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老惦記我

文/南書百城

晉江文學城獨家首發

2018.04.16

初秋稀薄，走廊上熱風飄。

天空碧，巨大的云層飛快地游走。

沈稚子在盛苒的幫助下，搖搖晃晃地，將一桶水放到打開四十五度的教室門上。

“你這玩意兒靠譜嗎？”盛苒扶穩課桌，投來擔憂的目，“會不會砸到別人？”

這會兒午休還沒有結束，教室里沒什麼人，窗簾下影游移，一片寂靜。

沈稚子想了想，“不行，不解氣，去給我拿罐墨水來。”

見盛苒面猶豫，干凈利落跳下地，“算了，我去。你在這兒看著，別讓別人到門。”

“要不算了吧。”盛苒眼疾手快，拉住，“都那麼多年了，沈湛好歹是你堂哥，你再給人砸出個好歹？”

沈稚子收回手，神嚴肅：“盛苒。”

“哎。”

“復習一遍，沈湛當年是怎麼對待我的？”

“……”

能怎麼對？從小到大被人捧在手心，走到哪都橫這樣，誰不是好吃好喝地供著，把寵眼珠子？

不就是小時候有一年，一個人跑到臨市嬸嬸家玩，被比大三個月的堂哥沈湛搶了東西嗎。果然仙都不需要良心，也真是承蒙，能耿耿于懷地記恨到現在。

盛苒不再反駁：“行吧，你去，反正砸傻了也是你親堂哥。”

沈稚子步下生風，進辦公室。

班主任老陳沒在，墨水瓶底下了張學申請，落款字跡明晰，寫著沈湛的名字。就只是看著這麼兩個字，也覺得火大。

憋一口氣，揪住紙和墨水就往外跑。

走廊外天明朗，垂著頭一路狂奔，過拐角，一個人影正往樓上走，好死不死，正正地撞上去。

年端著淺棕紙箱，來不及收回手，手腕一歪，箱子里的文件就雪花一樣零零散散地飛了過去，然后漫天蓋地墜落下來。

滿目飛揚的紙張里，裝墨水的小玻璃瓶砸上他的鼻梁，然后一路向下滾，拖著瓶子里的藍黑墨水，在他校服外套的前襟蜿蜒出一條歪歪扭扭的痕跡。

一滴，兩滴。

沈稚子目向下掃，看見滴落在文件上的鼻，短暫地愣了一下，趕抬起眼。

第一反應是……好高啊。

沈家基因好，個子不算矮，一米六八的個頭，放在生里怎麼也是睥睨眾生的大長。可是這個人……咬咬牙，屈辱地仰起頭。

兩個人距離很近，初秋的風輕而。男生微微垂著眼，鼻梁高，五分明，下顎的線條流暢干凈，薄抿一條線。眼睛是偏深的琥珀，落進去時，像照一池落著星星的湖水。

只是目無波無瀾，他安靜地著，表冷俊得近乎淡漠。

人……人間。

沈稚子不自，咽咽嗓子。

對視兩秒，男生若有所覺，抬起手，不怎麼在意地鼻子，只見掌心一片紅。

“對……對不起。”沈稚子一個激靈，終于回過神，“我送你去醫務室吧？”

年沒看，淡漠地低下頭，聲音低沉而清冷：“不用。”

說著，他草草將地上的文件攏到一起，隨意收進箱子。躬的時候，又有幾滴落下來。

“沒事的，我順路。”沈稚子繞到他面前，故意夸大事實，“你看你的臉都抹花了，不想讓我帶你去洗一洗嗎？”

就差沒有嚎了，我這麼！你為什麼不看我……你看看我！看我！

靜默兩秒，他停住腳步。

映著明亮的天，他折過，投給淡漠的一瞥：“不想。”

***

被拒絕了，沈稚子有點兒蒙。

，明里附中叱咤風云的沈三爺，被一個視高一米九的巨人怪拒絕了？

回到教室，心緒不寧，翻來覆去地嘆氣：“唉……”

