綰寧問這話，心中是忐忑的。

前世因為吳霜從中周旋，大家都不知道蘇梓月的事。知道是因為最后被關進了未央宮，已經被確定了結局，吳霜特地進宮看蘇雨瀾，為了來嘲笑的下場，跟說了這些事才知道。

那時候才恍然大悟：原來自己一直信任的母親，本不是母親。

原來一直被吳霜以親的名義戲耍，原來從出生后面的路就已經被安排好了，就是要利用，就是要不得好死，原來一切都是謀詭計。

吳霜去看，打的就是幸災樂禍看笑話看果的意思，蘇梓月的事，若不是吳霜自己說出來，在布了那麼多年的局里，誰又能想到那里去。

老夫人看向綰寧，拍了拍的手以示安，當即把自己查到的事都跟綰寧說了個清楚明白。

“之前沒有告訴你，一是我們也沒有得出一個確切的結果，怕是空歡喜一場。二是怕你知道之后憂心。

從當初我們查到的消息來看，江南蘇家收到了你母親的親筆信時，你母親還活著。而后面我讓人去慧慈庵查，也沒有查到你母親尸骨所在。再加上你母親送信這件事本疑點重重，所以我們推斷你母親有可能還活著。

但后來在我們的調查中，并沒有發現什麼有利線索。慧慈庵里的人，時隔多年，對于這件事也沒有多印象。

吳霜……惡毒，如果早早做了這樣的打算，定不會留著你母親。

而且若你母親真的還活著，不可能那麼久了都不出面。就算是不來國公府也一定會回江南蘇家。”

綰寧想了想，問道：

“祖母說的送信這件事本，是不是懷疑母親已經發現了什麼？”

老夫人點點頭：“是，信是你母親親自寫的沒錯。當時在京城，本沒必要這麼做，就算要寫，在國公府住了那麼久，又是從國公府離開，那麼國公府也不該落下才是。

所以我猜測，應該是你母親發現了端倪。吳霜不可能讓信送到國公府，就只能送去蘇府，這件事正中吳霜下懷，萬一有個什麼，算是給了蘇府代，所以信能到蘇家。

據我們所知，那時候你母親邊的人已經已經沒有幾個了，連娘都因為家里出事回去了。

站在你母親的立場，即將臨盆，又發現了不對，哪怕為了你，都要自救。

既然有了送信的事，那是不是說明，你母親也想到了別的之法？這一點我們無從判斷。

只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你母親懷六甲，生孩子是鬼門關，邊的人又不夠，就算有通天的本事，也難。”

綰寧聽到這里，默默低下了頭。

當時那種況，吳氏既然有心要害人，一定是會想盡辦法的把蘇梓月置于險地。若是蘇梓月，在那樣的一張大網里，怕是也難以逃。

老夫人繼續說道：

“今日來的這位九公子，應該也查出了這一點，只不過他不知道你母親和你父親之間的關聯，以為你母親是離家出走了。要不然，哪怕沒有證據，也會懷疑到你上。”

綰寧想想，也是這樣以為。若是吳霜沒死，肯定要想辦法從口中套出答案，但現在吳霜死了。

其實，依綰寧的猜測，以吳霜對蘇梓月的嫉妒和恨意，也不會讓蘇梓月活著。兩世以來，吳氏對蘇梓月的態度都是嫉妒和仇視。在那種況下，吳霜不要蘇梓月的命都說不過去。

還有吳霜死之前的那一日來國公府，和吳霜對峙，聽吳霜話里話外的意思，蘇梓月都應該是死了的，若不然一定不會放過這個機會和談籌碼。

還有，當初宋蕓只是警告了幾句，便可以下毒手，趁其不備把宋蕓迷暈，再把推荷花池，對于蘇梓月更不會手下留才是。

老夫人也贊同綰寧的猜測，面愧疚，

“這些事，原本也不應該跟你說，事已經過去了又翻出來，沒證沒據的，如今空歡喜一場。”

綰寧搖搖頭，轉而說道，“下回他們再來，祖母便問問他們，查到了什麼？”

綰寧覺得蘇梓月還活著的幾率不大，但竟然大家都有這個猜測，自然也不能放棄。

不管楚錦年是因為窮途末路才找到國公府，還是真的有什麼線索，都要查問清楚才能放心。若是蘇梓月真的不在那便罷了，但是，萬一呢。

老夫人嗯了一聲，“等下回，這位九公子來，我必定探聽清楚。”

