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太后眉一挑，「莫非已經放出宮的人的生死，還要哀家負責不？」

「陛下到底為何來說這些？」李太后皺眉說。「陛下想知道什麼，直問就是。」

「當年說朕還小，提議聖母太后乾清宮照顧督促朕的人，是張居正。」朱翊鈞說。「當時，首輔與太后監國，常於乾清宮共商國事。」

李太后聽著朱翊鈞的話，越聽越不像，「當年陛下年登基，礙於年歲，並不能親政，張居正是先帝為陛下選的閣首輔，哀家是陛下生母，陛下如今是在怪，先帝不該擇張居正輔助陛下，還是在怪，哀家當時不該進乾清宮照顧陛下？」

「母妃捫心自問，當真是一言一行都對得起父皇嗎？」朱翊鈞問。

「哀家如何對不起先帝？陛下說個清楚。」李太后然大怒。

「母妃心裡清楚，如何要朕說明白？」朱翊鈞心痛的說道。

「陛下沒有緣由的來慈安宮說一通瘋話，還要讓哀家心裡清楚？」李太後站起來指著朱翊鈞說，「哀家明明白白告訴陛下，哀家不清楚。」

「陛下要如何？」

「嗯？」

朱翊鈞眼圈泛紅，渾止不住的抖，李太后自小待他嚴厲，他如今雖然年，面對氣勢頗盛的母親，任然會氣弱。「母妃，在乾清宮和張居正商議國事時，真的有恪正守禮嗎？從頭至尾的恪正守禮嗎？」

「陛下從哪裡聽來的渾話，就來哀家這撒潑？」李太后氣到抖，抖到不能直立，需要人來攙扶著，「陛下要因為這莫須有的話來死哀家嗎？」

「朕怎麼會母妃？」朱翊鈞哀痛怒氣雜在一起，「是母妃自己決定了自己的結果。」

「我決定了什麼結果？」李太后豎眉道，「是不是皇后對陛下說了什麼？不喜敬嬪是哀家宮裡出來，以為是哀家要抬舉，上不說，心裡還是記恨哀家是不是？」

「這又和皇後有什麼關係？」朱翊鈞驚道。

「哀家不知道有什麼聯繫？」李太后邦邦的說道，「就像哀家也不知道皇后在瀛臺淹死的那個人到底跟皇后說了什麼？」

王容與聽張說陛下去了慈安宮，讓娘娘趕去看看。陛下去慈安宮，要去看幹什麼？陛下可是很孝順的，張支支吾吾的，「娘娘別問了，快去吧。」

「你不和我說出什麼事了，我去了如何轉圓。」王容與說。

張只能低聲音和王容與說，前兩日有人在陛下告馮保，其中有一條就是馮保暗中相助聖母太后和張居正私通。

「那日陛下不讓我帶榮昌去乾清宮，就是那一日知道的？」王容與問，張點頭。

「那陛下如何，」王容與未盡之意是陛下那日就知道，如何到現在才去慈安宮。

「陛下讓人去調查了一些事，就是今日才來回話。」張說。

王容與倒吸一口氣，若是知道了立時就去找太后，太后三兩言就能說的陛下慚愧，這事理幾個下人就算完事。但是陛下當初會先派人去查，本也是對這件事起疑了吧。

王容與坐在步輦上往慈安宮中，還不知道，這火就要燒到上。

「張居正一死，萬千髒水都潑到他上，如今這髒水也要潑到哀家上？」李太后瞪著眼說，「陛下不信哀家，又何苦來和哀家對峙，讓人給哀家送來白綾，過後送不送進先帝陵寢，也全憑陛下的願意，陛下要是願意，一床席子裹了扔葬崗也可以。」

「娘娘，何苦與陛下說這樣的話。」嬤嬤勸說。

「你看他的意思，不就是指著鼻子罵哀家不貞嗎？」李太后淚水漣漣，「哀家被兒子這樣指責，不若死了。」

朱翊鈞站在殿中間，手在袖子里握，氣氛越來越繃，此時王容與進來，「兒臣有事不明想來問母妃，怎麼陛下也在此？」王容與強行裝作看不見眼前焦灼的氣氛只笑說。

朱翊鈞忽然轉頭瞪著王容與，那眼神讓人害怕，「你在瀛臺淹死的那個宮人和你說了什麼，才會讓你這麼害怕，什麼穩妥的方式都想不到，直接讓人把溺死了？」

「陛下怎麼突然問起這個？」王容與說，「我說了，是那人詛咒我肚子里的孩子，我又害怕又生氣，一時衝，只想讓閉。」

「不是，單單隻是詛咒不會讓你這麼害怕。」朱翊鈞搖頭說，「恐怕那人說了什麼讓你害怕的事，你恨不得立時死了，就不會有再有其他人知道那件事，那件讓皇家蒙，讓朕和先帝面盡失的事。」

