麗質與他著,沒再說話,只由他帶著進了室。
心中明白他為何對這件事這麼在乎,只是不願說破,不願一再提醒他要清醒罷了。
白日莫名的臉紅甚至也被找到了答案——大約是面對這樣一個純摯堅定,又令人安心的年郎,久未波的心湖終於有了。
想,應該也對他有幾分心了吧。
可那又如何?
不是竇初開的,他也比同齡人都更沉穩,即便從前沒經歷過男之事,也信他能憑著理智與意志看清二人懸殊的份與境。
沒什麼結果的事,不必抱太多期。既然心有意,不妨趁著眼下,偶爾縱一番便好。
在暗時,有一個人相依偎著取暖也不錯。
「順其自然就好。」
著他在自己頸側親吻的臉龐,沖他耳畔低語。
他的作頓住,慢慢闔上眼,將臉埋進堆疊的芬芳長發間,掩住眸中洶湧的緒。
他覺得自己越來越能明白話中的意味了。
他深吸一口氣,退開些將翻轉過去,一口咬住的肩,從後覆上去。
至,現在已真的信任他了吧?
……
許久,屋裏旖旎的氣氛仍未消退。
麗質慵懶地側臥在床上,到後抱將環抱在懷裏的男人又慢慢起了變化。
忍不住以手肘輕推他一把,將子挪開些。
裴濟忙又追過來重新將摟,在要掙開前按住的手輕聲道:「我不你,你先歇會兒。」
「先歇會兒」便是還沒完的意思。
麗質蹙眉,才要開口,卻聽他在耳後沉聲道:「昨天夜裏,徐賢妃去了。」
到邊的話停住了,麗質著錦被一角,好半晌才「嗯」了聲。
這是來到這個世界后,第一次如此近距離的到生與死。
「陛下如何說?」
裴濟到的僵,將摟得更,安似的拍拍的手:「今日有一位宗室宮,請追贈徐賢妃為皇后,陛下允了,令以皇后之儀葬。」
他心中亦覺戚戚,可從小到大,已經歷過祖父的離去,又在沙場上見過不刀與鮮,承力也非常人可比。
麗質又沉默許久,腦中想起宮中那人平淡而冷漠的面目,著錦被的指尖慢慢收。
他就是這樣的人,一次一次被印證。
分明心中不得徐賢妃從此完全消失,不再時時刻刻提醒著他那些令他難以啟齒的事,可眼下真的死了,他又作出這副冠冕堂皇的模樣,教旁人以為他是個明君。
不想起夢境裏的畫面。
那個麗質被他一道白綾刺死後,他是否也要作出萬般無奈、痛心疾首的模樣,若後來有倖存活,是否還會握著由無數將士們的鮮鋪就的安逸與權勢,故作深的懷念?
想像著這樣的畫面,指尖無聲地嵌掌心。
裴濟細細觀察的反應,見狀以寬厚的手掌包裹住的手,湊到邊輕吻,帶著一點點鬆開。
麗質面無表地轉頭,對上他的視線。
那雙漆黑深邃的眼眸中映著兩團搖曳跳的明黃燭火,亮而澄澈,將慢慢拉回來。
他覆過來,企圖以別的事將方才那一刻鬱沖淡。
麗質與他磨蹭在一起,方才毫無生氣的冷漠模樣已收起,一切似乎恢復如常。
手推他:「夠了,你昨日就睡得,明日仍要上朝,還是早些睡吧。」
裴濟驚訝地著,隨即搖頭:「我還年輕,不過睡些,不打,平日若事多,也常常如此。」
麗質像個年長的姊姊一般,指尖輕他口,一本正經道:「別仗著年輕就肆意揮霍,這時候欠下的債,老了都要還的。」
裴濟一貫嚴肅的面容顯出複雜難言的神,似乎想爭辯什麼,最終卻沒說出口。
他住口那截指間送到齒間輕咬,隨後慢慢從上下來,將燭火熄滅后,規規矩矩抱在懷裏,輕聲道:「睡吧。」
姑且當是諒累了吧。
……
紫宸殿中,李景燁面帶疲得靠在榻邊,不住地按眉心,似乎正被煩躁的緒糾纏不休。
何元士正將今日宮中的事一一說與他聽,見狀向門邊一個小侍使眼,讓其往香爐中再添些安神香。
「……都已收拾過了,傍晚時,仙居殿就已空了。」
李景燁點點頭,另一隻擱在扶手上的手下意識:「過兩日便著工匠們將仙居殿重新修一修吧。」
他頓了頓:「那偏北,地勢不好,不宜再住人了,改作別的吧。」
何元士躬應下,半句不敢多言。
靜了好一會兒,他似乎慢慢平復了些,淡淡問:「其他呢?」
何元士屏息飛快地他一眼,頓時明白他所問何事,忙收回視線,答道:「今日貴妃與鍾家大娘一同去了永寧坊的一宅子,逗留了半個時辰便回,其他與昨日無異。」
「哪兒來的宅子?」
「是小裴將軍贈給魏校尉的新婚賀禮,聽聞是到時要行婚儀的地方。」
李景燁「唔」了聲,心不在焉地凝著窗外的夜,許久,問:「麗娘——可說過要見朕?」
何元士背後慢慢滲出冷汗。
跟著出宮的宮人分明說,鍾貴妃一切如常,心沒有半分不滿,更不曾提過陛下半句。
他斟酌一番,垂首道:「貴妃……恐怕正忙著料理鍾家大娘的婚事……」
