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時辰前，皇帝帶著眾人給太后賀壽出來，讓妃子們各自回宮，親自送了皇后回宮。

惹得妃子們艷羨，皇后心中亦是一片喜意，盡力在皇帝面前陪著小心。

雖然皇帝在皇后宮中只坐了一會，喝了一杯茶便離開了，但是對于皇后來說，這已是莫大的恩寵。皇后想到最近自家兒子也如有神助，順風順水，屢屢被表揚，覺生活一下充滿了希。

咸福宮中的宮人都喜氣洋洋，跟皇后自己過壽辰一樣。皇后更是越發謹慎，聽說皇帝從這里離開之后，去了長樂宮，也沒有多話，反而讓人備了兩匹上等的蜀錦，晚些送到長樂宮去。

長樂宮，是新晉妃子林珍兒的宮殿，和皇后的咸福宮隔開沒有多遠。

林珍兒剛剛回到宮中，這會子聽說皇帝來了，立馬走出來笑臉相迎。

“陛下，今兒如此重要的日子，怎麼到臣妾這里來了。”

林珍兒隨意又親近的走到皇帝邊，一副小兒態，手攬住皇帝的胳膊，一起往屋里而去。

皇帝一見著林珍兒，臉上便不自覺染上了笑意。再見這幅青春活潑模樣，心中更是喜歡，腳步不自覺的便跟著往里走。

這樣的林珍兒，對比后宮那些千篇一律的子，實在別一格。

“路過你這兒，便想著來瞧瞧。今日可累壞了吧。”

二人進了屋，林珍兒扶著皇帝坐下，臉上出一個苦惱的表。

“不瞞陛下，確實有些累，那麼多年，臣妾頭一回見著那麼大的陣勢，一顆心一直提著，半點不敢松懈，生怕給陛下丟人。這不，一回來一口氣松下來，覺都要虛了。”

林珍兒一邊說話一邊替皇帝倒茶，作不似其他娘娘，頗有些不規矩，子坐直，手卻斜斜的提著茶壺往下倒茶水，年輕貌，反而更顯生。皇帝笑聽著，沒有要糾正過來的意思。

林珍兒的話也說得頗為巧妙，既表達了活潑有趣的一面，又不會讓皇帝聽著反。

明明也真實的表達了自己的緒，但是卻沒有半點恃寵而驕的覺。分寸拿得剛剛好。

皇帝哈哈大笑：“這麼說起來，倒是朕的錯了。”

林珍兒聞言，嗔一眼：“可不是嘛。”

皇帝見著這樣的林珍兒，心先了三分。

“好好好，改日朕送些寶貝給你，讓你開心。”

林珍兒一雙烏黑的眼睛滴溜轉了一圈，“那陛下把慣常用的筆墨送臣妾一套，這樣陛下不在的時候，臣妾寫寫字作作畫，就和陛下在，是一樣的了。”

皇帝聽這麼說，又見一臉期待的模樣，心大好。

“這算什麼寶貝，朕給了就是，你另外提一個，提一個你最想要的。”

林珍兒聽著這話，突然愣了一下，看向皇帝，而后收斂了表，臉有些憂愁，低下了頭，

“陛下，今日太后娘娘壽辰，臣妾看著那麼多宗親給太后娘娘賀壽，便想到了自己的家人。其實臣妾最想要的，是母親和妹妹別寄人籬下，不說回到林家，就是做一個普普通通的老百姓，能堂堂正正做人也好。

但是臣妾也知道，父親犯了錯，錯了就要到懲罰，只是，臣妾還是時常會有這樣的奢。只要母親和妹妹好好的就好。

陛下，臣妾說這個并不是求陛下，陛下有陛下的難，珍兒都明白了，陛下是珍兒在宮中最親的人了，所以想到這里就說了，還請陛下不要怪罪……”

林珍兒說著說著就哭了，沒有半點子矜持的收斂，直接跪地伏在皇帝膝蓋上就嚎啕大哭起來，毫無形象。把一個兒思念親人的那種苦楚表達得淋漓盡致。

這一番話，沒有拐彎抹角，也沒有想招和皇帝一來一往打擂臺，就是想到什麼說了什麼，一口氣說完，把自己的要求說了個清楚明白。

表達的就是一個意思：我沒有什麼心眼，就是有什麼說什麼。我就是這個想法，也這麼明晃晃的說了。要打要罰都是你說了算，反正我心里想的，都擺在臉上了。我不是求恩典，我就是想家人。宮中你最親，我也沒別人可以說。

