的那幾隻出頭鳥,都是事前被苗家買通的,也就說,他們早等著你今日去找他們了。此外,苗錚不但去找了那群老弱婦孺來助陣,而且還花銀子請了全京城所有的說書先生在茶肆酒樓中大肆宣揚這件事。現如今,苗錚與傅氏在京城聲名鵲起,各方矚目,一舉一都被無數隻眼睛盯著,你在這時候他們,是找死,到時候,我也救不了你!」
聽出了他話里的警告意味,徐榮平心裏再不甘也不敢再,低眉順眼,服服帖帖地說:「是小婿自負了,岳父放心,在這陣風頭沒過去之前,小婿絕不會擅自行。」
***
他暫時熄了對付傅芷璇與苗錚的心思,但苗錚可沒忘記殺母之仇。
傅芷璇把賬本遞給了苗錚,再次向他確認道:「你可想清楚了,苗家此次付出甚多,皇上定會大力褒獎你的,封加爵亦不是不可能。」
畢竟對皇帝來說,最不值錢的就是爵位,尤其是那等虛職,又不用掏一文錢,就能收買人心。傅芷璇估計,這次朝廷應該會冊封苗錚的這番義舉。
苗錚攥賬冊,漆黑的眼珠子中迸發出強烈的仇恨緒:「只要能拖徐榮平下地獄,有什麼值不值的。」
見他心意已決,傅芷璇也不攔他,抬起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肩:「好,既如此,我再告訴你一個消息,這消息一定會讓徐榮平陷萬劫不復之地。」
走到門外,把聞方了進來。
聞方一拱手,對苗錚說:「苗公子,咱們派去銅鑼巷的人發現昨日徐榮平去過一次,順藤瓜,已經找到了他費心掩藏在銅鑼巷的。這傢伙在銅鑼巷藏了一堆銀子,應該就是賬冊上消失的這部分銀子。看守在那兒的是他的一個聾啞堂弟。」
有了賬冊,又有了臟銀,徐榮平這回是鐵定跑不掉了。傅芷璇有些憾:「可惜了,沒抓到龐司的把柄,把他一道拉下來。」
聽到這話,聞方扭過頭看向傅芷璇,眨了眨眼。
傅芷璇明白了他的意思,站起,看著苗錚,安道:「苗夫人的大仇不日即報,徐榮平不但會首異,還會敗名裂,甚至禍及家人。這已經足夠了,苗錚,你也該放下了。」
苗錚心知是好意,站起,朝重重地稽首行禮:「傅夫人,多謝,你對苗錚的大恩,苗錚永遠銘記於心。」
傅芷璇笑看著他:「你太客氣了,徐榮平也是我的敵人,幫你就是幫我。時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了,賬冊你保管好,切勿丟失了。」
「嗯,我送送夫人。」苗錚站起來,跟在傅芷璇的後。
三人一起出了花廳,往大門口而去。才到半路,就瞧見米管家滿頭大汗地跑了進來,一瞧見苗錚,連忙說道:「公子,你不能出去,本家的人來了。」
「他們又來做什麼?要銀子?趕出去就是。」自從三叔公跟著徐榮平給他們添堵后,苗錚就徹底厭棄了本家那群人。為了銀子,能聯合仇家來對付他,還有什麼是他們做不出來的。
米管家了額頭上的汗水:「若只是要銀子就好了,拒了便是,是三叔公。聽說他在集市刺激太大,得了腦卒中,現在還昏迷不醒,他們過來是想讓你去請個大夫過去給三叔公看看。」
聽到這話,苗錚又暢快又好笑:「他們落魄到連請大夫的錢都請不起了嗎?」
米管家苦笑著搖頭:「是小人沒說清楚,腦卒中這種病一般大夫哪治得好,更何況,三叔公一大把年紀了,因而,他們想讓你幫忙請個醫。」
給三叔公請醫?他腦門上刻著「聖父」二字?苗錚不耐煩地說:「推了便是,我不過是一儒生,上哪兒去給他們找醫,讓他們自己想辦法。」
「但他們不肯走,一直賴在門口。」不然,米管家也不會如此發愁了。現在苗家正是風口浪尖的時候,多人盯著,萬一被人揪著這一點不放,總歸對苗錚不大好。
傅芷璇聞言,笑了:「醫,公子是請不到的,這樣吧,你讓人去請名醫張大夫,聽說他治療卒中很有一套。請他務必要讓三叔公醒來,可千萬別讓三叔公這麼輕易就死了,至於診金嘛,自然應該本家付,你只是幫忙搭個線。」
刻意加重了「輕易」二字,米管家不傻,瞬間大悟,是了,三叔公若是就這麼昏迷不醒,不知不覺就死了,還真是便宜了他。就該讓他醒過來,這麼不死不活地拖著,天天銀子如流水一樣的花著,眼睜睜地看著本家衰退下去。
「嗯,小人就這麼回他們。」米管家大步走了。
