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知道了。”提到這事，皇帝又有些心煩意起來。

“還有……”李暄剛一開口，又停頓下來。

“小皇叔有話直說。”皇帝說道。

“祁展天的賬冊我也看過，牽連太廣。”李暄皺眉道，“僅僅是京城，就已經倒了一個尚書，兩個將軍，大小家族無數，最近京城的形勢有些過于張了。”

“朕何嘗不知，只是和北燕的戰爭在即，若不能安定后方，怕是要出大子。”皇帝無奈道。

“若是太過，反而容易出子。”李暄道。

皇帝聞言，神微微一，若有所思。

“陛下，太子殿下求見。”外面的監稟告道。

“來得正好，讓鈺兒進來吧。”皇帝笑道。

“是。”

很快的，一太子袍服的李鈺走進來：“兒臣參見父皇。”

“起來吧。”皇帝道。

“謝父皇。”李鈺起，又對李暄恭敬地行禮，“皇叔祖。”

李暄點點頭，臉上卻沒什麼表。

“對自己侄孫都是這張臉，怪不得人人你冷面親王。”皇帝笑著搖頭。

“習慣了。”李暄淡然說了一句。

“鈺兒有什麼事？”皇帝轉頭問道。

“這個……是有關祁展天一案中，兵部尚書裘正的事。”李鈺說著，有些尷尬地看了李暄一眼。

畢竟這是他生生從李暄手里搶來的差事，或者說是搶來的功勞，現在他正想要抹平這件事，和李暄修好，自然是不在本人面前提起這事為好。要是他知道李暄在，肯定會換個時間再來的，可人都到了書房外面了，總不能再回去，因此當監告訴他寧王在里面的時候，他也只得著頭皮讓人通報了。

“裘正！”皇帝聽到這個名字就滿臉殺氣。

兵部尚書啊，正一品大員，這也是涉案之人中，級別最高的一個了。

“這里是裘正的口供。”李鈺說著，拿出一張紙。

監立即接過，轉呈到了案上。

“這麼多？”皇帝一看就皺眉了，裘正招出的人，有些甚至是那份賬冊上都沒有的，這要是一網打盡，京城的中下層員都要出現斷層，尤其是兵部，連日常的運轉都難。

皇帝一個個名字看下去，氣得手都在發了。是京城，居然就有這麼多人參與進去，可見倒賣軍糧軍械的利潤有多大，這其中，有些人本就是富甲一方，本就無需鋌而走險。

好一個祁展天，好一個裘正！

“陛下息怒。”李暄不咸不淡地說了一句。

“息怒？朕怎麼息怒？”皇帝重重地把手里的口供扔到地上，怒道，“三年科考，結果考上來的就是這群蛀蟲？通通抓起來砍了！”

李暄俯撿起了口供，徑自打開看了一遍，又抬頭看看李鈺，目中別有深意。

李鈺心中一跳，不過很快就鎮定下來。這份口供確實是裘正口述，一個字都沒有更改過，沒什麼好心虛的。只是，從他還是個不得寵的皇子開始，寧王的冷氣已經深骨髓，就算背后如何謀劃，真到了李暄面前，他還是不自覺地就會下去，就算他現在貴為太子儲君，這病也沒好轉。

“小皇叔，你怎麼看？”皇帝發泄了半天才算安靜下來。

“還是那句話，北燕戰事在即，后方安定為重。”李暄沉聲道。

“難道就這麼饒過這群在國庫中手的蛀蟲？”李鈺急道。

“著什麼急？現在不收拾，不代表以后不收拾。”李暄淡然道，“別的不說，就說真的砍了一大批員，如今朝廷哪來的人手填補這些空缺？是兵部，太子殿下親自去籌措北燕前線的軍糧？”

“這……”李鈺頓時卡住了。

“傳旨下去，今年秋天增開一科秋闈。”皇帝道。

“是。”這是正式的旨意了，不是之前皇帝囂著要把人殺的氣話，立即就有侍出去傳旨。

“一步步替換掉就是了。”李暄贊同道，“名義上也可以用各種各樣的，盡量把祁展天一案的影響力降低。”

“小皇叔說的是。”皇帝沉默了一會兒，終于還是點點頭。

“可是……”李鈺還是有些糾結，這不是代表他這些日子辛辛苦苦的果作廢了一半？雖然虞清秋勸過他過猶不及，可也沒想到居然這麼快。

“北燕戰事要。”皇帝下定了決心。

“那麼……南楚公主的婚事也要盡快辦了。”李鈺接道。

“欽天監已經看好日子了，就六月十八吧，總不能拖到七八月辦婚事。”皇帝道。

“父皇您還沒說，南楚公主要配給哪位世子呢？”李鈺愣神道。

“就……”皇帝皺了皺眉，這段日子他忙得很，一時倒是忽略了這個問題，被兒子提醒才想起，這新郎都還沒決定，怎麼辦婚禮？下意識的，他看了李暄一眼。

“肅郡王就合適。”李暄淡然道。

皇帝一愣，他只是在幾個世子中找，除了信郡王世子已經定親，其他幾個都可以，卻沒想到還有個肅郡王李君息，可見這位郡王實在低調。

“君息是皇長子的腹子，也這個年紀，該娶親了，陛下也該記得的。”李暄道。

“皇叔祖說得不錯。”李鈺眼睛一亮，也附和道，“君息那孩子先天弱，雖然調養好了，但子也未免文弱了些，九弟說這位南昌公主格直爽，能演劍舞，正好能和君息互補。”

