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麼?李鈞他……不行了?”晚上,李暄聽到這個消息,也不震驚得睜大了眼睛。
“嗯。”秦綰點點頭,臉上的表很沉重,但那雙狡黠的眸子里流出來的,全是幸災樂禍。
“行了,別裝了。”李暄了然道,“其實……我也想笑的。”
“噗嗤——”秦綰聞言,果然就笑得前仰后合,連形象都不要了。
這會兒在旁邊的,莫問和荊藍都是心腹中的心腹,自然不需要避忌。
事實上,別說活潑的荊藍,就連一向沉穩被執劍稱為朔夜第二的莫問——也想笑的。
端王居然被廢掉了,這算是什麼事嘛?
“小姐,端王那個……醫不好嗎?”荊藍問道。只是雖然是關心的話語,但以這種口氣問出來,實在是讓人懷疑,究竟是想端王醫得好還是醫不好?
“蘇青崖說,不是生理問題,是心理問題。”秦綰一聳肩。
“那就更麻煩了。”李暄皺眉。
畢竟,如果是傷了,總是有希治愈的,就算是真的傷得太厲害,至也可以直接死心了。但是,心理問題?這要怎麼治?說不定明天就好了,但也說不定……這輩子都不行了。
“那,二小姐的婚事怎麼辦?”荊藍問道。
端王和秦珍的婚事定在九月十三,等云州事畢,返回京城后,差不多就該辦婚禮了。
然而……這個時候說,端王不行了?那秦珍還嫁不嫁?不嫁,無論是皇室還是安國侯府都丟不起這個臉,但嫁過去……秦珍守活寡,安國侯府一樣丟臉,而且張氏那個人怎麼可能舍得讓自己的寶貝兒去守活寡?
“什麼怎麼辦?當然是照常進行。”秦綰看了一眼,淡淡地說道,“我秦家是什麼門楣,怎麼可能像是那些眼皮子淺的小門小戶那般,聽說男方出了事就急著悔婚。”
“小姐英明。”荊藍會意。
自家小姐是要把秦珍塑造李悅那樣的節婦烈嫁過去,這就不損安國侯府的名聲,而這樣一來,皇室畢竟是虧欠了秦家的,自然會暗中補償。面子里子都有了,犧牲的也只有秦珍一個人而已。
也不對,秦二小姐不是一直表示,對端王那是真嘛?既然是真,想必是不會介意李鈞上的病的,說不定悉心照顧個幾年,端王就突然恢復了,然后察覺到秦珍才是真,兩人甜甜滿幸福去了。
所以說,這還是一樁好事嘛,小姐可是個為自家妹妹著想的好姐姐呢!
“陛下……自然不會虧待了秦二小姐的。”李暄微笑道。
“雷霆雨俱是天恩,秦家可不敢邀功,又不是賣求榮。”秦綰正道。
“是本王失言。”李暄道。
說著,兩人又一起笑出來。
荊藍暗自慨,王爺和小姐果然是天生一對,一樣的……蔫壞蔫壞的!
