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末尾，早已掃去了冬日嚴寒，雖還未到百花爭艷時，但空氣中的清新味道沁人心脾。

微風拂過，綻開的杏花隨風而落。

有一片正巧落在了南妍縣主的額頭烏發上，使得那張清麗溫婉的容添了幾分妖嬈，如畫龍點睛的一筆。

杜云蘿的目落在了那片花瓣上，突然間想起了安冉縣主。

“那日安冉縣主出閣，我去觀禮了，”杜云蘿輕輕道，“說，你的命比的好。”

南妍縣主詫異，愣了半晌，道：“我倒覺得，也不錯的，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嫁去恩榮伯府，一生無憂。”

杜云蘿聞言一怔，喃著“一生無憂”，總算有些抓到心中的異樣之了。

莫非，南妍縣主很清楚，這一生，遠不如安冉縣主平順？

是因為在權利斗爭的中心，所以才看得這般明白嗎？

這個猜測，杜云蘿自己就先推翻了，若只是因為生活在宮中就能知道這些，圣上怎麼會坐視瑞王的暗中招兵買馬？

要說是顧忌皇太后，皇太后定是最不愿意看到瑞王有異心的人了。

那南妍縣主……

怎麼可能？

可靜心一想，又為何不可能？

能重頭再來一次，南妍縣主為何不可以？

這種經歷的確匪夷所思，但誰又能保證，自己是唯一的那一個呢。

所以，南妍縣主才說，們兩個是一樣的。

杜云蘿不由倒吸了一口涼氣，原來在看南妍縣主之前，人家已經徹底看了了。

杜云蘿想問，一時之間又不知道怎麼開口，猶豫了片刻，想到眼下況，便開口問道：“既然縣主知道自己不會一生無憂，又為什麼……”

又為什麼要嫁給李欒呢？

正如杜云蘿跟安冉縣主說過的那樣，李欒是不會聽南妍的。

李欒天生一雙桃花眼，即便是不笑的時候，目也是溫如水的，可杜云蘿知道，李欒本不是一個溫和無害的人。

一個敢跟著父親謀劃造反篡位，又在自知無路可走時膽敢弒父的人，怎麼可能溫和？怎麼可能無害？

李欒有他自己的心思和主意，南妍縣主無力阻攔和改變。

前世，南妍縣主為了瑞王府跪在公主府外求，落得一個投繯自盡的結局，今生何苦又要去摻合瑞王府的事？

為了瑞王府？

為了已經死在李欒手里的瑞王李？

思及此，杜云蘿的眸子倏然一。

原來……

原來這才是理由。

原來這才是南妍縣主說的“我們是一樣的”。

南妍縣主注意到杜云蘿的神變了，就知道已經猜出了來龍去脈。

“汝之砒/霜，吾之糖。”南妍縣主笑了，清風吹走了額發上的花瓣，的視線追著碎花，不知落到了何。

而的聲音，卻如擂鼓一般，一聲聲、一字字地撞進了杜云蘿的心。

嗓子一，眼眶不由熱了起來。

杜云蘿吸了一口氣，道：“我以為我夠拼的了，與你相比，我自愧弗如。”

南妍縣主抿了抿角，笑意若有似無，帶著三分苦與無奈。

喜歡李欒，不知所起，但在領會的那日，就發現那個人已經深深埋在了的心中了。

因著在宮中生活，從小到大，見過李欒很多次，也說過不話，甚至跟著李欒悄悄出宮過，當然不止他們兩個，還有云華公主與太子李恪、誠世子李豫。

李家兄弟耐不住云華公主的脾氣，被公主磨得沒辦法了，這才帶公主出宮，而公主都會帶上南妍。

最后一次溜出宮時，南妍十二歲。

那日上元，城中沒有宵，宮中的宴席上醉的醉了，鬧的鬧了，到他們幾個抓著了機會，一溜煙出了宮。

城中觀燈的人極多，走著走著就沖散了，南妍縣主的邊只剩下一個李欒。

南妍有些慌，公主若是有什麼事兒，要如何代？

李欒安了幾句，拉著的手到尋人，直到半夜時五個人才在宮門口齊聚。

第二日，不得皇太后、皇后訓斥了一番。

南妍低著頭聽訓，手心卻一片滾燙，仿若李欒還牽著一般。

只是這些心思，只能埋在心中，知道自己無依無靠，的將來，從不在自己手里。

后來，李欒娶了穆連慧，南妍哭過怨過，渾渾噩噩過了一年，而后猛然醒悟，已經被云華公主定了前路。

嫁給一個藥罐子，跟著公主度過余生？

知道云華公主的脾氣，不想哪一日變那套碎了的瓷娃娃，更不想變韶媛。

韶媛從小弱，寒夭折讓人傷心，卻也沒有出人意料，只有南妍一直掛在心中、惶惶不安，可惜當時還年，很多記憶都已經模糊了。

可就算記得清清楚楚又如何？

只靠一點蛛馬跡，本不敢去告訴皇太后和皇后，說了也是沒有用的。

隨著云華公主與鎮國公長孫的婚事一點點擺到臺面上來商議，南妍知道，的時間不多了。

不想放棄自己的一生，就像不想放棄自己的心一般。

李欒已經大婚，而只要有云華公主在，便是南妍不計較，也做不了李欒的側妃。

遠離公主，接近李欒，南妍的選擇是瑞王李。

不顧結果，豁出去了所有，功了，就在現在站著的慈寧宮后花園的假山下，和醉酒的李糾纏在一起。

了李的繼妃，也惹怒了皇太后，惹怒了云華公主，但南妍不后悔，有得到必定有犧牲。

南妍進了瑞王府，李待不算好，也不算壞，南妍不在乎這些，只要能見到李欒就好了。

也僅僅只是見到而已，慕之深深埋在心底，不敢表也不能表。

看著穆連慧替李欒生下嫡長子，看著他們夫妻舉案齊眉，直到皇太后賓天。

一夜之間，什麼都變了。

知道李欒弒父的時候，南妍沒有哭，對瑞王沒有，而對于

于孤注一擲的李欒，心疼得無以加復。

南妍很清楚，若說世上有什麼人是李欒最珍視的，不是嫡妻，不是弟子，而是他的父親李。

親手弒父，李欒此刻心中撼有多劇烈，南妍一想便知，可李欒咬牙住了，就不會替他落一滴眼淚。

李欒不需要眼淚。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