「陛下。」王容與打斷說，「陛下今日心不好喝了酒，怎麼跑母妃這來了，陛下可不是垂髫小兒，心裡有事就只管找娘。」

「朕沒有喝酒，朕清醒的很。」朱翊鈞覺得自己心都要炸了，他想要發泄，他想要把讓他痛苦的事都說出來，但是，他如何能說。

如此醜事。

他……

王容與看著朱翊鈞，手去握住他的手，「陛下，陛下今日喝醉了，回寢宮好生休息吧。」

認真的看著朱翊鈞的眼睛，小聲問他，「陛下，莫不是真要死母妃嗎？」

朱翊鈞手用力，王容與被握的生疼，但面卻不變，看著朱翊鈞的眼神里有哀求，別說了，回宮去吧。

朱翊鈞的臉用力到猙獰，眼球被的發紅，幾滴下來，他在忍耐，最終他一甩手，頭也不回的果決離開慈安宮。

「回宮。」朱翊鈞喝道。

半是半是順勢，王容與借著朱翊鈞甩手的力跌坐在地上，多怕剛才陛下按耐不住，有些話一旦說出來，就再無轉圓餘地。

沒有時間讓后怕，擔心，抬頭對陛下一走就止了哭泣的李太后說，「陛下今日失態，衝撞了母妃，母妃莫要寄懷。」

「如何能不寄懷？」李太后冷道，「他既然已經懷疑我，這刺在他心中就已經種下，我無能辯駁，母子分，斷與今日。」

「母妃明磊落，清者自清。」王容與說，看著李太后，「還母妃為陛下也好生珍重自己。若，當真是無可辯說。」

「你放心，哀家可不是會做傻事的人。哀家的璐王還沒有大婚就藩，瑞安也未曾出嫁，哀家會好好的活著。」李太后看懂王容與的擔憂還有餘裕笑說，「陛下總有一日知道他錯了，並且錯的離譜，但到那時，就算後悔恐怕也遲了。」

知道李太后不會一時想不開尋了短見，王容與才放下一小塊心來，著令宮人好好伺候，便行禮出去，讓步輦往乾清宮去。

王容與揪著手指，此刻心裡是長到這麼大來遇到的最大難題，待會見了陛下，該一言表明，這事只是宮人子虛烏有的構陷，李太后和張居正私通之事絕無可能，還是勸陛下，為了先帝，為了自己，便是有也得當做沒有，得生忍了這一口氣。

天昏昏，拋去所有的顧慮和考量，王容與想到剛才陛下的表，心裡浮現一難，遇到這樣的事，尋常人都忍不了，何況陛下。

如何說，陛下的難過都在心裡刻下了，除了他自己，沒有人能去平它。

步輦還未聽聞，從乾清宮中摔東西砸東西的聲音就傳來，王容與下了步輦，「你們回吧，本宮今日宿在乾清宮。」

「娘娘，留一個宮人在殿外等候通傳吧。」無病說。

「不用，你們都回去。」王容與嘆道，這些事，你們知道也只是催命符而已。

王容與獨一人走向乾清宮，所有乾清宮伺候的人都在殿外焦急的跪著，張見皇後來，忙不迭跪過來，「娘娘，陛下把我們都趕出來，誰也不準進去。」

王容與點頭示意知道，準備提步進去，馮尚攔住，「陛下說了誰也不見，誰也不準進去，為娘娘貴考慮，娘年還是別進去了。」

王容與看著他，「本宮現在要進去，你敢攔本宮不？」

馮尚原就是跪著，如今只能拚命低著頭，表示自己不敢。

王容與回頭對張說，「你們也別都在外面跪著，讓別人知道還以為出什麼了不起的事。」

「留兩個在殿外遠遠候著，其餘人都散了吧。」王容與說。用力推開厚重的殿門。

朱翊鈞摔打東西的聲音愈發大。

王容與面不改，回頭面對一地跪著的太監，堅定的把門又關上，然後才往聲音傳來的地方走去。

暖閣幾乎變得面目全非，沒有一件東西在它該在的地方，而朱翊鈞還在裡間摔打。

「滾。」朱翊鈞聽到人進來的聲音，頭也不回的就吼道，然後抓到什麼就扔出去。瓷在王容與腳邊崩裂，瓷片飛，一塊險些割了王容與的臉。

王容與走過一片狼藉，也不顧朱翊鈞此時還在氣憤，走過去死死的摟住他的腰。

朱翊鈞想甩開，但是抱著他的是皇后，他到底不能像扔東西一樣把扔扔出去，就是幾下用力的扭擺，王容與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勁，死死的抱住就是不鬆手，再用力，朱翊鈞就怕傷了。

「皇後走吧，朕今日不想見皇后。」朱翊鈞道。「朕今天不想見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