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年後,餘杭。
又是一年忌日,謝景翕跟顧昀特意從淮南趕過來,神清氣爽的秋日,景依舊。
顧昀裹的像個粽子,掀起車簾看的出神,他看上去消瘦不,裹在厚重的裳裏像個蠶蛹,“我媳婦長大的地方,果然是不錯呢。”他放下車簾,表十分的說了一句,那覺,跟媳婦是他養出來的一樣。
“你要實在想誇我,就正麵的誇,非要拐這麽大個彎作甚。”謝景翕手上剝著橘,馬車彌漫著橘香,“就你方才看的那片田地,我小時候經常在裏頭玩鬧,那時候景昱淘氣,常給人家踩壞了莊家,祖母便讓他替人家勞作補償,但多數況下,都是我替他收拾爛攤子。”
顧昀出蒼白手指,從手上直接了兩瓣橘子放在裏,輕輕咬破,任由甘甜在裏蔓延,“原來這小子從小就這樣欠啊。”
他半瞇著眼,不知道是不是在腦補小舅子的畫麵,角掛著壞笑,笑著笑著就睡著了,謝景翕放下手裏的橘子,取了裘替他蓋上,然後便看著他發呆。
一個隨時隨地都會睡著的顧昀,像是一個疲累的旅人,終於尋到了可以停留的地方,毫無顧慮的睡去,睡單純可,單是這麽看著,就能讓人無限滿足。
顧昀不說話的時候,周遭顯得格外寧靜,田間有孩子嬉鬧,像是另一個世界的聲音,謝景翕跟著他瞇上眼,心裏盡是滿足。
老夫人葬在鄉裏,景昱跟公主便住在原先的老房子裏頭,馬車趕到的時候已至黃昏,正遇上倆人牽手結伴而歸。
三公主先聽到聲音,毫不猶豫的把謝景昱甩開,然後丟下手裏的菜筐,朝他們跑過來,“是阿姐跟姐夫呢,我就說今兒一早有喜鵲,原來真有驚喜呢!”
顧昀正巧睜開眼,謝景翕替他披上裘,“你卻是會掐著時間醒。”
顧昀笑,“三公主這子倒是越發好了,看來還是鄉間養人。”
謝景翕白他一眼,“人家本來也不差。”
三公主穿著家常的布,鞋子上沾滿了泥,兩年多的時間,上確實多了幾分憨,替他們掀開車簾,“我是估著你們這些日子會來,老早就跟鄰居家的大姐學了幾道菜,今兒晚上就做給你們嚐嚐。”
謝景昱跟過來,“有你這麽獻殷勤的嗎,見著姐姐姐夫,連我都不顧了,好像就隻你盼著他們來似的。”
三公主把他推到一邊,“去,別擋道,回家把菜摘了去,一個不會做飯的人,可不得招人嫌棄嗎?”
這點謝景昱無力反駁,他在做菜上的天分跟他姐如出一轍,爛的不相上下,沒脾氣的鼻子,“阿寧的手藝還過得去,姐姐姐夫,你們還是可以稍稍期待一下的。”
謝景翕笑說:“那倒是,要你做的,我們可不敢下筷子。”
顧昀笑笑沒說話,跟他小舅子心照不宣的相視一笑。
院子是後改建過的,地方不小,在鄉間算的上是首屈一指,幹幹淨淨的很舒適,謝家在城裏也有宅子,但是幾乎不常有人,現今是謝岑住在那養老。
“父親他近來可還好?”謝景翕問道。
“還是老樣子,沒事給縣裏的小娃娃們開蒙識字,我看他自己倒是樂嗬的,偶爾也會過來。”
“那便好,父親總歸年紀越來越大,不得要靠你們照應。”
“放心吧姐,都好著呢。”
顧昀抄著手,一邊走跟著他們走,眼睛一邊瞅著牆角的窩,謝景昱瞧見了大駭,忙道,“姐夫,你不會是又瞧上了我的窩吧,告你啊,說什麽也不給!”
去年顧昀他們來的時候,院子裏剛搭了一個窩棚,是用來養鴨子的,顧昀瞧著有意思,就想著在自己院子裏也搭一個一模一樣的,說來是再平常不過的事,但顧大爺不知犯了什麽邪,非要原封不的把窩棚抬回去,千裏迢迢,從餘杭運到淮南。
說什麽是他小舅子親手搭的不一樣,花錢也買不著,後來好說歹說,才最終決定抱一隻他小舅子親手挑來的鴨崽子回家養著。
當然,謝景昱還不知道他親手挑來的鴨崽子已經化一鍋湯進了他姐夫的肚子。
“瞧瞧你這小氣勁,我就是看看怎麽了,不,這窩搭的不如原來的好看。”顧昀一臉嫌棄的對著他家小舅子親手搭的窩品頭論足。
謝景昱鬆了口氣,心說嫌棄就好,可不就是為了你嫌棄才弄這麽醜的嗎。
“倒是養的不錯。”顧昀話鋒一轉,謝景昱如臨大敵,隻見他姐夫兩一,說道,“弟媳婦兒會熬湯嗎,不會熬的話蒸一下也,肚子裏放點糯米啊香料啊,實在不,就搭火架子烤著吃。”
所有的皆不由軀一震,躲瘟神似的往窩裏跑。
“您還真不挑啊姐夫!”
