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上，沈夫人倚著靠枕笑了。

有個擅長興風作浪的夫君，早練就一靈活應對的本事，也練出一雙會看人的眼睛和能容人的肚量。

一開始，對喬雅南沒有什麼特別的想法。家中無需拿懷信的婚事去聯姻，又是隔著一層的母親，既然懷信喜歡，那便如了他的意，換來他對自己的親近也好。懷信是在培郎邊長大的，該有的心眼不會，他看得上的人當也有可取之，至于其他的，以后慢慢教就是。

可沒想到竟然連培郎都很是看得上，和了因大師兩個加起來近一百歲的人拆了人家的信看，好笑之余也好奇，培郎多挑剔的人，滿京城他看得上的都挑不出幾個來，便將信要過去也看了看，就有些明白了。

京城的貴是按著一個模子長的，學差不多的東西，差不多的想法，所求同樣是嫁進更好的人家，給家族帶來更大的好。就連走大人那條路的姑娘都不如以前多了，們就像個木偶人一樣，提手就手，提腳就腳，隨著各家后院越來越熱鬧，還將那些骯臟手段都學上了手。

這幾年暗暗留意，也曾去相看過幾個，不要說懷信，就是都看不上，要是去問培郎更不得了，他能挑出那一家子人百千個病來。

可喬雅南和們完全不一樣。

家世是沒落了，可文師后人的風骨還在，一所學不亞于那些在名師手下教的學子，能將教如此這般，可見沒有半點名聲在外的文茵是個多有才之人。

培郎不看家世，常說家世就是個殼，厲不厲害得看這個殼子里裝的是什麼，相比起家世，文茵母這樣的他更看得上些。

沒見著人的時候擔心過，就怕本人遠沒有表現出來的那麼好，可真正接過后更滿意了。

不見怯懦弱，該有的膽子有，該有的細心謹慎也有，頭腦里裝著的東西遠勝表現出來的那點聰明，知道什麼時候該客氣，什麼時候可以坦承，種種關系拿得當。敢接下善意，也敢回報，就算禮儀上差著些，也直白了些，不擅迂回拉扯，可這些遠沒有會的那些難學。

喬雅南，比見過的哪家姑娘都要更適合當沈家的兒媳婦。這一趟，來得值。

————

短短三天一晃而過。

沈懷信終于有名份了，回程的路上把喬家一行照顧得無微不至，喬家族老從一開始的驚悚到后來終于不再想跪，膽子算是撐大一點了。

大哥要晚幾天回，喬雅南把一行送回桂花里，得了一框的恭喜，回了一框的糖，皆大歡喜。

休整一日，喬雅南跟著懷信熱火朝天的忙起來。

以前也忙，但那只是自己竭盡全力的去做一件可能激不起什麼水花的事。可現在后站著太后，這事做好了是有回響的，做得特別帶勁，每天不是跑這個鄉就是跑那個鄉，背包眼見著鼓起來，回來后還挑燈夜戰，把進度和種種不足，還有的想法都寫下來，然后抄錄一份，再挑著字寫得好一點的那份放一起，等著太后派人來拿。

不知不覺間，衙門的其他人也都被帶，在衙門坐著喝茶的日子越來越，反倒是在鄉野間見到他們的時候越來越多，不再那般鮮，卻也不再讓百姓見著便戰戰兢兢。

眨眼便是中秋，喬雅南帶著一家子人回了桂花里過節。

和以往的任何一年相比，桂花里今年的中秋都要熱鬧，從那個高高的燒得紅通通的寶塔就看得出來。

不知是誰帶頭揣著酒菜去了，越來越多的人有樣學樣，你一碗我一碗的就湊了一大桌，濃郁的桂花香中，歡聲笑語一片。

喬雅南和沈懷信在院里擺了一桌賞月，聽著外邊傳來的笑聲喬雅南突然笑了：“想到了去年的中秋。”

“去年今日我們還只有假婚姻，今年今日，我們真正有婚約在了。”沈懷信不想說那些不開心的事：“那時候，你雖然行事小心，但總也注意不好，時不時的就會一些出來。”

“有嗎？”喬雅南回想了下，還真是百出，那時才來到這個時代沒多久，思想還沒轉換過來。

“雅南。”

喬雅南抬頭，月在對面那人上灑下一層銀輝，本就生得好看的相貌翻著倍的更好看了。

“我見過那時的你，知道你對許多事嗤之以鼻，知道你看不上諸多規則，也知道你努力想要把這些想法看法都收起來。”沈懷信舉杯：“今年這第一杯酒，希你信我，在我面前不必藏。”

喬雅南抿了下，舉杯和他輕輕一，仰頭一飲而盡。懷信是什麼人，怎會看不穿的百出。

抬頭看著白玉盤，喬雅南對比了下去年此時的心境，太不一樣了。去年有多沒底氣，現在就多有底氣，腰纏萬貫讓膽氣很壯。

沈懷信突然起，在雅南的視線下坐到邊，一只手拿起小酒壇倒酒，一只手勾住的手指。牽手，擁抱，耳鬢廝磨，每每都是雅南主，這種膽大到極點的事以后他都想由自己來做。

這些事，他本就想做。

喬雅南眨眨眼，懷信這是將‘發乎止乎禮’拋之腦后了呀！好消息！能喝三大碗！

喜滋滋的舉起酒碗，喬雅南一臉的神采飛揚：“這第二杯，敬我們的現在。”

兩人都喝得痛快，酒再次滿上。

借著酒興，喬雅南說話越發無所顧忌：“衰弛，你會嗎？”

沈懷信單手托腮看著：“這個詞用在我們上，合適？”

“人的花期不長，我會老的。”

“我并非慕你的才和你締結婚約，這個問題在我們之間不存在。”

喬雅南笑：“就算真的衰弛，我也不怕。”

沈懷信覺得接下來的話他不會喜歡聽，但他還是好奇，忍不住問：“為什麼？”

“你對我衰弛的時候，我覺不到你的了就會做出同等反應。”喬雅南小流氓一樣了把他的臉：“你又不會永遠十八歲，我也衰弛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