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伍金住還遠,柳大郎也不著急,看著柳漁,他眼中顯出幾分異于尋常的惡意來。
柳大郎從來都是個笑面虎,是那種逢誰都要把好人兩個字自己臉上的主兒,這一回是料定柳漁這輩子都回不來了,也不裝相了,眼里滿滿的惡意幾乎都要傾溢出來。
他覷一眼后的隔板,想來人裝慣了,裝了一輩子,是不得一刻不裝的,比如此時,他潛意識里忌憚前邊趕車的伍金。
柳大郎近柳漁,近到和柳漁面頰只兩拳之隔,柳漁眉頭皺,卻強忍著一沒。
這樣子,柳大郎心里更快了,盯著柳漁,以一種得極低,卻又滿是恨意的聲線道:“知道我有多討厭你們母嗎?”
似惡鬼出籠,他沉沉地道:“我阿娘才死,你們就進門了,你們算個什麼東西?玩意,牲口!知道嗎?”
“我想賣就賣的牲口,想往哪賣就往哪賣的牲口,做妾?”他啪啪拍著柳漁的臉,“想得真,知道我把你賣到哪去嗎?”
柳漁瞪著他,柳大郎嘿:“別瞪我,千人騎萬人枕的地方,舒坦著哪,你娘不是欠男人嗎?你是生的,一路種子,你也欠,知道嗎?你們這種賤胚就適合呆在那里,管保滿足。”
柳漁后握著剪刀的手了,原來竟是這樣想的,竟是那麼早就仇恨們母。
柳漁所知,娘是柳康笙前妻病亡后才進的門,到底也拉拔了這弟兄三個十五年,呵。眼前的人,是真真惡魔披了張人皮,這副臉,怕是伍氏也沒見過吧,伍氏一直以來恐怕以為才是那個私下里拿主意的。
柳大郎完全不在意柳漁眼里的恨,也不在乎他在柳漁跟前出本,甚至于對一個從來都戴著面藏著真的人來說,能痛快的摘了面活一刻,是一件不知有多快的事,他從袖中掏出一張新帕,拔了藥瓶瓶塞想要往那帕子上倒時,又嫌浪費自己帕子,看到柳漁里的布巾,得,用這個,直接塞里藥效更好,一把拔出柳漁里的巾帕,開始倒藥。
柳漁里被塞了幾個小時的布巾,此時腮幫子酸,一副有氣無力的樣子小聲道:“你就不怕報應嗎?”
柳大郎樂了:“斷子絕孫?怕呀,怕死了,你們母可真天真,放心,我會跟牙婆說的,讓你做妾嘛,牙婆照不照辦那可就不是我的事了,我兒子都有了,老頭子有子有孫,你還是擔心擔心你自己吧。”
說話間那剩下的半瓶藥也都浸了布巾,他著就要往柳漁臉上捂。
卻就在此時,這一路上看都是半死不活綿無力的柳漁了,形以一種柳大郎本想象不到的角度,極為靈活的,就那麼從他手底下橫挪了出去,反轉,一雙原本應該是被麻繩縛著的手,極準的一把奪過柳大郎手中藥巾,啪一下結結實實捂在柳大郎口鼻上,把人頂在車廂壁上,死死的按了。
兩年的舞藝,從來不是白學的,況自重生后也沒落下過基本功的練習。
柳大郎目眥裂,要屏住呼吸已是來不及了,待要手整治柳漁,一把冰冷的尖刀就抵在他頸部,微微施力按,寒氣激得柳大郎一汗都要炸起了,這一下是半點不敢了,也不得了,藥起了作用,頭眼已經開始發暈。
柳漁等著那藥起作用,見柳大郎沿著車壁緩緩坐下去,直接把那布丁一團,開柳大郎的直接就給他塞了進去。
柳大郎死活不明白,柳漁中了藥,為什麼就有力氣了,柳漁的繩子是怎麼弄開的,剪刀又到底是怎麼來的。
柳漁不會回答他了,把剪刀尖利的一頭在柳大郎頸側長長的刮下,刀尖著皮,得柳大郎膽都寒了。
“老天報應不到你嗎?那我來報!”
聲音極輕,尖利的刀尖在柳大郎驚懼絕的目中一寸寸下移,準的停在了柳大郎心口,柳漁想到前世的遭遇和今日的絕,眼里的寒意把柳大郎嚇得肝膽裂,不住的搖頭、掙扎,藥力作用下,卻也只是極微的幅度。
前世今生,兩世的仇恨,柳漁只要往這里,往柳大郎心口這麼一剪子扎下去,就什麼都痛快了。
可是清楚,這一刀扎下去,重來的這一世也就毀在這人渣手里了,傷敵一千,自損八百,可愣是,氣難平!
柳康笙的誓詞和柳大郎方才著臉側囂張的話語又在耳邊,柳漁把那剪刀向下。
柳大郎還沒來得松一口氣,就發現柳漁邪惡的,把那剪刀一寸寸下移,移到了他的命脈,寒涼的刀尖著。
柳漁眼里的寒涼卻比那刀尖更人骨生涼,生生掀翻了柳大郎對這個繼妹十五年來的認知。
“斷子絕孫,有很難嗎?我只要往你這里來一下,很容易的。”
別!別!別!
柳大郎想喊,想掙扎,想求饒,然而都不能。
又存著僥幸,柳漁不敢的,賤人生的賤丫頭怎麼敢!
然而一個連結束自己命都能眼也不眨的人,如何會懼。
兩世的深仇,縱不能親自手刃了柳大郎,也絕不肯放過眼前的機會,千人騎萬人枕,千人騎萬人枕!今天非要有個決算!
手中的剪子高抬,沉沉一個下落,柳大郎下一熱,接著是一陣撕心裂肺的劇痛。
柳大郎整個子都搐起來,唔唔的掙扎被捂在柳漁的手和那一團藥帕下,只有極微的痛音,不一會兒,人已是痛昏了過去。
到底是還有藥力在的,方才不過蓄力強撐,這大仇得報,柳漁整個人就都萎頓了下來,力竭之后,更是頭眼都開始發暈。
只是心里卻是前所未有的暢快,兩世的惡氣和深仇,今天終于討了回來。
極怒之下,柳漁下手仍持著七分理智,拿住了分寸,柳大郎這一遭死不了,卻定然是廢了,也算是讓這對父子都應了自己誓。
善惡總要有報,才不負這天日昭昭,天不收他柳大郎,自己收。
把這把唯一能防的剪子在柳大郎裳上凈,起輕移到騾車車廂后門,鬧市中,騾車跑得并不算快,柳漁小心收好剪刀,一咬牙躍了下去。
托習了兩年舞的福,柳漁并沒傷著,只是站在這純然陌生的街頭,柳漁有一瞬的茫然,想到王氏邊哭邊往上藏銀子時,小聲附在耳邊說的話。
“漁兒,一到縣城,在鬧市里,一定要逃,他們不會送你去什麼好地方的。”
“往碼頭走,答應娘,再也別回安宜縣了,這輩子都別回來。”
“娘只求你這一件事,別回安宜縣,你回來了,娘就活不了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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