這一次，楚錦年來得突然，又一下說了那麼多消息，心中記掛著事，并沒有把這件事往細里想，更沒有往細里問。

綰寧聽老夫人對楚錦年的稱呼，很明顯是不知道他的真實份。遂往老夫人挨近了一些，低聲道：

“祖母口中的這位九公子，是東晉皇室皇帝最喜的九皇子，楚錦年。”

楚錦年如今自曝份，也已經宮覲見過皇帝，這件事也沒必要瞞著老夫人。

老夫人臉上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

看楚錦年的說話行事做派，非富即貴，卻沒想到原來是東晉最寵的九皇子。

不過，他自稱是南疆尹家的人，卻又是東晉的皇子……

老夫人想到什麼，心中恍然大悟。若楚錦年是尹家嫡系的人倒也罷了。但他是東晉皇子，又是尹家的人，那他的母妃，應該就是南疆人。

尹家多年只得一，聽聞有圣之姿，可是后來卻失蹤了，難不是去了東晉當了皇妃嗎？

怪不得楚錦年會以為蘇梓月是不是離家出走，原來是他母妃就是如此。

老夫人越想越覺得事復雜，下意識的眉頭又深皺起來。

綰寧寬道：“祖母，這些無關要的事想不明白便不去想了，我們眼下只應付了這位九皇子就是，其他的我們當做一概都不知。”

“是，確該如此。”

老夫人見綰寧拎的清又想得明白，心中又是心疼又是欣。

原本還想著反正都說了，便把圣的事也跟綰寧仔細說一說。轉念一想，還是沒有開口。

綰寧生在京城，自有的人生要過。逸王失了雙，不會參與黨政之中，哪怕南疆有變，上頭也有別的人頂著，不會波及到一個閑散王爺的頭上。別的管不著，但是真心希綰寧好。

總歸下個月綰寧便婚了，等婚后，楚錦年就是知道也沒有辦法。

如果猜得沒錯，這位九皇子的母親就是當年尹家出走的那個兒。作為未來的圣，離家出走，生兒育，綰寧自然也可以。

等綰寧婚，一切塵埃落定，那也沒有什麼可擔憂的了，其他的，便一切聽天由命吧。

想通了這些，老夫人一口氣完全松下來。綰寧比想象的還要冷靜，之前的那些擔憂完全是多余的。

到這里，一切明朗。綰寧又問了老夫人一些關于蘇梓月的事，老夫人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等綰寧從壽安院出來，已經快到傍晚酉時了。

回到月軒。

半夏見綰寧表凝重，也不敢說話，只安安靜靜的在一旁候著。

沒多久，杜若送來消息：楚幽在醉香樓安排的晚膳從酉時四刻開始。

消息底下還夾著一封楚幽的親筆信。

綰寧打開，看完丟進了火盆中。讓杜若去回帖子，和約好，提前三刻鐘，在玲瓏坊見面。

杜若應了一聲是，便退了下去。

綰寧側躺在椅子上，手中抱著小暖爐，腦中想著老夫人剛才說的那些話。

關于南疆，有所耳聞，但是了解并不多。沒想到自己居然和南疆有這樣的牽扯。

沒有想過要去南疆。哪怕自己有很大可能是他們口中的圣。

南疆的人不認識，對南疆也沒有任何，別說南疆，就是霍家，也僅僅只是上回帶老夫人一起出門吃飯，才聽老夫人提了一。

重生以來，從未自詡好人，沒有圣母心到犧牲自己去全別人。不是菩薩，這種救苦救難的事，也沒打算沖鋒陷陣，更別說南疆和楚錦年都把南疆的危機寄托在一個份上，贏面實在太小。

