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靜的殿里,阿嫣拒絕得不假思索。
謝珽對此蓄謀已久,哪會氣餒?空學了二十來日,他作的畫固然比阿嫣差得遠,但要描一支紅梅卻并不難。遂低笑道:“我會畫得很漂亮,白雪紅梅,那是最的景致了。”
“我又看不到。”阿嫣小聲嘟噥。
“無妨,我邊畫邊跟你說。”
還要跟說!
品評今日的畫紙比起平常有哪些不同之嗎?阿嫣嫁給阿嫣這麼久,早就看了謝珽威儀冷的帝王姿態下,藏著多不正經的心思和姿態,低聲音在耳畔低語,拿目在上逡巡時,像是藏了火苗似的。是想象那畫面,就覺得耳子都要紅了。
遂掙扎了下,從他懷里逃了出來,道:“你休想騙人!上回說是喝茶,結果后來呢?半杯茶喝得人心驚膽戰。”
這會兒都記憶猶新呢。
謝珽嚨里悶著笑,沒了法子,只好先在榻邊坐下,將腰肢攬進懷里,道:“那你說,要怎樣你才肯?”
“怎樣都不行!”
“這世間總該有你想做的事。”謝珽鍥而不舍,說了幾樣都沒能讓阿嫣容,忽而福至心靈,道:“那我帶你微服出宮如何?像那次在魏州一樣,換上尋常衫去市井間逛逛,你想去哪我都陪著。往后每月都兩日,出宮閑游。”
這有點大,阿嫣眸微。
確實很想微服出宮。
嫁給謝珽之前,雖是太師府里養的閨中千金,卻因徐太傅的照拂,打小就常與徐元娥一道,跟在徐家祖父后走遍京城。這京城里有多街市,哪里有畫鋪書肆、哪里有好吃的糕點零、哪里的茶好喝、哪路邊攤好吃,甚至比徐秉均這兒郎還要清楚。
遠嫁魏州后,每嘗想念京城時,除了牽掛至親摯友外,亦極懷念走街串巷看慣的市井氣息。
會畫出林泉高致,亦眷煙火紅塵。
其實很想飛出這座宮城。
要不是邊有謝珽,且這座宮城占地實在極廣,上林苑往北的景致三四年都未必看得過來,甚至不大想宮。
如今若能出宮,自然極好。
只不過……
“會不會不太合適?”阿嫣遲疑著,心里愈來愈搖,手指絞著帶時,不自覺坐在了謝珽的上,“夫君登基未久,若帶著我微服上街人瞧見了,進諫的時候難免聒噪。”
謝珽輕嗤,“我怕他們?”
沙場征伐歷練,他那冷狠厲幾乎融骨髓,哪怕登基后有所收斂,這會兒仍有睥睨之態。
阿嫣一笑,又問道:“那萬一出了岔子呢?”
言語藏有遲疑,眸中卻已浮起期待。
謝珽瞧著掙扎的小模樣,忍不住在眉心輕點了下,“是不是當了皇后,被宮規約束得傻了?當初京城在旁人手里,我都和莫儔來去自如,如今從到外都攥在我手里,誰能放肆?”
若真有那等不長眼要往刀尖上撞的,拿來開刀正好。
謝珽從不懼兵戈爭鋒。
阿嫣聽后,最后一點顧慮都沒了,只是仍有些不好意思。
就聽謝珽接著蠱道:“微服出宮,閑逛街市之余再挑個小鋪面開個夫妻店。到時候把好的泥塑拿出去,賣了當咱們的私房錢,專給你買糖買糕點吃。”說罷,見阿嫣耳紅熱未褪,兩只手卻絞著帶,似是極力掙扎,徑直抱著站起了。
阿嫣驚得輕呼了聲,趕捂住。
謝珽卻已將放在了床榻上,手去解帶。
披風解去后,里頭春衫穿得單薄。
沒兩下,便被他堆到腰間。
姑娘家臉皮子薄,見他哄不便生蠻橫,偏巧上半被他按著彈不得,紅著臉低斥,“謝珽,你無恥!”