苗錚快意地說:「善有善報惡有惡報,這老不休的也有今天。」
「行了,未免與他們撞上,你也不必送我了。」傅芷璇沒有多言,帶著聞方出了苗家。
走出大門時,正好與苗家那幾人對上,他們一個個皆用仇恨的目盯著,若非從中作梗,苗錚怎麼會做出散盡家產,便宜外人的事。
傅芷璇邊泛起冰冷的笑,自語道:「久病床前無孝子,聞方,咱們打個賭,看他們什麼時候會棄了三叔公。」
現如今三叔公了徹頭徹尾的拖累,這群人搞不好真會做出這種不孝的事。聞方搖頭:「我不賭。」明知很可能輸,他才不上去找呢。
旁邊苗伯余幾人聽到傅芷璇和聞方旁若無人的議論,氣得臉鐵青,怒斥道:「傅氏,你別口噴人。」
傅芷璇扭頭瞥了他一眼,意有所指:「是不是口噴人,時間會給我們答案。明明城裏還有不名醫,卻要捨近求遠,跑過來找苗錚,你們安的什麼心,自己心裏清楚,大家也都不是傻子。」
說罷,也不理這幾人氣得吹鬍子瞪眼的樣子,踩上了馬車。
馬車駛出一段距離后,傅芷璇起兩人中間的簾子,問聞方:「你可是有辦法把龐司也一併捎上?」
聞方笑著點頭:「龐司是戶部的重要員,王爺一直懷疑,上次運到安順的那批銀出自龐司之手,除了范尚書,戶部也只有他能做到此事。因此,攝政王那邊也想把他拉下馬,只是一直沒捉到他的把柄,咱們可以配合一下。苗錚明日告了狀,鐵證如山,徐榮平肯定會淪為棄子。他雖靠龐司提拔才有今天,不過翁婿倆,一個太強勢,一個一直氣,絕之下,稍被人一挑,咬出龐司也不是什麼難事。」
這話一點都不像是聞方平日所說,傅芷璇懷疑地看著他:「是王爺教你這麼說的?」
被識穿,聞方嘿嘿一笑,承認了:「王爺囑咐我,若是你還惦記著龐司,就這麼告訴你。」
「好,那也請你轉告他,我靜候他的佳音。」傅芷璇含笑說道。
***
傅芷璇猜到皇帝會見苗錚,沒料到會連帶的也把捎上。
猝不及防接到侍的傳訊,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客氣有禮地說:「勞煩公公了,請你稍候,民婦去換服。」
說罷,塞了一塊銀子給那侍。
本有些不高興的侍轉眼帶笑,催促都變得溫了許多:「夫人稍微快點,皇上還等著呢。」
傅芷璇福應道,退出大堂,返回房間,一邊換服,一邊對小嵐說:「去把聞方來。」
等聞方來時,已經換上了一件嶄新的月白。
「夫人,小人聽說你也要進宮?」
傅芷璇找他來就是為了此事,顰眉道:「沒錯,宮裏的公公還等在外面,長話短說,此番進宮也不知是福是禍,你想辦法,盡量通知王爺。」
聞方不放心:「嗯,小人這就去辦,夫人不必擔心,小人會另外安排人跟在你後面的。」
傅芷璇點頭:「我與苗錚並未做出格的事,應不會有什麼大問題,只是防範未然罷了。公公還在外面等著,我先出去了。」
宮裏除了派了個太監過來傳訊,還安排了一輛富麗堂皇的馬車。
這輛馬車外面刷了一層紅漆,上綴暗紅的雲紋,很是氣派,外表看起來比陸棲行上回帶坐的馬車還要打眼得多,不過裏面的裝飾就很敷衍了,絨毯泛舊,馬車裏空的,連茶水都沒一杯。
頭一回進宮面聖,傅芷璇心裏多有些忐忑,也無暇顧及這些。
在的揣測和不安中,馬車停到了宮門前,旁邊還候著一人,正好是苗錚。
苗錚應該早得了信,見到一點都不意外,輕聲說:「傅夫人,走吧。」
兩人人微言卑,自是沒坐轎進宮的特權,只能徒步往明德殿而去。
明德殿是早朝的地點,離宮門還有一段距離。烈日高照,兩人心裏都頗不平靜,只能安靜的跟著領路的侍後面,沿著寬敞寧靜的大道往明德殿而去。
走了一刻多鐘,巍峨肅穆的明德殿終於出現在視野中。目所及,漢白玉的階梯白得反,兩旁的柱子上,金龍盤繞,說不出的大氣,兩排手執利,面容冷肅的侍衛如雕像一般站在殿外,令人而生畏。
傅芷璇與苗錚兩人頭一回見到這種陣勢,心中都是一悸,忍不住心生怯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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