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軒。
申時四刻剛過,綰寧便醒了。
一旁守著的半夏一聽見靜,立馬把手上的活計往旁邊一放,輕輕把帳子打起來:
“小姐,你醒了。”
后的杜若聽見半夏說話,出門吩咐人端來熱水和熱茶。
床上的綰寧睜開眼睛,就著半夏的手起來,看了窗口一眼。窗戶關著,外頭寂靜無聲。
“什麼時辰了?”
“小姐,已經申時四刻了。”
綰寧點點頭,起了床,半夏伺候穿上裳。
綰寧腦中想著晚上要做的事,從屏風后出來,洗漱過后,便傳來了杜若問話。
半夏把茶水放到綰寧跟前便退了下去。
“關于東晉公主要和大皇子見面的事,殿下那里怎麼樣了?”
杜若回答:“回小姐的話,都安排好了。”
綰寧又問:“東晉公主那邊呢?”
杜若:“十三公主從國公府離開之后,去了一趟醉香樓,把醉香樓包了下來。
而后向各大家族的小姐遞了帖子,約晚上在醉香樓吃飯,一共有三十家的小姐。
其中小姐認識的,有謝大小姐和太師府周六小姐,還有郡主都在。這三十家小姐都回了帖子,晚上應該都會到場。”
綰寧點點頭,楚幽想得周到,那麼多家的小姐,魚龍混雜的地方自然對小姐們名聲不利,直接把酒樓都包下來也是代表了尊重和態度。對楚幽的印象又好了一分。
三十家的小姐,加上丫鬟下人,幾乎要把醉香樓塞滿,到時候楚幽悄悄溜出去,也不會引起人的懷疑。
讓楚幽和大皇子見面,確實是有風險的,但是只要不讓人抓著證據,這風險便約等于沒有。
若是因此被人循著風聲,曝出點什麼信息來,倒正中下懷。所以,只要大皇子那邊不讓人抓住把柄,便沒有什麼可擔心的。
讓君逸護住一個人,還是完全可以的。
一切都按預定軌跡進行,只等著事一步一步的做。
說完這些,杜若還沒有走,綰寧抬頭就見著有些言又止。
“怎麼?發生了什麼嗎?”
杜若低頭:“剛剛小姐歇息的時候,東晉九皇子進了宮。”
綰寧一聽這話,微微凝眸:“什麼意思?九皇子宮?楚錦年以九皇子的名義了宮?”
杜若點頭:“是。”
綰寧:“他進宮做了什麼?”
杜若:“倒也沒有做什麼特別的事。據我們的消息來報,就是非常正常的覲見,只是他并未說是跟使臣一塊來的,而說的是在民間游歷,來了大周,聽聞東晉使臣來了京城便趕往京城。”
綰寧低頭,一副沉思狀:前世,并沒有這一出。前世這一回太后壽宴,楚錦年混在東晉使臣中,來到京城,一直都沒有出他自己的消息,從東晉使臣來,到東晉使臣走,都沒有人知道東晉九皇子混在東晉使臣的侍衛中。
這一回,是發生了什麼,讓事有了改變?
前腳來了國公府,后腳便了宮,綰寧不得不去想,是不是跟國公府有關系。
前世,楚錦年也來見過老夫人,但是他也沒有暴自己的份。
綰寧看了一眼門外:不行,這件事一定要去問問老夫人,這般猜測太被了。
若是楚錦年也和前世一樣,并不擔心他們會生出什麼變故。哪怕要用楚幽救大皇子,也有把握把一切都控制在可掌控的范圍。
但是現在,楚錦年自我暴了,不知對方的目的,也不知對方要做什麼。這樣下去很容易踩著紅線。
綰寧起,就要往老夫人的壽安院而去。但隨即想到什麼,看向杜若:“楚錦年去宮中,你為何言又止?”
杜若聽著這詢問的話,嚇了一跳,趕忙解釋:“不是,小姐,是九皇子在進宮之前,先去了一趟逸王府。”
“逸王府?”
綰寧眉頭深皺,心中不由得咯噔一下。總覺得這個楚錦年是一個巨大的變數。
“是以東晉使臣的名義去的,還是以九皇子的名義去的?”
