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嬪第二天是抹著眼淚走出未央宮的。

好不容易掙來的侍寢機會，不想讓其他妃嬪看笑話，于是宮給自己上了厚厚的妝，用濃艷的妝容來掩蓋住發紅眼眶和眼底的烏青，抬首地到建章宮請安。

陸容華見了，卻十分妒忌：“看來慧嬪昨夜沒睡好，又特意盛妝來請安,怕不是向皇后娘娘示威吧！”

“臣妾絕無此意，皇后娘娘明鑒。”

慧嬪委屈地向上首。

可惜，皇后沒有回應的期待。

皇后正保持著優雅的姿態，進行恰到好的放松。

俗稱走神。

這項技能修煉多年，十分練，非相識已久者輕易看不出來,還以為寶相莊嚴。

“皇后娘娘……”

“臣妾不過是想把妝容畫得好看一點,陸容華便如此惡意揣測臣妾，臣妾惶恐！”

這后宮里一個能分擔宮權的人都沒有了。

章賢妃除了擼貓不管事,倒是想被提拔第二個貴妃，若皇后能以貴妃之位為引，倒是很樂意出手相助，但皇帝考慮到多方因素，暫不打算立第二位貴妃，皇后手中無餌，章賢妃又不想貿然出手引來貴妃的忌憚,便索兩耳不聞窗外事，提前過起了退休生活。

在慧嬪的連聲控訴下，皇后終于回過神來：

“你惶恐？”皇后淡聲問：“貴妃不在,你惶恐什麼？又有何事要本宮張正義？你們是來請安的，還是來建章宮升堂來了？”

皇后娘娘的誅心三問,把諸位妃嬪問啞火了。

見狀,皇后不由在心中嘆——

容雪施這個后宮第一惡霸的名聲，有時是真的好用。

※

而這時,很好用的貴妃娘娘正不練地試圖放松。

在第三次昏昏睡得頭部微微晃的時候，太后終是淺嘆了聲：

“貴妃若是神不振,便回去休息吧，不必強打起神陪哀家。”

被點到名的容貴妃陡然恍過神來，三魂還有七魄沒歸位的模樣看得太后心里直嘆氣，難得地了怯：“……臣妾……昨夜在陌生的地方沒睡好，今兒竟擾了太后禮佛，臣妾知錯，請太后準許臣妾去用冷水洗面，打起神來。”

太后頷首，又顧及到貴妃的面，想讓姜嫻也一同去洗臉：“顧貴人。”

姜嫻秒回：“臣妾在。”

太后的目落到的臉上。

不到二十歲的時候，的確也是力無限，不懂得累……

可是，像顧貴人這般容煥發，卻是不曾有過的。

顧貴人展現出來的活力，已經積極到讓人懷疑的神狀態。

面對著這麼一張臉，太后實在說不出“看你也神委靡，就和貴妃一起去休息會兒”的話，只能換一種說法：“你陪陪貴妃吧。”

“臣妾這就去陪貴妃姐姐。”

姜嫻乖巧道。

兩人一起走出去,便有秋云迎上來對容貴妃關懷備至，當貴妃打盆冷水來洗面時，秋云面煞白：“娘娘怎可如此傷，萬萬不可啊娘娘！奴婢去弄盆溫水來，讓娘娘洗臉，提神效用是一樣的。”

“不必，就冷水吧，用溫水太舒適，怕是洗完更困了。”

看娘娘意志堅定，秋云只好照辦。

不久，捧回來兩盆冷水，放在姜嫻面前那一盆，里面有碎冰浮沉。是看過去，就冷得人牙關打，可見是遷怒旁邊笑的顧貴人了。

注意到這一點，容貴妃皺眉：

“你沒看見神得可以去打大蟲？不用給準備，太抬舉。”

秋云正不甘心地要將冰水撤下去，姜嫻卻說不必：“正好也提提神。”

說罷，用手攪拌了一下水，試好水溫，確定在能接的范圍里后，便直接攏起劉海，閉眼低頭扎進水盆里，當再度抬起頭站直時，水花濺起星點點的弧度，每一滴水珠也倒映著容貴妃和秋云驚愕的臉：“舒服！”

想想上輩子困得做不下去題，聽不進去課時，也用冰水洗面。

后來聽同學說，才知道對健康和皮都有壞。

只是不以為然。

世間上對健康有礙的壞習慣太多，不煙不酒，只是有時喜歡折磨自己罷了。

“顧貴人……”

被嚇了一跳的秋云在自家主子的眼神示意下，將提前備好的熱巾雙手奉上。

“謝謝。”姜嫻接過巾了臉，更覺舒爽。

“你瘋了，這麼冷的天。”容貴妃看驚世駭俗的舉，驚得人都神了。

“如果條件許可，我甚至會洗冷水澡。”

“你不怕導致不孕？”

“洗一個冷水澡就能影響懷孕的，懷的小孩也不會健康，”姜嫻有的一套歪理：“何況，我不是說過嗎？我有一腔熱，冷水淋到我的肩膀，還沒流至膝蓋，就被蒸發了。”

容貴妃原是很惡心的“熱論”的。

但這一刻，發現，大可把顧貴人說的話當個屁放了。

“話說回來，娘娘假裝專注的技巧也太差勁了點，才讓太后輕易發現你在走神。”

“這能怪本宮？本宮平常在建章宮請安，神勁頭不好就直接打盹，或者直接不來，本毋須像皇后一樣假模假樣，明明困得快暈過去了，還強打起神，聽那幫人說些蠢話！”

容貴妃冷笑。

顯然，不覺得自己也在這幫說蠢話的行列之中。

姜嫻好奇：“娘娘認為，誰最能說蠢話呢？”

容貴妃原是想說馬婉儀的。

話到邊，就變了：

“除了你，還有誰？”

沒有客觀，全是私人恩怨。

很能說蠢話的顧貴人，在接下來的禮佛日子里，便給貴妃娘娘上了生的一課，何謂開卷功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