“時間不早了,要不要早點休息?”李暄問道。
“再坐一會兒,今晚涼快的。”秦綰道。
難得的七月天里,居然涼風陣陣,院子里比屋子里還更氣些。
“去拿點果子來。”李暄吩咐道。
“是,井水里還浸著瓜,這會兒冰涼冰涼的,吃著可舒爽了。”荊藍笑著答應,順手支使莫問從井里撈西瓜去。不一會兒,就切好一盤端上來。
秦綰咬了一口,果然,冰涼清甜的滋味沁心頭,更加消去了殘余的幾分暑氣。
“你們倆也過來,本王這里沒那麼多規矩。”李暄道。
“是。”莫問上前拿了一塊西瓜。
“我給蘇神醫和沈大俠送些過去。”荊藍卻端起了另一盤西瓜。
“嗯,倒是我沒想到。”秦綰揮揮手。
“對了,那個什麼武林盟,你讓南宮廉去收拾莊別離,那其他人呢?”李暄隨口問道。
江湖上的勢力,秦綰卻是比他更好手些,那麼,他也很爽快地放手。
“南宮廉只是懶,不是笨,都這麼跟他說明白了,他哪不知道朝廷要對江湖下手了。”秦綰笑道。
“那些江湖人,也確實該好好整頓一下了。”李暄道。
“不聽話的,殺了便是。”秦綰不以為然。
“能留的還是留下吧,畢竟有一高強的武功,能為朝廷所用才是最好。”李暄搖頭道,“比如,沈醉疏那樣的。”
“蘇青崖跟我說,沈醉疏的似乎有點兒奇怪。”秦綰卻皺了皺眉。
“哦?”李暄一挑眉。
“上回沈醉疏了這麼重的傷,按照蘇青崖的說法,他至也得臥床半月,一個月后才能武,可你看才過了多久,他就這麼活蹦跳的。”秦綰道。
“也許是他的恢復力驚人?”李暄沉道。
“我就怕,他那麼強大的恢復力會有患。”秦綰搖了搖頭道,“這世上哪有這麼好的事,一切不屬于自己的力量,最終都是有害的。”
就連自己,那種吃毒藥提升功力的好事,也是死了一次才換來的。不對,孟寒說過回蠱的宿主全是亡的,只有一個人活了下來,那麼就是死了兩次啊!
“你上回說沈醉疏和沈蝶的事,我幫你去查了查,前日里倒剛好有些消息。”李暄沉了一下才道。
“說來聽聽。”秦綰頓時神一振。
就算不管沈醉疏,也不能不管蝶,若是蝶真的還有一個親人在世,那也是好的。
“十六年前除夕,一個姓沈的家族被滅門,我確實找到了這麼一條線索,不過很奇怪的是,那戶人家并非江湖中人,沈家家主還很有名,是永歷七年的探花,曾任了三年的翰林學士,后來辭歸鄉。”李暄說道。
“不奇怪。”秦綰想了想道,“沈醉疏號稱七絕公子,琴棋書畫詩酒花樣樣通,我原本就好奇,一個江湖中人哪里去學來如此風雅的東西,還能學得樣樣通,不止是會的程度。如果他有個能考上探花的爹,就不出奇了。畢竟,十六年前,沈醉疏已經不小了。”
“一個書香世家出的公子,從十幾歲才開始練武,不過十來年,居然能練到他這個程度?”李暄很不相信。
這不只是時間的問題,最重要的是,沈醉疏已經錯過了年時最佳的打基礎時間,十五六歲的年,骨骼經脈都已經定型,從這時候開始學武,就算有最好的功法,刻苦訓練,也不可能有太大的就了,就算練一輩子,頂多也就是個三流高手。
可沈醉疏不是,七絕公子名列高手榜第三,除掉秦綰這個不正常的,僅在西秦唐陵之下——可唐陵是什麼人?鳴劍山莊三代單傳,自就有最好的老師,最好的丹藥輔助,唐陵本人又是習武天才。而沈醉疏有什麼?
“這個……好像是有點奇怪。”秦綰了鼻子,又道,“那麼,查到滅了沈家的是什麼人了嗎?”
怎麼說,這很可能也是蝶的仇人啊。
“直接滅掉沈家的,是一山賊,早些年就被一個江湖俠客單人匹馬挑了整個山寨。”李暄一聳肩道,“你應該耳的。”
“十三日連挑七山寨,將當年涼山匪徒滅得干干凈凈,被無數百姓供奉長生牌位,這是沈醉疏的名一戰,當年他就上了高手榜前十。”秦綰點了點頭。
原來……仇已經報完了嗎?那正好,蝶只需要有個哥哥的親,不需要再背負海深仇。
不過,也不對,一群山賊,跟一個辭的探花過不去干什麼?居然還滅人滿門這麼狠!
“背后肯定是有黑手的,只是年份太久,這種事外人再查也難以手了。”李暄頓了頓,又道,“不過,沈醉疏本人,應該知道是誰要他全家滅門。這些年來一直沒靜,只怕,那人不是武功太高,就是勢力太大。”
“好吧,我會記在心里的。”秦綰點點頭,心有些沉重。
沈醉疏一直沒有跟蝶相認,也沒再提起這件事,是不是因為……報仇的路太過艱難,所以只愿一個人承擔就好了?