杜若:“小姐,是以東晉九皇子的名義去的。”
綰寧聽著這話,手輕輕的繞著帕子。
一國的皇子到了大周,先不進宮覲見皇帝,卻見了一位皇子,若不是君逸此時坐在椅上,怕是詆毀他的折子一定如雪花一般。
綰寧:“殿下可有做什麼?”
杜若:“殿下第一時間便讓人傳了信宮,說九皇子去了逸王府,詢問陛下該如何應對招待。”
綰寧吐出一口氣:這還好,要不然的話,就算那些大臣不參君逸一本,皇帝心中怕也是要對君逸生出不滿來。
不喜和不滿,是兩種意思,但總歸多一事不如一事,君逸這樣做是在向皇帝表明態度。免得事后發現,那就有說不清。
“九皇子去逸王府做什麼?”
杜若看了綰寧一眼,才回答:“求娶小姐。”
四個字杜若說得那一個別扭。
綰寧愣了一下,隨即臉上出慍怒:“他是沖著我來的,還是沖著殿下來的?還是沖著國公府來的?”
杜若搖頭。
綰寧才不相信楚錦年真的對自己有什麼想法。前世他們也是見過面的,但是本沒有出現過這種況,連一點點苗頭都沒有。由此可見,并不是楚錦年對這個人有什麼興趣,而是這一次發生了一些事,讓他有了改變。
至于楚錦年究竟想做什麼,也只有等弄清楚真正的全部的真相才能知道。
綰寧向壽安院而去,一路上讓杜若把楚錦年在逸王府發生的事事無巨細都說了一遍。
在杜若說到君逸用嫻貴妃威脅楚錦年的時候,角微微勾起,打蛇打七寸,知己知彼百戰百勝。
他們現在,行事風格是越來越像了。
到了壽安院,張嬤嬤出來回話。
“小姐,老夫人子有些不適,怕是今日天冷著涼了。老夫人說怕把病氣過給小姐,便不見小姐了,等過幾日好些了再說。”
綰寧:“祖母病了?看過大夫了嗎?”
張嬤嬤:“老夫人說不用麻煩,休息幾日就好了。”
綰寧看著張嬤嬤,又抬頭看了看天,走上前,低聲音開口道:
“張嬤嬤,你去告訴祖母,讓不必躲著我,我知道那個人找到國公府來了。”
若真是病了,張嬤嬤一定比誰都著急,還會讓勸勸尋大夫來。但是現在很顯然不是。
張嬤嬤大驚失:“小姐你……”
說到這里,張嬤嬤住了口,看向綰寧。
綰寧一臉堅定又堅持的模樣,張嬤嬤到邊的話也再說不出來,只得道:“小姐,稍等一等,老奴先去看看老夫人。”
綰寧略微俯:“勞煩嬤嬤了。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對方竟然找上門來,有了這一次,自然也有下一次。”
張嬤嬤不敢搭話,只囫圇地應了一個“是”,便進了屋子。
好一會兒,張嬤嬤才出來,看向綰寧:“老夫人請大小姐進去。”
綰寧把杜若留在了外面,自己進了屋子。
屋子里,老夫人在首位上震驚危坐,看向綰寧的目,帶著一點擔憂又帶著一點驚訝還有一些愧疚,似乎百集。
綰寧走上前,對著老夫人行禮:“祖母。”
老夫人的目始終落在上:“坐吧。”
“是。”
綰寧在老夫人下首坐下來,老夫人看向:“你,知道什麼?”
綰寧如實回答,“祖母,孫什麼都不知道,所以想來問問祖母,孫想知道真相。”
老夫人眉頭松了又皺,皺了又松,聽綰寧這話并不準備開口,卻聽到綰寧又說:
“祖母,我知道有人找上了門,讓祖母左右為難,是……跟我有關吧?”
若是跟沒關系,前世老夫人在東晉使臣來過之后,不會面愁苦,對言又止。
也不會在這一次東晉使臣來后,對避而不見。
無論是什麼事,必定跟有關。
老夫人聞言,面一變,綰寧心里已經確定了七八分。
“祖母,既然事跟我有關,能否讓我知道真相。我有知道真相的權利,無論做何決定,了解事才好應對,也好過以后事發生時,稀里糊涂了局,被人利用而不自知。”
綰寧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能說一些模棱連可的話,讓老夫人自己對號座。
果然,老夫人聽完之后,臉糾結又悲痛,流出一愧疚之意。
綰寧見老夫人許久不說話,試探著問道:
“祖母,可是因為我的生母親,蘇梓月?”
