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來,弟兄們!”
說話的是一個青衫漢子,提著一個大酒壇子進門,“都嘗嘗,這是醉仙樓剛出窖的好酒。”
話罷,他利落拍開封口,醇厚的酒香立即彌漫開來,屋中三四個人趕湊上來。
為首位置上,是一個藍中年男子,皺了皺眉,“陳涼,怎麼大清早的就喝上了,差事還干不干?”
“張大哥,”青衫漢子陳涼,一邊倒酒,一邊嘆道:“我們這差事,當與不當,還有區別麼?”
酒被倒進大碗中,他招呼,“張大哥,別多想了,來一起喝。”
張大哥聞言,怔忪片刻。也是,他們這差事,當與不當,其實也無甚區別。
他們幾個人,本來是臨江侯府府衛。因紀皇后正式展開奪嫡,侯爺為防日后有所疏,提前將邊心腹家人悄悄送出,并派人守衛加監視。
紀祥是最重要的,家眷守衛也多,張大哥等人就領了這差事。當時覺得沒什麼,如今眨眼近十年,卻苦悶至極。
紀宗文諸事纏,當時忘記了吩咐換崗。這些人一待十年,貓在這個小鎮上,雖安逸至極,卻也無法立功,更無法調離。
對于有些心志的男人來說,實在是個折磨。
張大哥苦笑一聲,最終也是站了起來,往那邊走去。
屋里酒佳肴,氣氛熱烈。屋頂卻有一雙眼睛盯著他們,被掀起的瓦片輕輕放回原位,來人腳尖一點,悄悄離開。
他利落折返,稟道:“回稟副統領,隔壁守衛況,已經清楚了。”話罷,便仔細敘述一遍。
“很好。”
徐馳頷首,站了起來,“事不宜遲,我們今夜便手。”
得悉紀祥家眷確在此地后,許馳并沒有魯莽,他先是命人仔細觀察了兩日,清所有況之后,再有下一步行。
此地僅有紀祥妻小,其余心腹家人并不在此地,大約也是防止被人一鍋端。
紀家大宅旁邊,有一兩進宅子,里面住了四五個臨江侯府派出的府衛,喬裝打扮,明面是守衛,實際也帶點監視意味。
只不過,十年下來,這群人的警惕已經磨沒了。許馳廢了點心思,就將對方聯絡臨江侯府的方式,以及定期匯報的規矩弄清楚了。
萬事俱備,今夜可以行。
是夜。
喧囂了一整天的平山小鎮安靜下來,寂靜的夜里,僅能聽見更夫的梆子聲。
“戌時一更,天干燥,小心火燭!”
更夫剛喊完,一扭頭,卻見東邊遠遠的地方,有濃煙火焰升起。
他大驚失,忙扔了梆子,大喊道:“走水啦!快來人,走水啦!”
此距離起火頗有一段距離,那火勢迅猛,等眾人驚醒趕至時,烈焰熊熊,已經不可進相救。
等到折騰許久,火勢終于滅了,這三進大宅子連同旁邊兩進小院,俱已化為灰燼。
總共找出近二十殘骸,被火燒灼已不可辨認,但數了數,數目還是對的。
紀宅連同旁邊張宅,所有人都沒了,連紀家早兩日剛回家的男人,也遭了不幸。
眾人惋惜,不過也僅此而已,畢竟這兩家是外來戶,在本地也沒有親眷,大伙兒最多也就以此為戒,過后加強燭火方面的警惕。
這事兒便過去了。
再說許馳這邊。
火是他命人放的,控制得很好,沒有波及無辜鄰居,手法也純,沒有留下一破綻。至于里面的尸骸,則是今天剛死的死囚。
用迷藥放到紀家人,在睡夢中將人擄走,也免得對方折騰。
留下兩個下屬觀察火勢后續,并暫時替代張大哥等人的工作,定時將消息上報臨江侯府。他便領了人,迅速出了平山鎮。
平山鎮這個地方,位于在京城東北,承德西南,剛巧位于兩者中間的位置。不論是去京城,還是去承德,耗費的時間也差不太多。
既然如此,許馳當然選擇了承德。
出了小鎮,白日已準備妥當的大馬車趕了出來。他毫不遲疑,吩咐將人扔上車,立即出發,以最快速度趕回去。
紀婉青如今懷孕已經四個多月,胎兒很穩了,這個時期就很需要適當運。
夏日悄聲無息過去了,然而秋老虎余威仍在,響午前后太火辣,不敢往外去,只在屋里轉兩圈。等到了傍晚的時候,才在正房門前的溜溜彎。
這日,何嬤嬤與梨花正一左一右,小心翼翼攙扶著要出門,高煦便回來了。
他酷陪伴妻兒,立即接手了這項工作。
“青兒,紀祥之事一切順利。”
高煦展臂攙扶著妻子,二人肩并肩,在正房門前的庭院緩步走。他步伐穩健,手上力道恰好,不松不,安全卻十足。
他一邊陪伴紀婉青踱步,一邊低聲將方才接
到的報詳敘了一遍,“許馳已經得了手,如今押著紀祥及其家眷,正趕往承德。”
“真的?”