想通了這些，綰寧已經對于自己應該有的態度，有了一個清晰的認知。

現在，既然自己不想去南疆，便肯定不能讓楚錦年知道自己的份。

綰寧潛意識里，覺得楚錦年是個危險的存在，告誡自己以后見著楚錦年，一定要繞道走，別跟他產生任何瓜葛才好。

不過，若楚幽這邊順利，想讓楚幽和大皇子聯姻，怕是不得要跟楚錦年打道。

要如何避免才好呢？

綰寧起，走到桌前，提起筆，半夏見狀，趕忙跟過來磨墨。

綰寧抬起手，黑的筆握在手中，更顯得手指纖長白皙。略微想了想，才沾了一些墨，在宣紙上把這件事以寫寫畫畫的方式倒推了一遍。

半夏在一旁守著，瞥見一眼，完全看不懂自家小姐寫的是什麼。

綰寧寫到最后，一張宣紙已經被寫得麻麻才放下筆，又把宣紙來來回回看了幾遍，目落在最角落里的四個字：

請君甕……

收起宣紙，綰寧把它團起來，丟進火盆里。

火盆里一下卷起一道火舌，把宣紙吞噬殆盡，屋子里傳來一被燒焦的紙墨香味。

綰寧看向窗外，耳清目明。

東晉使臣別院，楚錦年從宮中出來，明正大的從正門而，使臣們爭先恐后地迎出來，對楚錦年行跪拜之禮。

大家不知道楚錦年暴了自己有何用意，也不敢出聲問，說了幾句場面話給送出宮的侍們聽，而后跟在楚錦年后頭，一起進了主院。

到了這里，都是自己人，負責使臣隊伍行程的大人走出來匯報：

“殿下，公主今夜宴請了京城三十家的大家閨秀，在醉香樓一起吃飯。”

楚錦年不以為意的回答：“這種小事不必跟本皇子匯報，和你們說了，你們心里有數就可以了。”

“是。”

說話的大人誠惶誠恐。

楚錦年把進宮的事大致說了幾句才囑咐這些大臣：“不必太過張，平時如何，現在也如何就好。”

“周皇會相信殿下是游歷到了大周嗎？”

楚錦年：“東晉和大周并沒有矛盾，大周不會沒事找事，所以本皇子這麼說，他們就得這麼信。”

大家都是知道楚錦年脾的，聽他這麼說，居然也不覺得維和，仿佛他要是中規中矩了，大家才應該要擔心。

“下去吧。”

“是。”

楚錦年揮了揮手，那些使臣們都退了下去。

關于楚幽，楚錦年并不放在眼里，只看做的這件事，下帖子請人吃飯，包了一個酒樓，請的又都是小姐，完全沒有錯，理也是面面俱到，無可指摘，沒有丟東晉的臉，比起其他兩國，反而還和大周更親近了些。

這種小事，也就隨去了。

如花：“公子，郡主府蘇家老四那個兒……那邊的結果已經出來了，就也沒十三公主什麼事了吧？”

楚錦年搖搖頭：“還有國公府。”

如花一張臉苦菜：“我的公子哎，咱們能不能把蘇大小姐的事放一放？

咱別看那個逸王又是壞了，又是坐椅，又是不得皇帝喜的，但人家好歹也是戰場上廝殺出來的人，若真是盯著貴妃娘娘不放，那就難辦了。

俗話說，不怕賊，就怕賊惦記，而且若逸王是個尋常宵小，只囂張些，那還好對付，咱們總能挖個坑讓他踩的。但是其實現在就是逸王在公子上門的況下，還能冷靜面不改的跟公子談判，奴才覺得這逸王的心，怕是另外兩位都比不上。

也就是逸王失了雙，要不然哪怕皇帝不喜，也未必沒有資格和另外兩位爭一爭。

就這樣的人，要是為了咱們的敵人，公子，可真不是什麼好事。”

如花苦口婆心的勸著，楚錦年坐在一旁，一副凝眸深思的模樣，也不知在想些什麼，如花還想說幾句，到底沒有再出口。

楚錦年手指放在膝蓋上，輕輕的上下打著。如花能想到的事，他自然也能發現。要不然也不會后退一步要和君逸公平競爭。

不過他總覺得自己忽略了什麼。

他沒有到為一個有一面之緣的子，只有些興趣和好便昏了頭的地步，不過是這個契機能讓他有很好的理由和君逸還有國公府打道。

大周逸王，他以前出門總能聽到他的事，現在有機會有集，自然不能放過。

至于國公府……

今日，宋老夫人面對他的態度，有些匪夷所思。他有預，宋老夫人一定瞞了什麼。

若真是不知道蘇梓月的下落，聽他說完那些話，應該是非常震驚才是。而老夫人確實驚訝，但是驚訝的卻不是蘇梓月怎麼還活著，而是他怎麼會知道。

楚錦年心中琢磨著這件事，想著找機會要炸一炸這位宋老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