從小在蘇家長大,吳霜已經死了,蘇家的蘇長榮往上數幾代都清清楚楚。而國公府世代忠良,父親宋淵也沒有發生什麼大事。排除其他的可能,唯一可能和東晉產生巨大糾葛的,便只能是母親這一支,江南蘇家。
老夫人看向綰寧,仿佛在過看另外一個人,再想到什麼,淚水悄然落下,囁嚅,卻說不出話來。
綰寧起上前,替老夫人倒了一杯茶遞過去。
“祖母您別急,有事慢慢說,無論是什麼,我都可以承。無論什麼事,我都不希被蒙在鼓里,哪怕是要命,我也希明明白白的去見閻王。
事已經發生了,逃避不了,只能去面對,如何做,我們商量著來就是,但是起碼,祖母要讓我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
祖母相信我,我不會來。祖母為我好,想保護我,我知道。但是,關于這件事我想知道。我已經知道那個人來找過祖母,萬一有一天對方找到了我門上,我一無所知,祖母說我該怎麼辦?”
話說到這里,老夫人已經沒有理由再瞞。
長嘆了一口氣,了淚,接過綰寧倒的茶,一口喝。讓綰寧坐下,看了綰寧許久,在綰寧肯定的示意中,這才緩緩開口,把事說了出來。
綰寧靜靜的聽著。哪怕心中已經翻起了驚濤駭浪,臉上也依舊保持波瀾不驚。這件事,老夫人原本就是擔心才選擇瞞著,若反應過甚,老夫人定會自責。
事很匪夷所思,也是充滿了傳奇,但是連重生這種事都經歷了,其他的事無論再離譜也可以接。
老夫人一邊說,一邊注意觀察著的表,見綰寧認真專注的模樣,神冷靜自持,心中亦是暗暗點頭。要是綰寧這個年紀,怕是沒有綰寧做得好。
想到這里,再沒有保留,把所知道的事合盤拖出,事無巨細。
綰寧聽著老夫人的敘述,腦中逐漸清明。
困在心中的那些謎團,像一下子被打開了一把把鑰匙,坦誠地暴在自己面前。
怪不得自己的可以救君逸。
怪不得瘟癥對沒有一點影響。
原來如此。
原來郡主府那個玩青蛙的小機關,扎破了蘇梨的手指,應該就是為了要確認蘇梨是不是他們要找的那個人。
原來楚錦年千里迢迢的來大周,就是為了找。
只是因為是國公府干親這件事,差錯錯過了的份。
前世,大家都認定了吳霜才是的親生母親,這一世是君逸幫清除了證據,不讓人發現的世。所以兩次楚錦年都完錯過。
原來如此。
一切想不通的,都在這一刻找到了答案,綰寧眼前豁然開朗。
“他們現在并不知道我的存在,祖母是不想讓我出去是嗎?”
老夫人出手,綰寧向前移了個位置,出手去握住老夫人的手:“祖母。”
老夫人看著綰寧,眼睛又紅了一圈:
“好孩子,誠如你所說,我告訴你這些,是以防萬一,萬一被人發現不至于稀里糊涂,而不是讓你去做傻事。
雖然你是霍家的后人,但是,你并沒有在南疆生活過,這件事讓你一個人擔著,不是這樣的說法。
還有一點,你不是救世主,也不是菩薩,靠你一個人,賠上自己也未必有用。”
綰寧:“是,祖母,我明白,我只心里知道這件事。”
老夫人眉頭皺川字,看著綰寧,猶疑道:“雖說你的可能很大,但也許并不是,所以你也別太有心理力,祖母告訴你這些,不是為了給你生困擾的。”
綰寧笑了笑,點了點頭,卻沒有說話。
是不是,別人或許不清楚,但是卻知道得分明。若不是,如何能救得君逸。
綰寧看向老夫人:
“祖母,我們是一家人,無論有什麼都一起擔,我非常高興,祖母能信任我,并把這件事原原本本的告訴我。”
看著如此懂事的綰寧,老夫人淚如雨下。
綰寧安了好一會兒,老夫人才放松下來。
綰寧想到老夫人說的那些,又問道:
“祖母,我母親……,真的還活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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