“不挑不挑,不用太大個,大的老。”
謝景昱腳下一踉蹌,差點就給他姐夫跪倒。
三公主丟了一把斧頭給謝景昱,“還不趕劈柴去,姐夫要吃隻怎麽了,咱蒸一隻烤一隻,再燒一鍋湯,且要柴火呢。”
顧昀笑了起來,“還是弟媳婦會做人。”
謝景昱認命的去窩抓,預它們今後見了他,大概都想跑,他自己都沒舍得吃一回呢!
謝景翕說道:“甭聽他胡說,哪裏就吃得了那麽多,你姐夫逗你呢。”
“人多吃著熱鬧嘛,好久沒烤點野味了,這不是想起來了嗎。”顧昀附耳在耳邊,“有點默契不,看不出來我替你報仇呢。”
“我謝謝你啊。”
“客氣媳婦。”
謝景昱在四人當中,是個毫無反抗餘地的最底層,公主,姐姐,姐夫,一個都惹不起,唯有任勞任怨的劈柴拔,還不時有他姐夫在旁邊指手畫腳,有他媳婦助攻姐夫指手畫腳,日子過的苦不堪言。
謝景昱殺了三隻,拔到沒脾氣,最終決定烤著吃,由顧昀親自指揮,謝景昱烤。
“姐夫,說這麽熱鬧,我還以為能吃你親手烤的呢,上次在驟得園吃了一回,終難忘啊。”
“是嗎,那你還是忘了吧,我已經金盆洗手。”
謝景昱:“……”
那你倒是連也洗了啊!
“傻不傻啊你!”三公主胳膊肘子了他一下,“姐夫法子都給你了,誰烤不都一樣嗎!”
“弟媳婦有見地。”
說的好像也很有道理,謝景昱沒了脾氣,繼續任勞任怨。
火堆旁邊溫暖的很,還有香味彌漫,無酒也醉人,謝景昱轉著烤架,看著已經接近他姐夫說的水準,問道:“姐夫,你瞧這樣如何了?”
半天沒有回應,謝景昱回看了一眼,他姐夫已經歪在他姐上睡著了,謝景昱愣了愣,手裏的架子瞬間就轉不了,他頹然的坐下來,看著一滴一滴的油滴到炭火裏,眼睜睜瞧著那一半的一點點的焦糊,再也沒有轉的。
他姐夫果然還是嘰嘰喳喳的時候比較可,安靜下來的時候,天兒好像格外冷似的,大家都許久沒有,好像在等著他醒來一般。
真是浪費啊,白瞎了他三隻呢。
第二天的時候,顧昀才醒來,搬了個椅子放在院中曬太,“昨天的好吃嗎,沒給我留點啊。”
謝景昱沒好氣,“過期不候知道嗎,早都吃幹淨了,骨頭渣都喂了隔壁的狗,甭惦記了。”
“哎呀,是可惜呢,不過今兒不想吃了,去隔壁瞧瞧那隻狗怎麽樣?”
隔著院牆都能聽到狗的反抗跟憤怒。
“姐夫了吧,早上還留著粥呢,給您端一碗怎麽樣?”三公主說道,“不過隔壁的狗太老,不好吃,咱去縣城裏買現的。”
謝景昱:“……”
這到底是誰家的媳婦!
謝景昱到非常絕,離祖母忌日還好幾天呢,也就是說他姐夫還要在家裏禍禍他好幾天,這可真沒有活路了,昨天吃,今天吃狗,明兒還不得直接吃人嗎!
而且有他這胳膊肘子往外拐的媳婦,吃人也是指日可待啊!
其實老夫人的忌日沒有他想的那樣遙遠,崔不及防的到來之後,謝景昱還有些可惜,因為姐夫他們明兒就要回淮南去了,再見……有點遙遙無期,去年的時候他會想,今年姐夫一定還會來的,可是今年他忽然就不敢想了。
老夫人的墳頭在半山腰上,上的時候有點費力,顧昀力不如從前,一路走的十分緩慢,謝景昱最害怕這樣的氛圍,故意不停的說話。
“年前的時候,沈大哥回來過,來給祖母添了香,不過來的匆忙,連頓飯也沒來得及吃。”
三公主拚命衝他打眼,謝景昱不解,他說錯了什麽嗎?
“會不會聊天啊小景昱。”顧昀瞄了他一眼,“不知道你沈大哥他惦記你姐嗎,能不能背著我點說啊。”
謝景昱:“……”
原本他還想說沈大哥問阿姐好呢,說有時間去看呢……
謝景昱捂著口,敵什麽的,太可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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