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瑾去年臘月中旬隨大軍一起回京,當時傷勢就養得差不多了,正月里戚太夫人又提到子嗣問題,戚瑾便一口氣收了兩個通房。
到三月里,兩個通房陸續診出了喜脈。
對于戚太夫人、侯夫人來說,哪怕通房懷的只是庶子,戚瑾有后了,這都是一個好消息。
唯一尷尬的是田氏,可戚瑾的母親侯夫人覺得,田氏一直子嗣艱難,戚瑾拖到現在才收用通房,已經很照顧田氏了,田氏也不該有什麼怨言,這事就算傳出去,別人也不會指責兒子什麼。
讓整個戚家都沒想到的是,素來順的田氏,突然要和離。
戚瑾是第一個同意的,戚瑾口頭同意后,田氏立即搬回了娘家,然后給長輩們來戚家拿正式的和離書。
但戚太夫人、武清侯、侯夫人都覺得這門婚事還有挽留的余地,不許戚瑾寫和離書。
戚家是太后娘家、皇帝的舅家,越是如此,戚家越該恪守本分,生枝節。
戚家這邊還想跟田家保持姻親關系,沒想到田氏突然去了一趟長公主府,將這事捅到了華那邊。
華知道了,意味著不久戚太后也將知道。
于是,田氏才從長公主府出來,得到消息的戚太夫人忙進宮去見戚太后。
這會兒元祐帝還在書房讀書,戚太后在乾清宮后殿的西暖閣招待的母親。
宮人們都守在外面,只有娘倆在里面低聲談。
關于戚瑾喜歡華這件事,當年戚太后也只對自己的母親說過,并要求戚太夫人盡快替戚瑾定下一門婚事,徹底讓他死心。
彼此都知道,此時戚太夫人也直接對兒說出了的猜測:“瑾郎當初雖然娶了田氏,可我看得出來,他一點都不喜歡田氏,畢竟田氏跟盤盤比,哪里比得上呢。我是盼著田氏能慢慢打他,或是時間長了他自己慢慢放下,可瑾郎看著溫和好說話,卻是個倔脾氣,這麼多年他不喜田氏也沒有收任何通房,歸結底,他還是放不下盤盤。”
“去年豫王造反,盤盤跟著隨軍,除了和談的大事,盤盤應該也是擔心駙馬吧?”
戚太后點點頭,能不了解自己的兒嗎,如果不是為了駙馬,兒哪里會那般委屈自己。
戚太夫人:“他們在外面待了整整五個月,盤盤與駙馬的恩,瑾郎肯定看在眼里,他上中的是叛軍的箭,心里則挨了盤盤親手扎上來的箭,這一箭才是徹底他斷了念想,然后才有了他收通房的事。”
戚太后神平靜:“斷了就好,不然苦的只是他自己,從始至終,盤盤都不知道他的心思。”
戚太夫人:“是啊,都是瑾郎犯了執念,跟盤盤一點關系都沒有的。就是吧,我好不容易盼著瑾郎死心了,盼著他與田氏好好過,田氏那邊卻因為通房懷孕,一下子不了了,非要鬧著和離。我們這邊還在跟田家商量,看看有沒有挽回的余地,田氏竟然去找盤盤了,這什麼事?”
“為何找盤盤,難道看出了瑾郎的心思?”
“那倒沒有,連瑾郎他娘都不知道,田氏哪里看得出來,瑾郎也不可能跟說這些。是盤盤心善,在田氏病重的時候勸過惜,田氏八是希盤盤再發次善心,由盤盤勸我們松口吧。”
戚太后:“既然過不下去了,離就離吧,田氏這些年也不容易。”
戚太夫人:“我這不是怕外面說我們仗著你與皇上,欺負田家……”
戚太后:“外人又不知,只會覺得田氏多年無出心中慚愧自請離去,編排不到瑾郎與戚家頭上。”
戚太夫人:“那瑾郎的下樁婚事怎麼辦?兩個通房都懷孕了,打掉吧,太損德,都生下來,萬一是庶子,再去提親總是樁不面。”
戚太后:“瑾郎還年輕,又是一表人才軍功在,不怕沒人主來提親。這次您別催他,他慢慢相看,終歸還是得挑一個讓他看對眼的,兩口子才能把日子過好。”
上次急,是怕兒那邊有所察覺,非要嫁給戚瑾。
如今兒與駙馬恩恩的,戚太后便也不想再委屈侄子一次。
剛聽說金吾前衛差點全軍覆沒侄子也中一箭時,戚太后跟著揪了一把心,大哥是家里的獨苗,侄子也就這一個,真有個三長兩短連后都沒留下,如何得了?
知道了兒的態度,戚太夫人也就放心地出宮了,再拐去華的長公主府。
華好好地招待了外祖母。
戚瑾與田氏這事,華完全站在田氏這邊,可也沒傻到為了田氏跟外祖母抱怨人家唯一的寶貝孫子。
戚太夫人很是慚愧:“盤盤啊,你表嫂最近在鬧著跟你表哥和離,剛剛來,可是跟你訴苦來的?”
華:“談不上訴苦,就是跟我解釋一下原委,希我不要怪罪于。”
說完,主把田氏的話轉述了一遍,再表達了疑:“外祖母,表哥既然如此不喜表嫂,當初為何要答應娶?”
