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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謫仙》 第16章 親人

 李朝歌話音落后,宮殿里安安靜靜的。李朝歌沒有在意,低頭掀茶蓋,緩慢地將熱氣吹散。

 氤氳的霧氣中,一個影從房梁上跳下來,落地無聲,唯有細微的灰塵輕輕飄落。白千鶴跳到地上,剛站穩,就說:“事先聲明一點,我剛剛才來,你換服的時候我不在。”

 “我知道。”李朝歌平靜地喝了口茶,輕聲道,“要不然,你活不到現在。”

 白千鶴一時無語,但又知道李朝歌并沒有夸大其詞。他要是敢不正的心思,都不需要施行,剛起意就被李朝歌一刀了結了。

 白千鶴見兩人沒有誤會,可以心平氣和地談話,便自己找地方坐下,隨便挑了個橘子剝開:“你知道?”

 “我當然知道。”李朝歌淡淡瞭了他一眼,“我若不知,為何要來東都?”

 白千鶴剝開黃澄澄的皮,隨便丟了一瓣到里。有點意外,但是回頭想想,也在理之中。

 他先前詢問李朝歌姓名時,李朝歌不肯告知,想來就因為是公主吧。著格格不的用餐禮儀,對朝廷機構非一般的了解,以及看到皇帝皇后時奇怪的表現,現在都有了解釋。

 白千鶴三下五除二將橘子吃完,拍了拍手,問:“你真的是?”

 “顯然。”李朝歌放下茶盞,低頭整理袖子。即便前世穿過許多次,再換上時,依然覺得襦不方便極了。一邊和過分寬大的袖口斗爭,一邊平淡道:“我若不是,以天后那樣明的格,會允許我侵占兒的位置?”

 也是。白千鶴東西吃完了,話也問完了,再沒有什麼留下的理由。白千鶴站起,抱拳道:“我白千鶴縱橫江湖十載,見過許多英雄,也見過無數宵小。妹妹智勇雙全,當得起年英才這一句贊。能遇到妹妹是白千鶴之幸,但是,江湖人士不和府打道,妹妹既是朝廷中人,那我們就此別過。后會若有緣再見,只要妹妹還愿意和我們這些人來往,為兄親自賠妹妹和未來駙馬一頓喜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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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千鶴說完,就要離開。李朝歌沒有阻攔,在他出門的時候,突然問:“你替人跑東西,不過是為了錢財。若我能給你更多呢?”

 白千鶴沒有回頭,輕輕笑了笑:“江湖和朝堂井水不犯河水。承蒙公主看得起,我一介小賊,不敢公主的法眼。”

 李朝歌點了點頭,隨意問:“江湖是什麼,朝堂又是什麼?”

 這一句話把白千鶴問住了。他呆了片刻,道:“江湖就是江湖,朝堂自然是府。”

 “江湖行俠仗義,府亦為民冤;江湖打打殺殺,朝堂之上,殺人不見的戰爭亦無不在。當江湖俠客,救得是一人,一,一方百姓。唯有朝堂,才能救天下。”

 白千鶴被說的笑了,他轉,看著李朝歌,挑眉問:“之前不知姑娘是公主,多有失敬。如今你如愿以償,父母也認了,公主也當了,以你的武力,以后無論宮廷還是后宅,再沒人能傷你。你已經得到一切,為什麼還要留著我?你到底想做什麼?”

 對此,李朝歌只是輕輕一笑。慢慢抬起眼睛,眉眼如畫,眼角飛揚上挑,頗帶著一艷勁兒,而眼睛里的芒,卻明耀灼目,悠悠不絕:“誰說,我要回歸后宅了?”

