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葉青蕊來了

在那本《浣花緣》中，就曾經寫到過這麼一出戲。

葉青蕊在公府住了一段時日，沒名沒分的，便不住了，難免撒賣乖，范氏舍不得兒屈，在老太君并自己夫君面前哭啼了一番，嚷著怎麼也要說出真相，最后公府便商量著，先讓葉青蕊認祖歸宗。

事到了這里，那話本中的烏苔備打擊，為了這個，自然做出一些癡纏的傻事，甚至還曾經抱著范氏哭啼。

烏苔回憶著那話本中的種種，不由輕嘆了一聲。

也許按照話本中的種種，確實應該抱著母親哭哭啼啼，盼著母親垂憐了，只是當縱觀了這部話本，又哪里再肯去求人呢。

便是再低聲哀求又如何，沒有什麼緣的父母，這些年把養大，已經算是天大的恩德，怎麼能去奢更多？

至于那夫君，親也有半載，自己諸般溫存小心服侍，可曾見過他半點笑？

他心里自是惦記著那葉青蕊，哪里會將自己看在眼里。

再說了，天子賜婚，葉家不甘不愿地應了這門婚事，到底是什麼盤算，他那樣的人，自小早慧，還能看不？只怕是一切都被他看在心里，不咸不淡地冷著自己。

烏苔想到這里，越發覺得，這看似錦屋繡榻鐘鳴鼎食的日子，竟是危機四伏，險象環生，邊，又哪有什麼人能依靠呢！

這麼想著間，題紅來報，范氏已經進了后廳，過了月牙門。

烏苔也就起去迎。

是王妃，到底是天家婦，份在那兒，按照規矩不好真去接，只是站在門檻溫順候著。

眼見著范氏進來，除了慣常跟隨著的那兩個丫鬟，果然旁跟著一小娘子。

烏苔知道這就是葉青蕊了，自然下意識多看幾眼。

葉青蕊生了尖下，瘦弱，皮白凈眼睛睜得很大，也怪不得在那《浣花緣》中說“我見猶憐”。

這麼幾眼間，范氏已經到了跟前，烏苔含了輕笑，上前招呼。

范氏也是帶著笑的，那是烏苔在閨閣中鮮見到，卻在嫁給懋王后總是能看到的笑。

范氏笑著進屋，握了烏苔的手：“烏苔，我聽聞這幾日你上很是有些不適，特意來看看你，可有請過脈？”

烏苔：“勞煩母親掛心，并沒什麼不適，不過是秋后天涼罷了。”

面上掛著笑，但是語氣卻是淡淡的。

并沒什麼力氣強迫自己裝出母慈孝的熱絡了。

范氏倒是也沒再多說什麼。

寢房中，只有茶釜中微微的水聲，題紅正跪在風爐前，取了鹽來投其中。

烏苔可以覺到，葉青蕊站在范氏旁，正打量著自己，想看，卻又不好明著看，是那種地看。

眼睛很大，骨碌碌地轉著，看一眼，收回，之后再看一眼。

烏苔沉默不語。

母之間不同往日的沉默帶來幾分異樣，這個時候，就連旁邊伺候著的拾翠都覺到了，只是不敢說什麼罷了。

到底是范氏先開口：“烏苔，今日過來，我是有件事要和你提一下。”

烏苔抬眼：“母親請講。”

這麼說著的時候，便看到一旁的葉青蕊輕輕攥起了拳。

范氏看了看一旁的題紅和拾翠，烏苔知意思，便微頷首，題紅拾翠退下。

范氏這才道：“烏苔，你可知，你為什麼不青蕊，而烏苔？”

烏苔垂眼：“母親，兒嫁王府，婚書上的名字不就是青蕊嗎？”

范氏道：“是，婚書上是青蕊的名字，但——”

猶豫了下，倒是有些不知道怎麼開口，畢竟如今烏苔已經嫁皇室，為了天家婦，那懋王雖然屢次惹天家不快，但到底是懋王，將來一切都未可知，這個時候，也知道，為了葉家，也不該輕舉妄，應該靜觀其變。

這原本也是說好了的，可現在，自己的兒死活鬧著要說明一切。

也不知道怎麼了，兒這子比起之前變了不，還出了許多主意。

于是無奈地嘆了口氣，就要和烏苔說明原委，是想著，現在還不能得罪了烏苔，最好既讓烏苔安心當葉家的兒，又能讓葉青蕊認祖歸宗。

誰知道一旁的葉青蕊突然道：“母親，我來說吧。”

這麼突然出聲，范氏自然是沒想到，倒是有些為難地看著葉青蕊。

葉青蕊卻是不管的：“娘，我才是葉家正經嫡出的脈，這麼簡單的事，說明白了就是，我相信——”

說到這里，看向烏苔。

烏苔便看到，那一雙過分大的黑眼睛，就那麼著自己。

那是一種好像將所有一切都收眼底的神，好像看了自己的所有心思，甚至看了自己的過去未來。

葉青蕊著烏苔，道：“烏苔，聽到這個，你可能會很驚訝，不過我想告訴你，當年元之，母親出了事，結果賊人就把你假做我，就這麼替換了，所以這些年來，我流落在外吃盡苦頭，你卻在公府之家錦華服，現在我回來了，我要認祖歸宗。”