李景燁的面慢慢沉下來,空落落的心裏滿是失,一刺一刺地痛。
那日在仙居殿外,面無表,毫不搖的模樣慢慢浮現在眼前。
已近一年了,心裏,果然一點也沒有他。離開不過第二日,牽腸掛肚的始終只有他一人。
「是朕對不好嗎?」
「陛下,貴妃興許只是一時糊塗倔強……」何元士一面勸,一面示意外間的侍將熬好的安神葯送來,「葯熬好了,陛下,該喝葯了。」
李景燁著翠玉碗中散發著苦氣味的漆黑湯藥,慢慢送到邊,抿了一口。
難捱的滋味頓時浸潤整個口腔。
他心底湧起一陣躁意,重重擱下藥碗:「都是庸醫,不頂用!」
……
第二日,裴濟仍是於鳴前便早早醒來,小心翼翼收回摟在麗質腰上的手,輕手輕腳步下床來,將穿戴整齊。
黑暗裏,連月都還未黯去。
他將發冠束好,襟攏好,又一眼床上仍閉雙眼,睡意正酣的人,不由折返回來,藉著朦朧的月輕的面頰。
彷彿有所應,臉頰主蹭了蹭他的手心,地呢噥一聲。
他一向板著的面孔悄悄染上笑意,輕輕吻了吻額角,低聲道:「我要先走了,你多睡一會兒。」
麗質含糊地「嗯」一聲,勉力想睜開眼眸,卻沒功,下意識不滿地抿起紅。
裴濟忍不住輕笑一聲,以拇指腹過的瓣,將不滿的弧度平,又替將被角掖,這才重新直起,悄悄離開。
屋外一片漆黑,僕從們也都還在沉睡中。
他輕車路地出府外,繞過三條小道,將拴著馬兒的繩索解下,往坊門去。
離敲更鼓的時候還有一刻,坊門已零零散散站了三五個等著坊門打開的居民,見他過來,倒不覺奇怪。
不一會兒,人漸漸多起來,天邊的那一也越來越亮,武侯們也來到各坊之間。
五更三點,第一聲更鼓準時敲響,一級級傳遞,須臾便令整個長安城都鼓聲響徹。
坊門打開,裴濟翻上馬,與零星的幾人一同出坊門,調轉方向往大明宮去。
再晚一刻,便有不朝臣要從家中出門趕赴朝會,此時過去,恰好避開眾人。直到經過最近大明宮的翊善坊,他才翻下來,往坊中一早起賣早膳的鋪子裏去,買了熱騰騰的羊胡餅果腹。
遠遠的已能看到一兩個穿袍的影騎馬過來,他收拾好儀容,牽著馬回坊間闊道上,正要往宮中去,卻聽後一聲喚:「三郎。」
他作一頓,轉一看,只見父親裴琰騎馬過來,正蹙眉過來。
「果然是你。你這兩日夜不歸宿,都去哪兒了?你母親方才還說起你,一連兩日在外流連。」
若不是一向信任兒子為人,裴琰恐怕已要直接質問他是否在平康坊惹出什麼荒唐事了。
裴濟肅起臉,不聲地沖父親行禮,隨即鎮定自若地解釋:「羽林衛中有幾位將士任期將滿,不久要調往別,這兩日在平康坊中設宴,兒子夜裏都宿在靜舍。」
同僚宴飲,確有其事。不過他都趁著宵前便離開了。
裴琰聞言,面稍霽,示意他上馬。
他知道兒子一向有分寸,不曾懷疑話中的真假。
父子二人一面騎馬小跑向前,一面說起事來。
「昨日我就想同你說,鑄鐵牛之事,不得馬虎。陳尚書昨日已過去了——他雖有才幹,也得陛下信任,可凡事都不能沒了約束。你負責儉校事宜,得儘快盯些。」
兵部尚書陳應紹為人頗有幾分才能,作風也十分果斷,只是平日偶爾好貪財,經不住旁人的吹捧與誇讚。從前他與杜衡但凡要用此人,都會再派一人同行,好時時將陳應紹彈住,不得鬆懈。
此番陛下卻派陳尚書一人主持津渡鑄造鐵牛之事,幾乎是將整個大魏一半用來鑄造兵的鐵礦都給了他一人。
缺了打造兵的鐵礦,北方邊防的形勢也更令人擔憂。
「還有張將軍那裏,一定不能鬆懈,要時刻探聽著突厥人的向,早做準備。」
裴濟神嚴肅,點頭低聲道:「兒子明白,津渡那裏,已囑咐皇甫將軍駐防時,留意各往來押送的鐵礦況。至於河東,先前張將軍帶人回去時,已代過。待魏彭婚後北上,兒子會再休書一封,令他給張將軍。」
「嗯,你明白就好。」裴琰點頭,隨即轉過臉打量他,「三郎啊,你今年及冠,便算長大人了,不該再讓你母親與祖母替你心了。」
裴濟不明就裏,只恭敬稱「是」。
裴琰輕勒韁繩,令下馬兒速度放慢些,語重心長地代兒子:「你從小就是個懂事有主意的孩子,為父與你母親對你一向放心,你也從未讓我們失過。只是,有一事,今日得提醒你。」
「仕途與公務固然重要,可其他的也不能全然不理會。三郎啊,你到了年歲,該娶妻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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