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生婆對張司九態度格外好。

張司九一看這樣，就想起了上一次的經歷，當時心中就警鈴大作：“不會又是你哪個親戚要生了吧？”

“這回不是。”接生婆嘆了一口氣，說明況：“是我們村的，有錢，大娘子一直沒生養，就納了個妾，年紀太小了，才十六，剛進門就懷上了，但是……我看著不好生。”

張司九一愣：“十六？”

這個年紀，的確是太小了啊！

在一句國罵飆出口的瞬間，張司九及時剎車，想到了這是大宋。

嗯，十六，的確是合法的婚配年紀，也是合法的生育年紀……

把國罵咽下去，問接生婆：“為什麼你覺得不好生？是因為肚子太大？還是因為盆骨太小？或者胎位不正？”

結果接生婆來了句：“都有。”

張司九一下就不知道說啥好了：嗯，年紀小，盆骨小很正常，但是肚子大，還胎位不正，怎麼生？

腦子里第一個冒出來的反應就是：剖！

但想想這個衛生條件……這個念頭又被下去。

張司九猶豫一下，問接生婆：“這種況找我也沒啥用啊。你心里有啥主意？”

“要是接不下來，你直接手進去掏！那家人說了，只要保住小的，就給咱們大紅封！”接生婆出個手掌來：“咱們能得這麼多錢！到時候對半分也行。”

張司九一下子領悟到了接生婆的意思：“你的意思是，況危急時候，保小？”

接生婆表略有些尷尬，但最后還是嘆了一口氣：“是這個意思。那家人也是這個意思。本來這個小妾就是買來的，為了傳宗接代。運氣好活下來，自然好吃好喝供著，要是運氣不好……也沒啥。那家大娘子興許還盼著這樣呢。”

看一眼張司九繃著的臉：“你年紀小，不懂這些。可要知道，大娘子沒孩子，就盼著有個孩子。那小妾活著，也是兩頭作難。要是大娘子狠狠心，等出了月子孩子大一點，直接把人賣了也不算啥。”

反正就是買來的。

張司九聽明白了那意思。

可正因為聽明白了，才忍不住地攥住了拳頭。

來大宋這麼久，一直以來，家里人都很好，鄰里之間也不錯，就算有些紛爭，也都是正常的況。沒有遇到過這樣的況，也仿佛忘記了這個世界的淋淋。

張司九不得不深深地吸一口氣，才能夠下自己的憤怒和無力。

是的，有些無力。

不管邊是多麼欣欣向榮，和睦好的樣子，可這個世界，還是和從前的世界不一樣了。

接生婆看著張司九不說話，知道心里可能接不了這個事兒，就和悅勸：“做咱們這一行的，又能怎麼樣呢？能保大小平安當然好，可保不了時候，又能咋辦？做人難，做人苦，可日子還是要過的。你還小，心腸，見不得這些。等你見多了，就習慣了。”

習慣嗎？張司九腦子里問自己。

然后毫不猶豫就否定掉了：不，習慣不了的。也永遠都不會去習慣的。

人也是人，不該淪為商品。

張司九知道和接生婆說這些沒用，也不和廢話，直接說起了正事兒：“我一個人去肯定不行，還得上程大夫。盡量保母子平安吧。如果實在是不行，我們再商量。”

“行，我也是這個意思。”接生婆笑呵呵的：“我來找你，也是因為你年紀小，手小，真進去掏，也不容易傷著產婦。還有你那師父，脾氣好，醫好，咱們以后可要多合作。”

越說笑容越燦爛：“普通接生，就是個糊口的錢。可咱們一起干，這種難生的多接幾個，那可就不一樣了！等打出了名氣——你啊，好日子在后頭呢！”

張司九面古怪：“就算這樣，咱們也不好盼著產婦難產吧？”

然而接生婆想得很開：“不管我盼不盼，難產的就是要難產的。咱們要是本事大，保了們母子平安，那也是做好事啊！這啥？掙錢行善兩不誤！哈哈哈。”

道理還真是這個道理。

半點沒病。

張司九也被勸得想開了：也是，有了這個專業難產小團隊，搞不好以后還能拯救更多難產孕婦呢？也算是好的一方面吧？

“那我去找程大夫，咱們商量商量。”張司九想開了之后，就積極了：不管是救命，還是掙錢，都需要積極啊！

程萬里對這個事倒是沒什麼太大的慨，畢竟土生土長的大宋人，可能就沒想過這樣有什麼不對的。

只是，他把張司九拉到了一邊去：“如果孩子太大，估計就算你強行拽孩子也拽不出來。那時候怎麼辦？”

張司九只有一個主意：“那就開腹。這種事，前朝不是也有嗎？我聽說從前有過這樣的例子。反正拽不出來也是死，怎麼著都是死，不如死馬當活馬醫。”

程萬里點點頭，又問了一句：“那你手還是我手？”

他問這話時候有點異常的張。甚至心里盤算著自己是不是先去弄一把鋒利的刀。不過他完全沒想過一個問題：為啥自己會問出這個問題呢？張司九不是才八歲？八歲的人，干得了這麼腥的事嗎？

張司九看了一眼程萬里，毫不猶豫：“我手。”

這個選項和程萬里心里答案完全相反，程萬里一時之間沒反應過來：“好，那我去買剪刀——啥？你說啥？”

“我手。”張司九瞥了程萬里一眼：“老程，你怕是都沒殺過吧？”

程萬里張了張口，本說不出來一個否定句。他的確沒殺過。

但是程萬里自認為也見識過大場面的：“救人和殺有什麼關系？”

“因為一刀下去，就往外冒。這個和理外傷覺不一樣。而且，你是男人，他們未必會讓你手。你沒經驗，到時候半天不敢下刀，時間都耽誤了。”張司九嘲笑程萬里：“你要是還敢說你膽子大，那會兒弄傷兔子做實驗，你就不會只讓齊大夫他們上手了！”

被嘲諷得膝蓋痛的程萬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