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015章
傅玨對謝遲的觀很復雜。
一方面,他常聽單夫子提起這個得意門生,也曾看過謝遲昔年所做的文章,心中欽佩不已;可另一方面,謝遲的風評卻實在是不好,心狠手辣的作風也備指摘。
如今還讓傅瑤獨自回門,他這個當兄長的,很難不介意。
傅瑤是傅家最小的兒,自被家中慣著長大,給的都是最好的,可這婚事卻是在算不上如意。
“他眼下尚在病中,不好來回折騰。是我讓他不要來的,二哥不要誤會。”傅瑤著聲音解釋道,“畢竟他才剛醒過來沒多久,朝中上下都指著,若是再病倒了怎麼辦?”
傅玨意味深長道:“你倒是很維護他。”
傅瑤聽了他這打趣的話,訕訕地笑了聲,不再多言。
這邊院中也早就備好茶和點心在等著,一見他兄妹二人結伴而來,老夫人臉上的笑意更濃了,等到他們落座之后便開始關切地問了起來。
傅玨昨晚到家中后,便來拜見過祖母,只是那時候天已晚,他又一路舟車勞頓風塵仆仆的,并沒來得及說太多,如今卻是被事無巨細地問了個徹底。
傅瑤對此樂見其,畢竟祖母問二哥的話多了,問的就了。
然而傅玨興許是被問得招架不住,便開始禍水旁引:“我這次要在家中呆上一段時日,祖母盡可以慢慢問,不急的。”
傅瑤聽了這話后,便忍不住瞪了他一眼,果不其然,祖母又開始問起的事來。
傅瑤也是個報喜不報憂的子,便只挑好的講了,至于分房睡這種事則沒提。畢竟這種私事說了也沒用,倒惹得祖母擔憂。
“夫妻之間的,原就是需要慢慢培養磨合的,你也不必著急。”老夫人留意著傅瑤的神,笑道,“尤其是等有了兒后,就更穩妥些了。”
傅瑤的笑容僵了下,臉頰微紅,含糊不清地應了聲。
從沒想過這事,如今驟然被祖母提起,只覺著又害又不知所措。但轉念一想,自己與謝遲眼下分房睡,還不知道要到什麼時候,生兒育這種事就更是八字沒一撇,著實沒必要現在就多想。
兄妹兩人在老夫人這里留了許久,及至出門后,都不由得松了口氣。
然而等回到正院,傅瑤便又被氏拉著問長問短,知道母親這是擔心自己,便耐著子反復解釋了好幾遍。
“謝姑娘待我很好,府中的仆從都恭恭敬敬的,并沒敢造次的。”傅瑤含笑道,“至于謝遲……他雖冷淡了些,但并不像您想的那般兇,更不曾苛待我。”
其實不大能理解,為何旁人都將謝遲想得那般狠戾?仿佛在他面前說錯一句話做錯一件事,就要有滅頂之災了似的。
氏并沒如老夫人那般說些夫妻相之道,語氣中甚至帶了些欣:“冷淡些也好。娘不求他同你有什麼,你也不必去討好他,遠遠的避著就好。”
母親與祖母的叮囑可以說是截然相反,傅瑤沒反駁,仍舊是如先前一般,低眉順眼地應了下來,轉而問道:“父親不在家嗎?”
“你今日回門,他原是該在家等著的,只是近來朝中的事實在是太多了,著實是不開。”氏嘆了口氣,“他早出晚歸的,今日怕是見不到了。”
傅瑤連忙道:“那也無妨。又不急在這一時半會兒,等到忙過這段再見也不遲。”
府中的廚子備下了慢慢一桌的菜,香味俱全,皆是傅玨與傅瑤兄妹二人往日最喜歡的菜。
氏親自筷給傅瑤夾了菜,關切道:“謝家的廚子手藝怎麼樣,你還吃得慣嗎?若是不喜歡的話,就把我們家的廚子帶回去吧。”
“吃得慣。謝姐姐先前還說,若是我不喜歡的話,就另尋新的廚子呢。”傅瑤吃了道辣菜,連忙喝了口湯緩了緩,又笑道,“說起來,長姐是不是也要隨姐夫回京來了?到時候咱們一家人就又能聚在一了。”
說著,偏過頭去向傅玨道:“長姐的一雙兒都可極了,二哥這次也能見一見……”
高高興興地盤算著,氏的作卻緩了下來,嘆了口氣:“依著先前的籌算,開春考較之后,你姐夫應當就該調回京中來了。可偏偏北境出事,朝中,你爹昨日同我說,這事怕是未必能了。”
傅瑤愣了下,心中雖也難免失落,但面上并沒出來,只是說道:“今年不那就明年,也不差在這一時半會兒。”
傅玨也在一旁出言勸,將這件事給揭了過去。
&nnbsp;出嫁以后,再想回來就沒那麼容易了,傅瑤用完飯后留了許久,一直到暮四合,方才起準備回謝府去。