哭了一會，林珍兒止住了哭聲，也不用皇帝說，自己從地上起來，坐回到椅子上，用帕子了淚水。

一副心中坦，本沒有半點別有用心的意味。

“陛下，臣妾哭完了，陛下責罰臣妾吧。”

林珍兒一雙眼紅得像兔子，可憐兮兮又倔強的樣子，看在皇帝眼里，就像一個撒的小孩。

他出手去替林珍兒淚，笑了笑：

“哭什麼，朕答應你就是。這麼點小事，還讓你哭這樣。”

林珍兒抬頭，一臉的不可置信，直接從位置上坐起來，眼淚嘩嘩落下：

“陛下……陛下的意思是說，可以讓臣妾的母親和妹妹離奴藉？”

皇帝想了想，笑道：“你若是不哭了，朕還可以讓們回到林家。”

“哇……”

林珍兒哭得更大聲了，一邊哭一邊眼淚，但是眼淚本不完，越越多。

皇帝笑：“再哭，朕就要改變主意了。”

“啊，別別別，臣妾不哭了，真的不哭了。”

林珍兒去眼淚，但是淚水怎麼也不完，蹲下來，可憐兮兮的抬起頭，眼淚汪汪的看著皇帝。

皇帝什麼場面沒見過，但是這會，一顆心也給林珍兒看化了。

他憐的把林珍兒扶起來，抱進懷里，聲音緩和：

“不哭了，朕君無戲言，說到做到。”

林珍兒從皇帝懷中退出來，愣愣的看著皇帝，看了好一會，撲通一下跪下來，兩手向著側打開，在前合上，上下疊，手臂打得筆直，恭恭敬敬對著皇帝行了個大禮：“臣妾，多謝陛下。”

皇帝無奈又憐惜的笑了笑，扶起來，替淚，對上林珍兒激又不可置信的目，笑了笑，來了錢公公，寫了一道手諭，蓋了玉璽，當即讓人出宮去辦。

“正好今日是太后壽辰，普天同慶，朕給你一個恩典，也不算破例。

你還有什麼求的，一塊說了，朕可以考慮考慮？”

皇帝這話雖然是笑著說的，但是林珍兒卻覺到遍生寒，宮外給的消息說，如果皇帝問了這個意思，就代表他起了懷疑，回答不好，就會前功盡棄……

林珍兒大力搖頭，搖得耳墜子前后晃：

“可以了可以了，臣妾知足了。這已經是陛下特別的恩典了。臣妾知道，林家的事，讓陛下為難了。陛下惜臣妾，讓臣妾的母親和妹妹回到林家，臣妾已經激不盡，已經足夠了。臣妾知道，陛下……陛下也很難，臣妾都明白的，陛下！”

林珍兒淚眼婆娑，一邊說一邊看著皇帝，眼中滿是崇拜和激的意。卻再沒有眼淚落下來，忍克制著緒，見好就收，沒有恃寵而驕，沒有明目張膽的算計，只有真流。

皇帝目心疼，暗道是自己多想了，一個兒家，想念家人也是正常。林珍兒單純率真，若是拐彎抹角來試探他的意思，他才要防備著。

而且，剛剛林珍兒一直只是在說自己的，沒有求他，也沒有邀功請賞，更沒有說了這話之后的小心翼翼，說明本沒有抱著這樣的目的。

只有心中坦，才能做到理直氣壯。

剛剛的林珍兒就是如此。

而且，他最后一句的試探，林珍兒的回答，他非常滿意。知道他的難，除了激就是慕，他對林珍兒又多上了一分心。

后宮，年輕貌的子不是沒有，但是沒有一個如林珍兒這般生聰慧拎得清。

若是換第二個，怕是就要多求別的了。

對于林家……

皇帝想到北燕和西涼。

如今朝廷武將稀缺，說不好那一日就有要用到的時候。

林家的大將軍府，百年門楣，犯過一次錯，也不是不可以原諒。當初他留下林家，就是因為林家世代忠良。

有些人犯錯，是犯了品德上的錯，比如通敵叛國，這種是萬萬不能留的，而且要盡早鏟除。

有些人犯錯，是犯了技能上的錯，比如林家。所以他把林家流放，留了林家人的命。

雖然當初也有人指證林家通敵叛國，導致那一場大戰大周損失慘重，但是他找不到林家人通敵叛國的機。

林家是武將，在朝中得罪人也是有的。這時候，有人來落井下石也不奇怪。

他有起用林家的心，那麼現在，幾個林家眷，一個恩典，給了也就給了。

而且，他也愿意給林珍兒一點兒好。

林珍兒乖乖的站好，一臉崇拜的看著皇帝，“陛下大恩大德，珍兒沒齒難忘，多謝陛下憐惜。”