“如此倒也不差，這些年朕也是忽略了那個孩子。”皇帝嘆道。

知皇帝這是同意了，李鈺頓時覺得今天這一趟真是沒有白來！

嫡皇長孫啊，那是可以和他們這些庶子爭奪正統的地位，不過，要是娶了南楚公主，那就沒有希了。東華不可能有一個出南楚皇族的皇后和有一半南楚統的嫡子。真的要謝提出了這個建議的寧王了，不過，父皇這般輕易就答應了，可見也是從未考慮過傳位于肅郡王，這也讓他安心不。

“今年要辦的喜事還真是不。”皇帝又說了一句。

“倒是恭喜太子了。”李暄輕笑道，“江小姐……嗯，也是個妙人。”

“呃……多謝皇叔祖。”李鈺了角。

妙人？這算是夸獎還是鄙視？不過他自己也知道江漣漪是什麼樣的人，真不指李暄能真心夸，只要不拆臺就謝天謝地了。

“朕剛剛還和小皇叔說了，去你那里喝杯喜酒。”皇帝道。

“在喝喜酒之前，不如請皇叔祖先喝杯茶？前些日子多有得罪。”李鈺瞬間明白了皇帝的暗示。

“醉白樓？”李暄問道。

“好。不過皇叔祖似乎很喜歡醉白樓？”李鈺見他答應，心舒暢，隨口問了一句。

“秦家的產業。”李暄淡然道。

“小皇叔這是還沒親，就幫著未來王妃斂財了？”皇帝指著他笑。

“不行？”李暄一挑眉。

“當然行。”皇帝爽朗地笑道，“鈺兒，記得把醉白樓所有的茶和點心都點一份，不必省錢！”

“遵旨。”李鈺笑著擺手道，“皇叔祖，請？”

“臣告退。”李暄起行禮。

兩人出了書房，也沒帶侍衛，直接向宮門外走去。

“皇叔祖，今天的事，多謝。”李鈺見左右沒人，凝重地說了一句。

李鈺一愣，好半天才想明白他謝的是自己開口把南昌公主配給肅郡王李君息的事，不由得失笑，只想說太子殿下您真會自作多……

為什麼把南昌公主配給肅郡王那還用說嗎？當然是……因為那個不知死活的小子竟敢肖想紫曦，就算沒有功，也不可原諒！

不過，怎麼說也是一國公主，只要南楚不滅，皇帝還顧念著南楚的邦，自然也會對南昌公主的駙馬多關照幾分，至命無憂。

誰說的寧王殿下不會公報私仇？當然，李暄是絕對不會承認，自己這個行為才真的吃醋的。

碧瀾軒。

“小姐，王爺真的就這麼進宮去了啊。”荊藍還有幾分擔心。

“去就去唄。”秦綰咕噥了一句，目有些閃爍。

“陛下肯定會問啊。”荊藍無力道。

“他盡管說是我咬的好了。”秦綰噘著道。

“……”荊藍無語，王爺臉皮真心沒這麼厚……

“行了，該干什麼干什麼去，蝶在就行了。”秦綰有些惱怒了。

“是。”荊藍拉長聲音應了一聲。

原本也就是稍稍打趣一下小姐，誰自家小姐連調戲王爺都總是那麼淡定，難得能看見小姐如普通兒家一般會害會吃醋啊。

蝶走過來，幫換了裳，卸下飾品，換了一家常的裝扮。

“蝶，我是不是變了？”秦綰有些遲疑道。

蝶毫不猶豫地點頭。

“那……你覺得是好還是壞？”秦綰問道。

這句話用普通的手勢可表達不清楚，蝶想了想，還是拿出了紙筆，迅速寫道：“小姐開心就是好的。”

“開心？”秦綰怔了怔，隨即苦笑道，“蝶，我們還要為雕羽，為大家報仇呢。”

“可是，報仇和小姐開心不沖突。”蝶低頭，字跡躍然紙上。

“開心地報仇？怎麼聽起來這麼奇怪呢。”秦綰喃喃自語道。

“如果只能選擇一樣，果然是小姐開心才最重要。”蝶繼續往下寫，筆尖一頓，又寫道，“雕羽和所有死去的人，想必也會是這麼想的。”

秦綰盯著紙上的字跡許久，久到眼睛都覺有些酸。

蝶點起蠟燭，將紙條湊近燒掉，灰燼一如既往地撒花盆。

“我知道了。”秦綰終于出一個笑容，“蝶，我發現我真的有點喜歡李暄，不僅僅是合作關系。”

蝶點點頭，顯然是比明白得更早。

“跟李鈺不一樣。”秦綰皺了皺眉，似乎在思考該怎麼說，許久才道，“跟李鈺在一起的時候，我想的只是付出，我愿意用自己的一切換取他想要的，可是，現在我才察覺，那是不對的。一個人得失去了自我，早已變了質，只是我不自知。而和李暄在一起，我會付出，也索取得心安理得——”

蝶眼中含著笑意，臉上的刀疤也顯得順眼了很多。

“所以，這才是長久的相方式吧。”秦綰微笑道，“只有付出的遲早會崩塌的，就和銀子一樣，有借有還才再借不難嘛。”

蝶前面還認真聽著，但聽到最后不啼笑皆非。

還有借有還？

不過，再仔細想想，其實和做生意有什麼區別呢？不過都是挑選、比較、試探、最后一拍即合罷了。

“蝶，拿紙筆過來。”秦綰道。

蝶轉去鋪紙研磨，小姐要寫東西，自然是不能用炭筆那麼隨便的。不過，的眼中也有幾分好奇，小姐這是要寫什麼呢？

“本小姐要寫書。”秦綰一本正經地道。

蝶手上一用力，墨頓時飛出硯臺，濺到了白紙上，留下幾個墨點。

“開玩笑。給師父寫信，告訴他，他的乖徒兒要把自己嫁掉了。”秦綰笑瞇瞇地，出兩顆小虎牙，幾分狡黠，幾分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