烏苔聽到這個，神卻是紋不變，只是保持著儀態，安靜地聽著，聽繼續說。

葉青蕊顯然也有些意外，看著烏苔，笑了：“我將認祖歸宗，把我的名字寫族譜，不過你放心，你的名字依然會和我一起放在族譜上，你可以當做，你多了一個姐姐。”

旁邊的范氏忙道：“烏苔，你不必多想，這些年，我自是把你當親生兒一樣看待，殿下那里，自有你祖父和他解釋一切。”

烏苔默了好一會，才終于問：“殿下已經知道了，是不是？”

范氏眼神有些躲閃，旁邊的葉青蕊卻道：“是，他知道了。”

的聲音太過直接，烏苔覺到了什麼，向。

當四目相對時，葉青蕊眸中泛起一意味深長的優越：“上個月，我行經豫州，曾經遇到懋王殿下，和殿下提起了這件事，他——”

停頓了下，同地看著烏苔，之后才緩慢地吐出接下來的字眼：“他臉并不好看。”

臉并不好看，這對于懋王來說，便已經是暴怒了。

他斂，平時輕易看不出什麼喜怒，便是自己這半年的枕邊人都捉不，若他能讓人看出臉不好，那就是已經出大事了。

不過倒是也能理解。

畢竟堂堂懋王，天家第三子，何等矜貴之人，自然是應該配公侯之家的千金小姐，至于自己這不知出來歷的西貝貨，確實折辱他了。

等于是自己或者葉家把他騙了。

于是烏苔道：“我既不是公府嫡，當初天家賜婚，就不該由我出嫁，說起來，這是欺君之罪了吧。”

這話一出，范氏臉變了，忙道：“烏苔，不許胡說！”

在如今的烏苔面前，是一直小心翼翼的，畢竟烏苔怎麼著也有一個王妃的名頭，但是現在，顧不得了。

厲聲道：“當初我們并不知你不是葉家的骨，到底是誰魚目混珠，換走了我的孩兒，我還不曾追究，我等哪里知道這些，又怎麼會是欺君之罪！況且——”

求助地看向葉青蕊。

葉青蕊瞇起眸子，笑了笑，對烏苔道：“葉家養了你這些年，就換來你這番回報？不過我可以告訴你，你打錯主意了。”

慢條斯理地道：“你可知道，當年你是被誰送回云安城的？”

烏苔擰眉，有些疑，這個確實不知的。

葉青蕊：“當年是平軍從叛軍手中將你救出，之后把你假做我送回了云安城，所以這份錯換，關鍵就在這一了，只要昔年平軍為我葉家作個人證，說出當年種種事，皇上自然明白，不是我葉家故意欺君罔上，而是我等也被蒙在鼓中。”

烏苔聽著，心里卻有了不好的預，終于問道：“是誰把我送回云安城的？”

葉青蕊笑了：“自然是如今的懋王殿下，我已經和他說明真相，他表示會為我查明一切。”

烏苔心便被狠狠一矬。

原來葉青蕊竟然是要利用懋王來坐定的份，只要懋王肯替葉家作保，葉家確實不必擔心什麼了，只是自己，自己在懋王那里算什麼？

而那懋王，自然是聽信葉青蕊的，他又怎麼會為自己做主！

送走了范氏和葉青蕊后，烏苔只覺渾虛弱，腳下懸浮，險些倒在旁邊的矮榻上。

本來知道一切真相后，以為自己距離被趕走還有一些時日，還可以從長計議，為自己籌劃后路，但是現在，發現一切迫在眉睫！

不知為何，那葉青蕊子出現了變數，竟記著認祖歸宗，甚至想利用懋王將自己盡快趕走。

懋王知道一切后，為了葉青蕊，他會怎麼對待自己？

烏苔想著那話本中的種種，冷落，辱，不屑，還會把趕走？還要給賜鳩酒？

想到鳩酒，心不由一。

要死在這里嗎？

不，當然不想死。

既然只是尋常農家，那為什麼還要留在這里呢，這里沒有一個人真心待，鄙的出也不配留在這里！

如果懋王真得給自己休書，那自己就順勢拿了休書走人好了。

怎麼也是做過他王妃的人，他應該不至于太過苛刻，也許會讓自己拿走嫁妝吧？

只是那些嫁妝，是不是應該歸還葉家？

那他會另外多給自己一些銀子嗎？

烏苔想了半響，最后咬牙決定，必須找他要銀子啊！

他回來后，如果他暴怒，就哭啼；如果他慍怒，就討好；如果他質問，就裝傻；如果他扔休書，就跪求銀子！

做低了姿態，想辦法拿到銀子離開。

也不是石頭里出來的，哪怕是農家，也得有爹有娘，應該去找他們，拿著銀子去找，興許他們還會給自己配一個好夫家，以后照樣過日子呢！

想明白這些后，烏苔略松了口氣。

并不是非死不可，也是有活路的，在那話本中，之所以會死，說白了就是不知好歹，非要著一個本不在意自己的男人，何必呢？

他要娶的是葉家貴，是冒名的，不配。

他心里記掛著的是豫州驚鴻一瞥的葉青蕊，是烏苔，更不配。

所以早早走了就是。

至于以往小心翼翼的討好，就當是來當丫鬟掙銀子的好了，只要他給自己銀子，這買賣就不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