從夫君到謝珽,翻臉著實太快。
男人著驟然落眼中的大片春,眼底倏然浮起暗涌,強自住旖念,翻手令趴在榻上。
錦褥鋪得厚,熏了淡淡的香氣。
的鬢發在掙扎中松散了稍許,有一縷搭在秀弱的肩膀,謝珽俯過去,自背后含住的耳垂。溫的親吻安了的掙扎,謝珽雖常在床榻間恃強凌弱,每嘗瞧見懷里滴滴的人委屈垂淚的模樣,又會忍不住心,久而久之,卻也學會了溫言語哄人的功夫。
譬如此刻。
繾綣的吻落在耳畔,兩只手亦覆住的,十指握。他低聲哄著,在簾帳輕搖間,眉目都溫了起來。
懷里的人慢慢安靜了下去。
掙扎漸息,趴伏在錦褥上,耳梢的緋紅仍在,卻終于含糊著答應了,理好堆疊的裳。
謝珽這才坐起,手取了料。
筆鋒落下,在秀背綻出秾艷麗的花瓣,他竭力凝神靜氣,描摹綻放的紅梅,連花蕊都描得細。
雪映襯紅梅,確實極。
這般夫妻掩門廝磨的溫滋味,在從前鐵蹄縱橫于邊塞的謝珽而言,幾乎不可想象。
此刻卻幾乎沉淪其中。
他落下最后一筆,端詳著旖旎圖畫,心滿意足。
……
微服出宮之事,謝珽很快就安排了。
正月十二,年節尚未結束,南邊收回軍政的戰事仍如火如荼,整座京城卻還是被歡慶的氛圍籠罩。
自打魏津兵臨京畿,京城里就人心惶惶,過得如驚弓之鳥。之后皇城遭了兵患,皇室眾人被魏津殺得干干凈凈,待謝珽進了京城后,又將吉甫之流盡數揪出來,繩之以法。吉甫此人久居高位,重權在握,雖狠狡詐為人所憎厭,卻也有高門貴戶與之同流合污,肆意斂財。
這麼些高門貴宦倒下,京城的象可想而知。
謝珽登基之初,朝堂上拜相選推行新政,漸而恢復得井然有序。城里有名的商鋪酒樓不沒了東家,或在徹查時充國庫另行安排,或是被倒賣騰手,陸續開張營業,用了兩三個月才重回生機。
走在市井街巷,尋常百姓的日子變化不大,唯獨高門貴戶常去的街市頗顯凋敝,只恢復了從前的五六。
但這也是在所難免的事。
畢竟,永徽帝在位時佞臣弄權,皇親國戚都大肆斂財,能在那幾富貴街市爭得一席之地的,無不是背靠大樹的人。或投靠吉甫之流,或攀上皇家的金字招牌,等魏津將皇室斬盡殺絕,謝珽將佞臣盡數誅殺,自然要套。
阿嫣瞧在眼中多有些慨。
好在皇權更替后,百姓仍能安居樂業。
城中秩序恢復沒多久,日常所用的小鋪面攤販都開了張,日子仍能過得津津有味。謝珽在魏州時巡查市井、震懾宵小的法子照樣搬來,將街頭殘存的紈绔惡霸好生整治了一通,又命人將幾充公的樓宇改萬善堂,將乞丐老弱安排進去,謀以生計。
兩三月間變化雖不太大,待過個兩三年,定會有迥然不同的氣象。
那種歲月值得期待。
阿嫣穿了薄暖和的春衫,頭上戴一頂帷帽,與謝珽信步走在街市間,漸漸浮起了笑意。
路旁有攤販林立,各自收拾得整齊。
上頭有面,有花燈,亦有許多奇趣的玩,都是為過兩日的元夕燈會準備的。
瞧著十分有趣,牽著謝珽過去瞧。
那花燈攤的老板皮子利索,說他這些花燈都是秀山來的,在京城頗有名氣,這條街兩側的許多商家也都買了秀山燈裝點,俏得很。說話間,還殷勤指給阿嫣看,盼著這位綾羅貴麗的小娘子能多買幾盞。
阿嫣隨他瞧去,看到兩側果真懸掛不。
閑看之間,的目忽然一頓。
謝珽見面詫,問道:“怎麼了?”
“你瞧那里。”阿嫣抬手,指著不遠門扇開的硯臺鋪子,目越過穿梭往來的人群,可以瞧見里頭兩道綽綽的影。子量高挑,頭發挽利落的單螺,飾以金釵花鈿,上穿著玉鏤紅的錦衫,膝下依稀長,在堆的書生間頗為醒目。
而旁邊的男人,背影有點悉。
阿嫣遲疑著,低聲道:“那是三叔嗎?”
“是他。”謝珽答得篤定。
他自練習騎,又曾做過斥候,經年歷練后,目比阿嫣那雙慣看書作畫的眼睛鋒銳許多。憑著背影裝束認人,對他來說輕而易舉。此刻是瞧著那后腦勺和悉之極的偏頭作,都能辨出對方份,更別說,謝巍在偏頭跟徐元娥說話時,還了個側臉。
謝珽沒往別想,仍給阿嫣挑揀燈籠。
阿嫣瞧著那兩道并肩的側影,角卻浮起了笑意。
可算逮到了。
……
硯臺鋪子里,徐元娥渾然不知小姐妹曖昧含笑的注視,還在挑看新來的硯臺。
謝巍站在的旁邊,耐心為參謀。
兩人今日面是出于偶遇。
蓄謀得來的一場所謂“偶遇”。
今晨天暖人閑,徐元娥懶得去宴席上湊熱鬧,想著西街的硯臺鋪開張,聽說年底時進了批不錯的硯臺,便來瞧個新鮮。進店沒走幾步,卻見年才而立的皇叔自閣樓踱步而下,一白飄然若仙,手中折扇清雅,全然富貴閑人的姿態。
徐元娥沒敢泄他份,只屈膝道:“三叔。”
謝巍端方頷首,“好巧。”
韶華貌的子真以為是湊巧遇見,笑生雙靨時,也說了聲“好巧”。
沒有人知道,謝巍是特地來的。
繞了附近的三條長街,才踏進這間硯臺鋪子,守株待兔。
作者有話要說:小包子會有滴,莫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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