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馬車前頭,幽然的簫聲讓上靖羽驟然頓住腳步,面嘩然劇變。
灰暗的眸,漸漸的浮現著一亮,卻最終在這微弱的亮里,出無盡的絕和冰冷。若深淵,若懸崖,教人一眼便痛徹骨髓。
站在那裏,子輕微的抖,卻只是咬住了瓣,眸子噙淚始終不肯落下。
驚得芙蕖忙問,「小姐怎麼了?可是方才傷著哪兒?」
「沒什麼。」良久,才應了聲,忍去眼底的淚,上了馬車。
「小姐這是怎麼了?」芙蕖憂慮的著搭在自己手上,冰冷骨的上靖羽之手。甚至能覺到自家小姐的抖,那種發自心的痛楚和絕。
只因他,在!
蕭東離一直都在賦興樓里,只是沒出來見罷了!
恨之骨的原因,是因為曾經到了極。那是無可救贖的極刑,要麼灰飛煙滅,要麼涅槃而生。
可是蕭東離,我兩者兼有,該怎麼辦?
前世恩怨,今生了。
「小姐是覺得方才那些人,出自年家?」芙蕖問。
上靖羽稍稍回過神,「你怕嗎?」
「不怕。」芙蕖搖著頭,「只要小姐好好的,芙蕖什麼都不怕。」
聞言,上靖羽抬頭,循著聲音的方向看著芙蕖。許是有些窘迫,芙蕖低頭良久,才小心翼翼道,「小姐覺得芙蕖在逢迎拍馬?」
曾經,上靖羽確實覺得芙蕖是二姨娘的人,所以對芙蕖的話,總是嫌惡至極。可是現在,倒覺得悅耳。心境不同,一模一樣的話,說出來竟會有不同的。
清淺的吐出一口氣,上靖羽苦笑,「我只是覺得累。芙蕖,唯你一人知曉我已看不見,我所能依賴的也唯有你。若是哪日你出賣我,我也不會怪你。人都是求生的,而非求死。我所期許的,只是在你的能力範圍,不要騙我。」
「小姐?」芙蕖一怔,不語。
「若有什麼難,只管告訴我。我雖已殘廢,但在整個丞相府,所有人都必須恭恭敬敬的喊我一聲小姐。你明白我的意思嗎?」握了芙蕖的手。
芙蕖重重點頭,「奴婢明白!」
上靖羽想著,大抵連芙蕖都鬧不清楚,何以一慣驕縱的小姐,一覺醒來就了這副溫潤深沉的模樣?
這樣有什麼不好?斂盡鋒芒,只為求生。
求自己安然,求父親安然,求整個上家安然。
「奴婢卑微。」芙蕖不是傻子,「然則奴婢也不會人白白欺凌小姐,必定生死不離小姐左右。」
「好。」上靖羽深吸一口氣,收一人易,收一人心不易。
坦誠,是人與人之間最好的橋樑。
當然,前提是這個人必須可信。
馬車徐徐朝著丞相府而去,上靖羽想了想便道,「今日遇見二皇子之事,不許告訴任何人,包括我爹。」
「是。」芙蕖猶豫了一下,「只是二皇子知曉了小姐的份,只怕……」
「不給他希,怎麼能讓丞相府和二皇子聯手?」橫豎這一次,不想讓蕭東離再當皇帝。記憶中的二皇子,溫潤謙和,倒是個極為穩重之人。
相比太子的暴戾,若由二皇子繼承皇位,想來上家應該可以避開生死大劫。
芙蕖咬,「那萬一相爺將小姐與二皇子聯姻,小姐也嫁嗎?」
上靖羽的眉頭緩緩揚起,眼底著微涼,卻是一字一句,「生死不帝王家。」
婚是用來逃的,夫君是用來休的!這年頭如果男人都能靠得住,那母豬就能爬上樹!黃金男,鉆石男,都給姐姐滾遠點!皇帝王爺又如何,只要有人要,只要能賺錢,來一個賣一個,來兩個賣一雙!…
聖旨賜婚虞幼蓮與江有朝時,京中所有人都覺得婚事雙方不搭。 一個是令國公府、簪纓世家千嬌萬寵長大的嬌嬌女,生得一副柔膚雪肌、眉眼如畫,叫人看了就想捧着哄着。 一個是寒門武舉出身,仗着軍功一躍成爲人上人的粗野將軍,曾一槍挑落敵軍數十,進京那日更是當街嚇哭兩歲稚兒。 江有朝本人也這樣認爲。 所以當令國公府遞來一張長長的嫁妝單子,上面列滿了各種珍奇寶物、時興首飾、綾羅綢緞的時候。 他也未置一辭。 只想着湊合將婚姻過下去,雙方相安無事便好。 直到春獵那日,那個紅脣雪膚,小臉如羊脂玉般瑩潤的嬌小姐,不小心撞進了他的懷裏。 江有朝大手一揮,將人穩穩接住。 對方盈盈拜謝,露出柔嫩細膩、不堪一握的脖頸,嬌矜又勾人。 江有朝狼狽鬆手。 ——在無人看到的角度裏,耳垂突然變得通紅。 * 京城衆人驚訝發現。 向來寡言冷語的江統領,婚後竟將自己明豔姝麗的妻子捧在了手心裏。 新婚第二日,他親自去金鑾殿前求了數箱羅綢錦緞,只爲小姑娘隨口說的一句牀榻太硌了; 生辰時放了滿城的孔明燈,只爲討她展顏一笑; 就連小姑娘鬧脾氣,也是他好聲好氣地哄着求着,生怕她受一丁點委屈。 衆人這才反應過來:那個令國公府千嬌萬寵長大的小姑娘,婚後居然比婚前還舒心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