 費盡心機當公主,竟然不是為了榮華富貴?白千鶴正要說什麼,外面忽然傳來走路的聲音。白千鶴一凜,立刻要施展輕功離開。李朝歌冷冷瞥了他的位置一眼,毫不留道:“回來,把你的橘子皮拿走。”

 白千鶴跑都跑遠了,又顛顛返回來,收起橘子皮繼續跑。

 白千鶴走后沒多久,門外傳來篤篤篤的叩門聲。幾個宮站在外面,低聲問:“公主,您在里面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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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朝歌不不慢地把茶喝完,說:“我在。進來吧。”

 宮們推開門,低頭對李朝歌行禮:“公主,天后請您過去。”

 李朝歌知道這邊換完服,天后肯定很快就會來傳。李朝歌并不意外,放下茶盞,起道:“有勞,走吧。”

 李朝歌出門,去見天后。前殿中,天后正在看一本冊子,聽到宮人稟報,天后合上冊卷,抬起頭笑道:“朝歌,你來了。”

 天后先前看到李朝歌的臉,就知道換一服一定會極,但即便早有準備,眼前的景象還是大大沖擊到天后了。面前的子青春年,風華正茂,眉眼如畫,烏發雪,眼角下的淚痣若若現。柳葉眉加淚痣,這樣的長相放在別的上應當是極苦弱的,然而李朝歌眼角上勾,瞳仁極黑,的氣質又冷淡強勢,瞬間顯得明亮耀眼,艷的咄咄人,連淚痣都變得殺氣蓬

 天后目中生出贊嘆之再一次在心中嘆,已經老了呀。

 李氏有胡人統,可是武家卻是并州人氏,純正的漢人。武家幾個姊妹,清一鵝蛋臉,柳葉眉,櫻桃,觀之溫可親,嫵艷。也正是因此,天后才能從昭儀做到皇后,和皇帝育有兩子兩,始終盛寵不衰。

 能走到今日的位置,自然是因為聰明的頭腦和出的政治能力,然而最開始得寵,卻是靠了長相。

 天后的幾個子中,太子李善、趙王李懷全部隨了李家,連也如他們的父親一樣,大病小病不斷,特別容易疲憊。小兒李常樂質像天后,天生力充沛,活潑健康,但長相卻像姑姑,完全沒有傳到武家這邊的特點。唯有李朝歌,是各方面都最像天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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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后越看越喜歡。一別十年,如今大兒平安歸來,天后也恨不得加倍補償這些年缺失的母示意李朝歌坐到自己邊,握著李朝歌的手,輕聲問:“剛才倉促,沒來得及問你這些年的經歷。這幾年,你住在哪里,有沒有苦,有沒有被人欺負?”

 李朝歌不擅長關系,天后提問,就認認真真地回答:“小時候的事我記不清了,聽周老頭說他六歲撿到了我,十二歲之前我們居住在屏山,后來遇到一些事,他帶著我搬到十里大山黑林村。習武難免要吃苦,但山里生活不便,危機四伏,吃苦是應該的,不肯吃苦才要喪命。被人欺負……這倒沒有。”

 李朝歌說的是實話。周老頭從小秉行一個原則,被人欺負就是自己無用,練強了重新打回去,哭哭啼啼請家長出面,簡直是絕世大孬種。李朝歌很小的時候被人嘲笑無父無母,后來武力變強,誰敢惹就把誰揍豬頭,小時候的仇自己一一報了,也不算被人欺負。

 天后聽到這些話,心中又酸慨。李常樂和太子兄弟從小過得是什麼日子,而李朝歌又過著什麼日子。相較于公卿子弟,李朝歌完全生活在另一個世界。

 天后記得李常樂八歲的時候不會寫字,被夫子打了下手心,哭了三天三夜,皇帝、太子、趙王還有武家、裴家、長孫家,番送禮,千方百計哄李常樂開心,好容易讓李常樂重新笑了出來。而李朝歌呢,能坦然地說出“吃苦是應該的,不肯吃苦才要喪命。”

 天后心中嘆息,又問:“聽說今日是你救了圣人。你為何力氣這麼大,能徒手扛住妖熊的攻擊?”

