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不明白康熙的意思,朝臣們也不明白。
他這些日子大刀闊斧,先是解了大阿哥的圈,把他送去東北港口,說是要訓練海軍,有重要任務。
接著又在理藩院設了個西洋司,一個不知道管什麼的衙門,竟然八阿哥親自主管。為此八阿哥被擼了其他職務,可謂得不償失。
這兩個舉措已經人不著頭腦了,但康熙做的不止這些。他還拿了好些方子出來,務府廣建工廠,研究什麼琉璃、水泥,打發四阿哥主管;又地方進獻金薯、玉米、土豆,命五阿哥試種;更離譜的是,他還太醫院在牛上找什麼牛痘,說是能預防天花,並將此事掛在早逝的六阿哥胤祚名下,為此還封六阿哥為親王。
眾人:「......」
就連六阿哥的親娘德妃和親兄弟老四、老十四都被這作到了,高興是高興不起來的,還生怕皇帝得了失心瘋。
且不說這什麼牛痘靠不靠譜,便是真能治天花,也沒見過放著好好的兒子不管,把功勞給已經不在的兒子的。總不見得前頭多年都沒怎麼想過這個兒子,突然就了心頭吧?
德妃惴惴不安,太子心裡卻極複雜。德妃不知道,他卻是親眼見到了康熙提起胤祚時的傷心和懷念。
論起寵,太子相信康熙對任何一個兄弟的寵都不如自己,六弟年僅六歲便早早夭亡,和康熙並沒有太多分,康熙尚且如此懷念,那麼他又是怎麼看自己的呢?
原以為康熙做了幾十年帝王,早就在權勢算計下失了當初那份,如今看來卻不盡然。
太子一時只覺酸。他這幾日和康熙形影不離,康熙彷彿變了個人一般,將他帶在邊悉心教導,見人做事也都沒有瞞著他,恍惚間好似回到了當年。然而太子卻不敢信任康熙,甚至因為這份異常而心生警惕。
不是沒察覺到康熙的失,但太子卻不敢放鬆,生怕一個不仔細就落算計萬劫不復。
然而眼見康熙打發了大哥、打發了八弟,對他親熱,還替他在朝臣面前撐腰,太子又不免生出一分期待。
或許他可以再相信汗阿瑪一回?
康熙哪裡不知道太子的心思?太子無法全心信任他,這原是早有預料的,康熙並不著急,給他時間總能明白。
如今朝堂上下烏煙瘴氣,康熙實在看不下去,故而一心整治朝綱,他作極大,難免惹人懷疑,但康熙畢竟執政數十載,積威甚重,加上此康熙本就是彼康熙,脾本事十分相似,縱然經歷不同,有原的記憶,也沒人能看出端倪。在康熙有意配合的況下,大臣們很快打消疑慮,不敢再懷疑他們的帝王惹了邪祟,轉而覺得他可能了什麼刺激大變。
百不明白康熙在鬧什麼,但隨著時間過去,玻璃和水泥一一問世,金薯、土豆、玉米被證明高產,就連牛痘也研製功,百姓安居樂業,活得熱熱鬧鬧,朝堂上下經過一番清洗,也變得清明不。
百姓如何讚頌康熙且不提,這段時日他時時帶著太子,太子也漸漸沒了癲狂之態,倒恢復了幾分從前的風姿,康熙又他辦了幾回事,也頗有章法,諸臣頗為讚譽。幾番消長之下,太子心態越發好,逐漸又了康熙悉的那個太子,父子關係也恢復了幾分親。
瞧著這況,大臣不免心生猜測,覺得康熙沒打算另選儲君,這幾年都是在作戲。
至於為什麼?很明顯他就是為了攪朝堂這攤子渾水,那別有用心之人冒出頭來,再借口「挑撥皇室親」除去。
是很離譜啦!但還有別的解釋嗎?