林珍兒說著，一把撲進皇帝的懷里，皇帝抱了個滿懷，這是在后宮其他娘娘那里從來沒有過的覺，皇帝一臉的滿足，抱住林珍兒。

但是林珍兒很快退了出來，皇帝手心里空落落的。

就聽得林珍兒說：“陛下在珍兒這里很久了，今日太后壽辰，陛下一定有很多事要忙，陛下快走吧，政事要。”

皇帝哈哈大笑：“你還是頭一個把朕往外趕的。”

林珍兒了一把淚：“今日不同，等改日得空，臣妾不得一整日和陛下膩在一起，到時候陛下可別嫌珍兒。”

皇帝看著一臉傲的林珍兒，抬手笑著點了點的鼻尖：“你還真是朕的寶貝。”

林珍兒掩而笑，臉頰出兩朵紅暈。剛剛還張牙舞爪的人，一轉眼便了一朵的花，實在勾人。

皇帝停下腳步，回一把打橫抱起林珍兒，林珍兒輕呼一聲，臉頰紅，卻大著膽子和皇帝對視，這一眼，勾得皇帝神魂顛倒。

剛剛皇帝一來，屋子里只留下一個林珍兒的宮和嬤嬤。

這會見皇帝抱著林珍兒往里走，嬤嬤和宮相視一眼，低著頭一起悄無聲息的退了出來，關上了門，在門口守著。

一刻鐘后，皇帝離開，離開的時候，一臉饜足的表。

嬤嬤進屋開窗，宮要去傳水沐浴，被林珍兒攔住了。

“打盆水進來就是。”

林珍兒的聲音很輕，臉上不見喜怒，沒有在皇帝面前的半點青春活潑。

現在要低調，不能太招搖，皇帝的寵，知道，皇帝知道就好，不必讓別人知道，招搖是要付出代價的。

“是。”宮彩茵低頭退了下去，轉過頭的時候，抹了一把淚。

和林嬤嬤是跟著林珍兒宮的，是和林珍兒最親近的人。見著林珍兒如此，心疼極了。

彩茵出了門，林嬤嬤過來：“娘娘，可還好？”

林珍兒從床上坐起來，目看著窗外的明，臉上出久違的笑容，

“好啊，怎麼能不好呢。嬤嬤，你剛剛聽到了嗎？母親和妹妹都可以回林家了。”

林珍兒咬著下，眼眶中含著眼淚，卻不讓眼淚掉下來。

怕眼淚一掉，便一發不可收拾。

林嬤嬤默默抹淚，卻不敢讓林珍兒看見，背過去，倒了一杯熱茶：

“娘娘，老奴聽到了。”

林珍兒接過茶，小口小口的喝完，再睜開眼，眼中不見淚，一片清明。

信中說：別急，一步一步來。林家人都會回來。

“嬤嬤，從前，我一直覺得我人微言輕，在這偌大的皇宮中，就像一只渺小的螻蟻，誰都能輕易要了我的命。現在我發現，一個人的力量，也可以很大。”

林嬤嬤：“是，娘娘的好日子都在后頭。”

林珍兒：“是，林家的好日子，也在后頭。”

林嬤嬤：“娘娘可要送信給夫人和二小姐……”

林珍兒搖頭：“嬤嬤，我們在宮中如履薄冰，就更要謹言慎行。

陛下給我的恩典，我要懂得恩也要懂得知足，再往前，走上懸崖峭壁，會碎骨。”

林嬤嬤低頭淚：“小姐，若是陳副將知道……”

林珍兒皺眉，打斷：“嬤嬤，這里，沒有小姐，只有娘娘。”

林嬤嬤趕忙應道：“是是，老奴糊涂。”

林珍兒垂著眸，許久才開口，聲音輕如鴻：“以后莫提他了，他替我守著父兄，我除了激，再沒有別的不該有的想法，若林家復起無，我便盡力為他，謀一個錦繡前程。”

林嬤嬤泣不聲：“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