 “它不算什麼厲害妖怪。”李朝歌語氣十分不在意,說,“我們居住的小山村,外面懷繞著黑森林,背后靠著十里大山,家家戶戶都靠打獵為生,五歲小兒都可殺狼。劍南霧氣重,山里多怪,我從小跟著周老頭進山,見過不危險的妖怪,那個黑熊只是力氣大而已,算不得什麼。”

 天后再一次嘆息。不過李朝歌的話是信的,朔方之變時他們選擇去劍南,本就是看重了那邊倚仗天險,道法昌盛,有不士大能。聽李朝歌的話音,被高人收養,還從小在一個與世隔絕、武道非凡的山村長大。村子里自己人可能察覺不出來,但是放到外面,恐怕各個都是絕頂高手。

 五歲殺狼,這絕不是普通孩子能實現的。

 天后試探問:“不知收養你的俠客和村莊在何?他們收留了你,還庇佑你長大,合該賜下封賞。”

 李朝歌搖頭,說道:“周老頭在我十四歲的時候就消失了。村子被山林圍繞,黑森林是不之地,多年來有人能活著出來。外面人進不去,而村子里有祖訓,除非天罰否則不得離開故土。所以,賞賜恐怕送不到他們手里。”

 天后本是隨便問問,聽到李朝歌的話,知道這樣的異人最難拉攏,便打消了招攬的念頭。不過,天后倒注意到一些細節:“你非但會武功,還會殺妖?”

 李朝歌細微頷首,誠實道:“不算會,勉強能殺而已。”

 天后早就聽侍從轉述了后山的事,依侍從的描述,天后可不覺得李朝歌“勉強”。天后心中約生出一些念頭,然而現在還太早了,天后溫笑著,對李朝歌說:“有一技傍是好事。我雖然心疼你吃苦,但是看到你能保護自己,放心去任何自己想去的地方,又覺得欣子天生勢弱,離了后院和丈夫,什麼都不是。但是你不一樣,以后無論你嫁給誰,阿娘都不必擔心駙馬欺辱你。”

 或許,反而要擔心駙馬被李朝歌欺辱。

 李朝歌沒有接話,可是神十分認同。就知道天后是不一樣的,天下子中,李朝歌唯獨佩服天后。有些話李朝歌只愿意和天后說,也唯有天后,能理解李朝歌的想法。

 剝離母親份,李朝歌是真的欽佩這個人。李朝歌后來稱帝是靠了武力,而天后稱帝,每一個腳印每一次推進,都是靠自己的頭腦和政治能力。

 百年一明君,千年一武氏。李朝歌也不知道,如果的母親沒有自己稱帝,如果母親沒有邁出那一步,給展示一個子能夠達到的高度,創造的風還會不會生出朝為、自立為帝的想法。或許的一生,也只是夫貴妻榮,相夫教子,和李常樂、裴楚月并沒有區別。

 天后打量著李朝歌,越看越覺得這個兒給的驚喜大。當年丟失后,天后本以為此生母分已斷,誰知,十年后竟然還能再見。

 天后給整理一下臂彎的披帛,笑著問:“我記得你小時候最喜歡黃服要黃的,連水果也只吃黃的。今日怎麼沒穿黃的那套?”

 李朝歌擰眉,小時候喜歡黃?完全記不清了。李朝歌如實說:“我不記得了。如果母親喜歡,我現在去換?”

 “不用。”天后道,“我不過隨便一提,哪兒還能讓你去換服?唉,我只后悔這些年不知你下落,沒能陪著你長大,連你如今的喜好都不知道了。”

 李朝歌不知道該如何接話,躊躇一會,試探地說:“我走失后,六歲前的記憶很多都模糊了,要不然不至于這麼多年流落在外。但無論如何,我總是母親的兒。”

 “也是。”天后很快看開,說,“你都十六歲了,喜好怎麼可能和六歲時一模一樣?沒關系,以后我們相的時間還長,慢慢再記就好了。”

 李朝歌心生想起自己前世做的事,越發愧疚。正要說話,外面傳來宮人的稟報聲:“太子殿下至。趙王、廣寧公主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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