“小姐這是怎麼了?”送完西瓜回來的荊藍看見秦綰沉重的臉,不訝然問道。
“沒事。”秦綰搖搖頭,又道,“怎麼去了這麼久?”
“是沈大俠那里,顧俠帶了個姑娘回來,兩人正在聽訓呢。”荊藍抿。想起那兩人看見自己的表如見救世主的模樣,就覺得好笑了。
秦綰點點頭,想必就是顧寧的妹妹顧星霜吧。
半月山莊還算是安分,顧月白也是江湖上有的能看得清形勢的人,自然不介意留下幾個聽話的世家,順便賣沈醉疏一個面子。
“好了,真不早了,休息吧,明天還有得忙。”李暄丟下西瓜皮,起道。
“嗯,我去轉一圈消消食就睡。”秦綰道。
“好。”李暄帶著莫問就先行離開了。
他沒興趣去找更好的房舍,就住在古縣縣衙里也好的。
秦綰了個懶腰,站起來。
“小姐要走走嗎?”荊藍上前。
“有點吃撐了。”秦綰圓滾滾的肚子,隨口道,“去一趟大牢吧。”
“啊?”荊藍不目瞪口呆。
去大牢這種地方能消食嗎?不被噎著就好了吧。
不過,秦綰心意已決,荊藍也只能跟上。
“參見長樂郡主。”大牢門口的守衛見到們這麼晚過來也有幾分疑,只是李暄吩咐過,見長樂郡主如見他本人,所以也沒人阻攔,趕開了大門。
“好好站崗,不用跟著。”秦綰拒絕了守衛想要在前面帶路的意圖。
荊藍接過一個手提燈籠,走在前面。
大牢里雖然也點著油燈,但燈昏暗,實在起不到什麼照明的作用。
秦綰一直走到最里面的牢房,才看見西門遠山。
兩間牢房,一邊男,一邊,當中被鐵欄隔開,因為這些都是高手,就算關在牢里,手腳上也上了鐐銬,連幾個姑娘都沒有優待。
“你來干什麼?”首先有反應的是一個二十左右的子,長得一般,但那雙眼睛卻無論何時都流轉著態,讓那平凡的容貌也多了幾分彩。
秦綰看著“嘖嘖”兩聲,搖頭嘆息道:“這誰干的,那麼狠。”
一副手銬腳鐐的,說也有二十斤重,這是對付一些重犯死囚的,用在幾個子上,確實有些小題大做,何況這些人丟進來之前,沈醉疏可是很心地把他們的力都封住了,就憑他們的能耐,一天時間也不可能沖得開被制的道。
“你想干什麼?”西門遠山站起來,制止了自己的師妹,看著秦綰的眼神卻有幾分復雜。
今天之前,他對朝廷中人確實一點兒好都沒有,甚至偏激地認為,朝廷的存在就是用來迫百姓的,哪天沒有朝廷了,百姓才是自由了。但是,在大堂上,他親眼看到的,親耳聽到的,卻在告訴他,從前的想法或許是錯誤的。
他們這些江湖中人肆意妄為,自以為行俠仗義,可小河村那三百多條人命的債卻得他快要不過氣來。
“就是睡前吃得太飽,過來走走,順便問問西門大俠,反省清楚了沒有?”秦綰隨意道。
西門遠山的神有幾分難堪,可卻也沒有了之前大義凜然的無畏。
心里的信念已經搖了,怎麼可能還理直氣壯?
“妖!你對我師兄用了什麼手段?”之前的子喝道。
“閉!”西門遠山惱怒道。
“師兄……”那子一愣,面上不現出委屈的神來。
“呯!”就在這時,大牢外面的方向似乎傳來兩聲悶哼,然后有重倒地的聲響。
“小姐。”荊藍臉微變。
“看來,還有所謂的大俠要打抱不平了。”秦綰淡淡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