紀婉青大喜,腳下一頓,“太好了。”
此事進展,大來說還是非常順利的,也沒想到,能這麼快就找到了缺口。
這個缺口一旦被打開,想必松堡之役的真相詳,便隨之揭曉。
紀婉青有些激,高煦輕拍了拍的背,溫聲安兩句,又道:“這事兒孤會親自過問,青兒莫要張。”
撬開紀祥的,他勢在必得。
“嗯。”
對于夫君的能力,紀婉青很信任,深呼吸幾下,平復下自己的緒,抬手了腹部。
都說母子連心,這話不假,腹中孩兒大概覺到母親緒起伏,立即搗鼓了幾下。
“怎麼了?”
高煦一見妻子作,立即便張起來,大掌輕輕隆起的腰腹,見孩子如往常般彈幾下子,便恢復平靜,這才松了口氣。
他很謹慎,立即便說:“我們回屋吧。”
“好。”
今兒傍晚的遛彎也差不多了,紀婉青沒有拒絕夫君的關懷,就著他的攙扶,轉往正房行去。
接下里用罷晚膳,消了食便是歇息。
這些暫不提,平緩的日子又過了兩日,許馳便抵達承德,并安置好了紀祥等人。
這日午后,高煦微服出了行宮,往目的地而去。
一行人左拐右拐,最后進了一個并不起眼的四進宅子,扳機括,下了地下道。
這座宅子底下挖空位置甚廣,占了四進宅子面積超過一半,設了地牢審訊室等。
高煦每年,總有幾個月在承德,京城中設有的,這邊也不缺。
他進了審訊室旁空置的凈室,此地設有椅案,與審訊室相鄰的石墻鑲嵌了一大塊水晶,對面看不過來,這邊看過去卻格外清晰。
高煦落座,淡淡吩咐:“開始罷。”
許馳手底下人各有專長,這迷藥用恰到好,紀祥及家人了地牢,很快便清醒過來。
“呃……”
紀祥的妻子邱氏一聲,捂著腦袋睜開眼,突兀尖一聲,陡然清醒,驚恐搖晃著邊夫君,“相公,相公!你看這是何地?”
聲很尖銳,本來將醒未醒的紀家人一驚,立即便恢復意識。
本來是在床上睡下的,怎麼睜眼就換了個地方?
而且這地兒,明顯就是個牢房,一時七八口人立即一團。大人面帶驚恐,小孩子已經開始泣,“娘,這是什麼地方?”
“好了,都閉。”
這個時候,紀祥是最冷靜的,為臨江侯府大管事的他,什麼風浪沒見識過,當即便意識到關鍵。
對方必定是針對他而來的。
紀祥陷囹圄,心下雖沉沉,但表面鎮定自若。只不過,他瞥過妻兒老父母時,眸卻難掩憂。
若是僅有他,他是不懼的,大不了一死了事,也算對得住主子多年信重。
他不在意自己的生死,但……
不待紀祥想太多,一陣急促有力的腳步聲便由遠而近。他定睛看去,只見兩個黑男子出現,面無表,“哐當”一聲,利索打開鐵制造的,約碗口細的柵欄門,將他拖了出去。
“相公,相公!
“爹,爹爹!”
紀家人慌一團,忙手去拉,可以他們被無分開,柵欄門重新被關上。
寬大而平整的青石鋪墻壁地面,每隔一段,就有一點幽幽燭火。穿過這條長長的地下通道,紀祥被拖進一個刑審室。
墻壁掛了滿了各種刑,半新不舊,偌大的石室雖洗刷得很干凈,但淡淡腥味揮之不去。
這間刑審室,明顯并非恫嚇人的道。
四周安靜肅立了十來個黑男子,為首一個,卻立在中間。紀祥被綁在木所制的刑架上,也不見驚慌之,只盯著對方冷聲問道:“你們究竟是何方神圣,意何為?”
“你們,是東宮的人?”他話是疑問句,但語氣卻很篤定。
紀祥雖是個下仆,但卻是臨江侯的頭等心腹,如此掩人耳目出行,竟被人擒住。能有這般能量者并不多,再加上這個地下牢獄,種種蛛馬跡,都告訴他真相。
他眼界是有的,腦子轉了一圈,“臨江侯府,有你們的應。”
“金大年?”紀祥心中一震,面上終于出驚詫之。
許馳淡淡一笑,也沒有回答對方的問題,“事到如今,你也不需要知道我等是何人。”
“你只需要仔細回憶,將松堡之役的前后真相說得一不差,即可。”
對方話音一落,紀祥瞳孔一,猛地抬頭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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