好在沒玩,結果還是很好的。
三個月後,大阿哥隨軍出海。
五個月後,八阿哥負責的西洋使團籌建完畢,正式出發。
四阿哥本來已經暗暗攪和到爭儲之中,沒想到事急轉直下,好在他一直忍低調,沒暴出野心,故而沒到什麼牽連,只是原先籌劃的事是不了。他難了一段時間,倒也慢慢想開了,覺得現在的況也不錯。
說到底四阿哥初時的理想便是做一位賢王,輔助太子治理好這天下,若非兄弟間爭鬥越發慘烈,以至於太子都曾被拉下馬,想來他也不會爭儲的心思,如今一切回到正軌,倒也沒什麼好憾的。
心平復了,他也有心思考量旁的事,這才發現水泥這玩意兒的妙,旁的不說,至在工程建設上頗有獨到之。
譬如治水。
如今水泥剛被研製出來,數量不足還不能擔當大用,但假以時日,必定能派上大用場。
四阿哥心思了,便主向康熙請命,自請去河上主管治水事務。
康熙自是同意了。他原就打算待幾月後水泥數量夠多了,就四阿哥去河上,沒想到他自己倒是先提出來了,兜兜轉轉還是回到原位。只是這回靳輔和于龍都已經逝世,沒有人悉心教導,保駕護航,他也只能自己索了。
想到靳輔和于龍,康熙心裡一嘆,原來在沒有胤祚的地方,靳輔果真於康熙三十一年去世,就連納蘭德也英年早逝。
太子理完一份摺子,抬頭就見康熙在出神,笑道:「汗阿瑪不高興?若是不樂意四弟去那寒辛之地,不允便是了,另給他安排份差事,想來他也會願意的。」
康熙和太子對視,瞧見他眼裡純然的關心,心裡便是一暖,笑道:「沒事。」
......
很快便是三年過去,這三年大清的變化不可謂不大。
先是大阿哥率海軍出征,如今軍隊還沒回來,但消息倒是有的,聽說他們在大海另一邊找到一塊大陸,那地方地廣人稀,產富,沒費什麼力氣就打下來了,如今正在建設之中。
初始建設階段,自然需要大清支持。康熙把此事給太子,面對這位昔日的競爭對手,太子給人給毫不吝惜,不說不餘力也差不多了,大阿哥知道這況也頗為慨,兄弟二人關係倒是好了許多。
五阿哥試種出的高產作遍布大清,百姓吃得飽穿得暖,河堤有四阿哥和水泥,所過之便不必再洪澇侵擾,有牛痘防治天花,還有西洋傳來的各種技,日子是越過越有盼頭。
康熙為百姓心中名副其實的聖君,稱頌之聲無數。
康熙自然高興,然而他明顯能覺到力一日不如一日。這個子本就不算好,到底年紀大了。年輕時沒有胤祚這樣的醫學聖手細心調養,上了年紀又不得不面對兄弟鬩牆和朋黨林立的境況,難免傷了子,這幾年康熙細心保養,然而為了收拾爛攤子耗費太多心力,越發力不從心起來。
於是在這個秋日,一個秋高氣爽的日子,他正式將皇位傳給太子,自己做了太上皇。
康熙站在高高的臺上,耳邊是梁九功宣讀傳位聖旨的聲音,百跪地高呼萬歲,太子穿著明黃的天子服飾拾級而上,康熙看著他微微一笑。
這回便是原回來,他也不用擔心太子會再次被廢了。
好幾年了,他想他的太子和小六了......
不知是不是心愿太過強烈,當天晚上,康熙就在睡夢中回到了自己的世界。
耳邊是悉的聲音,屬於胤祚的弔兒郎當:「嘖嘖嘖,早就跟汗阿瑪說過了,他得好好保養子,偏不聽!又是左擁右抱的小姑娘,又是熬夜批摺子,鬍子一大把的人了,還當是年輕力壯的時候呢?瞧瞧,如今怎麼樣,厥過去了吧?該!」
康熙:「......」
康熙氣得鬍子都要翹起來了,這死孩子!不見的時候想是真的,真見到了氣得想掄鞋子揍人也是真的。
可惜現在醒不過來,便是生氣也只得忍著,好在太子輕斥了胤祚一句,好歹這小子閉上了。
心裡鬆了一口氣,不知是因為胤祚終於不說話了,還是終於回到了自己的世界,這幾年他無傾訴,心裡卻總是擔心,生怕自己被困在那個地方回不來。沒想到說回也就回來了。
康熙覺得神十分疲憊,不一會兒就又睡了過去,再醒來時眼睛能睜開了,第一眼便瞧見胤祚放大的臉。
這孩子年紀不小了,偏偏不肯留鬍子,人又保養的好,面白的一張臉,瞧著和二十多歲沒什麼區別,咧笑著「汗阿瑪」的樣子,康熙想起當年。
當年他帶胤祚南巡,這孩子在船上生了一場大病,險些救不回來,好容易撿回一條小命,小娃兒也是這麼笑著他「汗阿瑪」,打那時候開始,康熙越來越把這個孩子放在心上,一直寵了幾十年。
但他怎麼也沒想到,這個孩子如此聰穎通,給他、太子和諸位皇子,乃至給大清帶來這麼大改變,以至於他們都走上了截然不同的路!
想到那個康熙和大清的狀況,再想想自己這幾十年過的舒心日子,康熙微微一笑,手拍了胤祚一下:「臭小子,想嚇死你老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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