午休時間結束，陸陸續續有同學走進來。盛苒靠在門口，把想要走前門的人都趕去后門，避免水桶傷及無辜。抱著手，第三次聽見嘆氣。

“唉……”

盛苒眼皮微：“你的良心是不是正在作痛？”

“不是。”沈稚子，“我剛剛從辦公室回來，看見一個小帥哥。他真的長得超級好看……而且你知道嗎？他一看見我，就流鼻了。”

“……”

“他肯定暗我很久了，一直不敢跟我講，好不容易今天見到了，激得連句話都說不出來。”揪揪自己的頭發，憂傷地道，“抑了自己那麼久，真可憐。”

“所以你在陶醉什麼？”

“他被我撞傷時，流下來的鼻呀。”沈稚子理直氣壯，“你別不信，他連鼻的形狀都比別人好看。”

“……你變態嗎？”盛苒不了了，探著頭往外看，“上課鈴都打過一道了，老陳怎麼還不來？”

下午第一節是班主任的課，沈稚子早早就收到消息，沈湛搭乘上午的航班，中午到達明里市。按照老陳的習慣，他一定會在下午的第一節課，就向大家介紹新同學。

“來了來了，你快坐回去。”下一秒，盛苒飛快地從門里回腦袋，把沈稚子推回座位，“你堂哥個子好高啊，老陳那種西北大漢，站在他邊矮得跟個小姑娘似的。”

沈湛很高麼？沈稚子沒有印象了，上次見那位不學無的堂哥，已經是在好小好小的時候了。

教室后門大敞著，盯著前門上的那桶水，在心里默不作聲地數秒數。

六，五……

余不經意地掃過后門，那里不急不緩地走過兩道人影。

沈稚子一愣，迅速轉過頭，兩個人已經走了過去。

盛苒的手在桌上敲：“三，二……”

電火石，沈稚子突然反應過來，拍案而起：“等一……”

“下”字還未口，幾乎是開口的同時，教室前門被人一推。

啪啦一聲，一桶水轟然而下。

他下意識閉上眼。

十月初秋，風中暑氣盡消，帶著縷縷的涼。

混著草木香氣，年立在一片晃眼的芒里，頭發和上被水迅速浸，地在額角兩鬢，順著發梢滴滴答答朝下滲水。水跡沿著脖頸向下蜿蜒，在他藍白相間的校服上，留下一塊又一塊灰暗的幾何狀印記。

他重新睜開眼時，睫上都掛著水珠，發梢流下的水一滴一滴地向下滾，順著結落進膛。校服外套沒有拉拉鏈，白T恤下的弧線約約，隨著呼吸起伏。

班上的同學們一時都愣在原地。

高中之后，沈稚子很再主惹事，也從不殃及無辜。原本見那麼大張旗鼓地放了一桶水，還以為要對付什麼不得了的人，沒想到是個長得這麼好看的轉學生。

不過，重點是……

沈稚子也愣在原地。

他這被水澆之后，為什麼……這麼氣啊！

老陳氣急敗壞：“沈稚子！又是你干的好事！寫檢討！沒有三千字別回來上學！”

“我……”

“沒關系。”然而他話音剛落，男生竟也跟著開了口，聲音意外地好聽，像瓷錐擊打在編鐘上的回響，低沉斂，如珠玉落盤。

頓了頓，他沉聲，“這樣的見面禮很特別，我會記住的。”

“我靳余生。”話語微停，年折走上講臺，拿起筆，篤篤幾聲寫下名字。

他的上漉漉，寫字仿佛也帶著水汽，手寫筆跡穩重大方，看起來大氣而克制。

最后一筆落下，他將筆扔回筆槽，轉過來，朝著全班同學微微頷首：“初次見面——”

淡漠的目過整間教室，與沈稚子的眼神撞到一起。年眼瞳深不見底，卻明亮得堪敵四面景。

沈稚子強撐起笑臉，心虛地對他笑著，心里已經開始呼天喚地想掐死人。到底是誰告訴，沈湛今天來的？

那桶水……澆錯人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