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秦氏被嚇得回了長康院。
等謝煜安換好服,謝青松才進屋對容音說:“大嫂,我替母親向你道歉,母親就是太擔心三弟了,所以才會口不擇言說那些話,還請大嫂大人有大量,不要與母親計較。”
謝青松的態度很是誠懇,之前住一起的時候他也沒有為難過容音,容音笑了笑說:“二弟嚴重了,娘是長輩,不管說什麼我都不會往心里去的。”
“多謝大嫂。”
謝青松舒了口氣,容音疑的問:“三弟被揭發,證據確鑿嗎?”
謝青松飛快地看了謝煜安一眼,然后才說:“人證證俱在。”
“三弟才做糧運使不到一年,即便是牟利應該也沒有多大的金額吧。”
這些是案件細節,按理是不該跟容音一個婦道人家說的,但謝青松救不了謝柏楊,私心里還是把希寄托在謝煜安上,他只思忖了片刻便決定如實告訴容音。
“三弟假借朝廷的名義,以市價的三強行征收超過朝廷規定三倍的糧食,那些糧食征收來以后,他通過往里面加石子和稗子的手段走了大半的糧食,趁著旱災高價賣出,一口氣賺了足足三千兩白銀。”
糧運使一年的俸祿不過幾十兩,謝柏楊一口氣賺了三千兩,這個數額已經算得上是龐大,關鍵他還是趁旱災高價賣出糧食,這本就是赤的發國難財,孝昭帝如何能饒他?
容音意識到事的嚴重,眉頭蹙,想了想問:“那有什麼辦法能減輕三弟的罪行呢?”
謝青松握了握拳,好一會兒才看向謝煜安說:“此事還需要大哥幫忙才行。”
謝煜安眼瞼微垂,看也沒看謝青松,容音適時問:“二弟想讓夫君做什麼?”
“三弟說往糧食中放石子和稗子以次充好這個法子,是別人告訴他的,前些年很多人都這麼干,一直都沒出什麼事,所以他才花重金買了這個差事,如果三弟說的是真的,前些年送到鎮南軍中的糧草應該也有出現以次充好的況,若是大哥能出面作證,三弟興許還有戴罪立功的機會。”
前些年昭陵外患嚴重,各地糧運使收來的糧食,幾乎都運到了邊關軍中,自然只有軍中之人才能證明謝柏楊是聽信了別人的話才依葫蘆畫瓢想發筆橫財。
謝青松這個法子是行得通的,但他說完這番話后,周遭的空氣明顯冷了幾分。
謝煜安帶著邊關將士用之軀沖鋒陷陣的時候,有人往糧食里摻石子、稗子發橫財,本不顧他們的死活,謝柏楊和這些人是一類人,現在卻要謝煜安出面作證救他,這不是天大的笑話嗎?
謝煜安還是沒有說話,謝青松漸漸有些扛不住,他掀了擺向謝煜安跪下,沉痛的說:“三弟做出這樣的事,我這個做二哥的也有責任,大哥有什麼火可以沖我發,還求大哥發完火以后能救三弟一命。”
謝煜安終于掀眸,他的面容冷峻,眸更是犀銳如吹斷發的寒劍,釘在人上的時候,如同剜。
謝青松被盯得眼神閃躲,不敢和謝煜安對視,然后聽到他問:“你覺得他不該死?”
“三弟此舉的確是不忠不義,但他只是聽信了人所言走了邪路,若是大哥能給他一次改過的機會……”
謝煜安打斷謝青松,冷冰冰的問:“這次旱災死了多人?”
“什麼?”
話題轉的太快,謝青松有些反應不過來,謝煜安角微勾,出譏笑:“怎麼,翰林院的人,只讀圣賢書,不識民間疾苦?”
謝青松的臉火辣辣的,像是被人扇了一掌。
翰林院是天下書生最向往的地方,進翰林院的人,要麼是名留青史的學者大儒,要麼是對后世有著深遠影響的犀利政客,這些人既要讀萬卷書,更要閱盡世間百態,這次旱災各地呈報到前的折子,也都匯集到翰林院梳理冊。
謝青松的腦袋低下去了些:“除去在拱月縣被絞殺的反賊和混城中鬧事的刁民,截至前日,各地因此次旱災死亡的共有兩千三百二十八人。”
兩千三百二十八人肯定不是全部都因謝柏楊而死的,但這里面肯定有因為他而活活死的人。
殺人償命,這是天經地義的事。
謝青松說出這個數字之后,自己都覺到了心虛,他不敢說謝柏楊不該死,換了個角度說:“按照三弟所說,這些年運到鎮南軍中的糧餉也有以次充好的況,大哥出面作證,正好可以借機徹查此事,就算三弟不值得大哥出面,那這些年那些枉死的鎮南軍將士也不值得嗎?”
說到最后,謝青松的聲音忍不住拔高,似是中正氣浩,為那些將士鳴不平。
“呵。”
謝煜安冷笑出聲,他挲著拇指上的扳指,看向謝青松的眼眸幽深如墨。
許久之后,謝煜安只薄涼的說了一個字:“滾!”
謝青松的面發青,卻不敢再多話,行了禮起離開。
姜氏在錦園外等候已久,見謝青松出來忙迎上前,關切的問:“二郎,大哥怎麼說?”
謝青松繃著臉一言不發。
姜氏意識到不好,低聲道:“我原以為大哥與家里人不親,對軍中將士還有幾分舊,沒想到他竟然如此不近人。”
“你懂什麼?”
謝青松突然出聲喝斥,婚這麼多年,姜氏還從未被他如此對待過,一時愣住,謝青松卻沒有就此作罷,冷聲道:“大哥和軍中將士戍守邊關多年,守衛的是昭陵千千萬萬百姓的安寧,何時到你一個婦道人家在背后非議?”
“府里府外說大哥的人多了,平日你都裝作聽不見,今天沖我發火做什麼?”
姜氏氣得紅了眼。
謝青松不與爭辯,鐵青著臉去了書房。
房門一關,謝青松便把桌案上的東西掃落在地。
他的大哥是頂天立地的鐵男兒,他呢?
他什麼都不是。
所以大哥讓他滾,他一個字都不敢說就得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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