氏心中雖不舍,但也知道回去得太晚了怕是要遭人議論,便親自送出了家門。
說來也巧,才剛出府門,便見著隊的軍從門前的長街經過,氣勢洶洶的,也不知是要往何去。
京中人盡皆知,這軍是歸謝遲掌管的,也是他手中最利的一把刀,旁人見了都是要退避三舍的。
氏站在階上看著,等到那軍消失在街角之后,方才嘆了口氣:“不知這是又出了什麼事?竟這般大干戈的。”
說著,又扶著傅瑤上了馬車,叮囑道:“照顧好自己。若是了委屈不要忍著,只管讓人回來知會一聲,爹娘一定會給你討公道的。”
傅瑤眉眼一彎:“放心吧。”
車簾放下后,馬車緩緩駛離了傅府。
傅瑤有些疲倦,懶散地倚在靠枕上,同銀朱笑道:“娘親說,二哥給我帶回來了一大箱東西,也不知都是些什麼……”
同銀朱說說笑笑的,可沒過多久,馬車卻忽而停了下來。
“怎麼了?”銀朱探掀開簾子,向外看了眼。
只見前邊的路已經被軍擋了,半條街都封了起來,不準隨意進出。錢家的府邸大門開,軍已經長驅直,約能聽見里邊的哭聲和喧鬧聲。
銀朱臉微變,隨即放下車簾,小聲道:“像是錢家出了事。”
傅瑤看了個大概,但并不了解朝局政務,也不知道錢家這是犯了什麼事,沉默片刻后吩咐道:“繞遠路避開吧。”
車夫得了吩咐,隨即依言照辦。
同為宦人家的閨秀,傅瑤與錢家那兩位姑娘相識多年,也不錯,如今眼見著錢家出了這樣的事,一時間也沒了說笑的心思,就這麼安安靜靜地回了謝府。
回到正院時已是暮四合,傅瑤回書房去換了裳,從月杉手中接過茶盞來,隨口問道:“他今日可還好?太醫有說什麼嗎?”
月杉是正院這邊的管事,辦事干凈利落,可卻像是被傅瑤這個問題給問住了似的,頓了頓后方才答道:“大人不在府中。”
傅瑤險些嗆到,連忙將茶盞放在了一旁,又追問道:“他去了何?他那個,當真能出門嗎?”
“太醫原是說不宜出門的,可大人執意說無妨,還是進了宮。”月杉不著痕跡地打量著傅瑤的神,見臉上只有擔憂,并沒有埋怨的意思,這才算是松了口氣。
對于姑娘家而言,三朝回門是再重要不過的日子,謝遲能強撐著宮議事,卻不肯陪回傅家……月杉原以為,傅瑤就算再怎麼子也會難免心生怨意的。
如今看著這反應,才算徹底理解,為何謝朝云當初會專程進宮去求了這麼一樁婚事。
謝遲在宮中留了許久,一直到宮門將下鑰,方才離宮。
他有傷在不能多走,這一路都是乘著肩輿,但饒是如此,這麼一日勞心勞力下來,也已經有些撐不住。被病痛折磨著,他臉上帶著遮掩不去的倦,但眼眸卻依舊凌厲。
吏部尚書跟在肩輿旁與他一道出宮,原本是默默無言,可快到宮門之時卻忽而提起了今春的吏考較調任之事。
謝遲只覺著額頭作痛,也并沒多想,聽了幾句之后不耐煩道:“這種小事趙大人也要拿來問我嗎?”
趙尚書遲疑了一瞬,提醒道:“原是不該拿這種事來打擾的,只是這周梓年與大人也算是沾親帶故,故而多問了兩句。”
見謝遲皺了皺眉,趙尚書意識到他仍舊沒想明白其中的干系,便又提醒了句:“這周梓年的夫人,是傅家的長。”
換而言之,這周梓年其實算是謝遲的姐夫。
趙尚書知道傅家想要將這個婿調回京中來,只是今春怕是不,便想著順水推舟做個人,在謝遲面前提一提。如今見著謝遲這反應,他倒是有些后悔了——
看起來謝遲對傅家并不上心,也未必想管這閑事。
謝遲醒過來后,幾乎所有的力都被層出不窮的朝事給占據了,并沒那個閑工夫去理清傅家的關系,直到趙尚書明明白白地說出來之后才弄清白其中的干系。
謝遲撐著額,腦中不自覺地想起了昨夜傅瑤散著長發到他房中來的模樣,看起來是個氣的小姑娘,可實際上卻很懂事。哪怕被冷落也不哭不鬧,總是笑盈盈的……
他沉默片刻后,開口道:“那就勞煩尚書大人添個調令,讓周梓年回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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