戚太夫人自然不能說實話,嘆氣道:“只能說強扭的瓜不甜,當時我跟你舅母都看上了田氏,覺得所有適齡閨秀里田氏最好,是著你表哥娶的,哪想到他就是死活看不上田氏呢,白白耽誤了人家那麼多年,哎,也怪我們這些老頑固,總以為自己的眼才是最好的,年輕人不知好賴。”
華就不好再說什麼了。
戚太夫人:“總之他們倆的姻緣是走到頭了,回去我就你表哥寫和離書給田氏,盤盤你安心在家待著,不用管他們。”
華確實懶得管,就算外祖母不來,也不會為了這個去侯府摻和什麼。
·
傍晚,陳敬宗回了府,來到棲殿時,得知華吃過晚飯去花園散步了,現在還沒回來。
天開始變長了,花園里景致又好,陳敬宗猜測可能被景吸引,流連忘返。
陳敬宗快速吃過晚飯,漱了口,這便去花園找華。
華在牡丹園這邊。
牡丹園中間有座賞花亭子,因為長公主遲遲不肯離開,吳潤小太監在亭子四角都掛上了花燈。
夜幕初初籠罩,花燈漫出來的暈照亮亭子四周的牡丹叢,一襲白的長公主若無骨地趴在人靠上,與亭外一簇含苞待放的姚黃彼此互賞。
陳敬宗過來后,吳潤與朝云等人都自覺地退到了遠。
陳敬宗坐到華邊,見一手扶著人靠的靠背,下搭在手背上,另一手無意識地轉著一朵牡丹絹花,神卻是有些悶悶不樂。
“我沒招惹你吧?”陳敬宗先回憶了一番,婉宜那麼乖只會討歡心,這府里唯一能惹不高興的只有他。
華搖搖頭,還是無打采地看著下面的牡丹。
那被雨打過的蔫模樣,陳敬宗忽然手,將抱到自己的懷里。
遠吳潤見了,直接帶著一溜等著伺候的丫鬟離去。
夜如水,燈朦朧,華枕著陳敬宗結實的手臂,抬起眼簾,看到的就是他英俊的臉、探究的眼。
華這才解釋道:“我表哥表嫂要和離了。”
陳敬宗出應有的困:“為何突然鬧得這麼僵?”
華不能提人家夫妻的房里事,只說這門婚事剛開始就是長輩們強迫的,現在田氏不想再困在戚家,自然要和離。
陳敬宗默默聽完,道:“既然是怨偶,和離了對他們都好,你表嫂可以再嫁一個真心喜歡的男子,你表哥也可以重新娶一個他喜歡的姑娘,你為何不開心?心疼你表嫂被冷落這麼多年,還是心疼你表哥被迫委屈了自己這麼多年?”
華:“他們倆,我肯定更同田氏,表哥不喜歡田氏,他還可以寵通房小妾逍遙快活,田氏非但無法排解寂寞,還要承喪子之苦。”
以前華是很欣賞自己的表哥的,覺得他文武雙全又溫和儒雅,翩翩君子不外如是。
可得知表哥竟然一邊冷落田氏一邊讓通房懷了孕,華再想起表哥,腦海里就只剩道貌岸然四字。
或許表哥有他的委屈,可田氏那麼婉的子,但凡表哥對好一點,哪怕只是言語上的噓寒問暖,上輩子田氏也不會在郁郁寡歡中紅早逝。
真正的君子,不會這樣對待一個弱的子。
不過,真正讓華陷低落的,是不滿表哥的同時,突然想到了與陳敬宗。
說起來,嫁陳敬宗的時候是心甘愿的,可上輩子待陳敬宗,輒冷眼以對,是不是跟表哥待田氏有些像?
雖然那時候的陳敬宗也有一堆病,遠不如田氏乖巧可人,可誰讓陳敬宗也早早死了呢?
華就忍不住把陳敬宗與田氏對比,越同田氏,對陳敬宗就越不是滋味。
是公主,給陳敬宗什麼,他就得著什麼,如田氏無法反抗份更尊貴的表哥。
“你我剛親時,我總是不把你看在眼里,你是不是也很難?”
華看眼陳敬宗,垂眸問。
陳敬宗:……
這是把他當第二個田氏了?
他想了想,抬起的下,看著的眼睛,十分正經地道:“白天還好,晚上你不讓我,確實難的。”
華:……
板著臉就要從他上下去。
陳敬宗抱著不放,先親一口,再捧著惱紅的臉,真正經地解釋道:“你是犯傻了,我們跟他們有什麼好比的。第一,我沒有田氏那麼脆弱,被你冷落了就要黯然神傷輾轉反側。第二,你也沒有你表哥那麼面目可憎,只要你往那一站,我看到你的人,心里什麼氣都消了,除非你主休我,我斷不可能先鬧和離。”
華:“你現在過得如意,當然這麼說,如果我連著三四年都不給你好臉,也不讓你得逞幾回,你會不會后悔娶了我這個公主?”
更想知道,上輩子他孤零零死在白河嶺的時候,有沒有后悔與結那一段冷冰冰的姻緣,有沒有像田氏一樣,被傷了心。
陳敬宗:“不會,我只會想辦法讓你多給我幾回,最好是心甘愿地給。”
華:……
雖然聽起來很沒有出息,可兩輩子的陳敬宗確實都是如此。
無論他多生氣多氣,只要能將帶到床上,他馬上又愿意喊祖宗。
亭中這番談話的結果,就是今晚睡前,陳敬宗趁著“祖宗”犯傻心,如愿以償地把蓮花碗預備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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