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七章沒了
封九掛了電話之后,站在窗口深吸了一口氣,才踱步回到病房門口。
門口的長椅上,顧祠邵坐在那,眼睛盯著地面,一不保持這個姿勢大概有半個多小時了。
封九看了眼病房里,老依舊握著老爺爺漸漸冷卻的手,沒有大悲大痛的場面,卻比大悲大痛更令人心酸難。
秦方抱著一沓待簽的資料過來,里面有死亡證明,火化同意書,以及各種銷戶手續
封九拍了拍顧祠邵的肩膀,輕聲說,“二哥,我給你開副藥,你吃了睡一會吧,一會還有很多事要做。”
顧祠邵不眠不休守在病房門口整整兩個晚上,他聽到老人費力地著氣,他聽到老人一直在說對不起,我可能要先走了,他聽到老人說,可惜,我不能看到重孫了
“不用。”他音沙啞地開口,面上沒多大表,“幫我打一針,我送爺爺進去。”
他說的進去是火化。
封九有些不忍地看了眼還死死握住老爺爺手不停幫他暖手的老,心頭簡直悲傷逆流河。
老六幾人趕過來的時候,正看到顧祠邵站在窗口接電話。
那人形銷骨立,面容犀利而冷漠,眉宇間籠罩著一層悲涼的氣息,不知電話那頭說了什麼,他輕輕勾了勾,出一個笑。
謝三卻似乎看見他落下淚來。
陳涼趕在被呂樂樂的姐妹團掃完之前買了兩份唐裝,一份送給老爺爺老,另一份送給顧祠邵的爺爺,趁著陳父陳母上洗手間的功夫,陳涼打了個電話給顧祠邵,先是祝他新年快樂,再來告訴他這個消息。
電話那頭的顧祠邵似乎是怔了片刻,才說了聲“好。”
陳涼敏地沒有多問,又說了幾句掛了電話。
隨后,第一時間打給周元。
周元還在回柳市的車上,邊的宋西大概睡著了,他刻意地低聲音說,“二哥的爺爺去世了。”
陳涼聽見自己極其冷靜的聲音問,“在哪兒”
掛掉電話后,陳涼站在原地,腦子里放空了好一會。
還是陳母詫異地問,“你怎麼哭了”
才一抬手,到一手的眼淚。
“媽,我有急事,得出去一會,你們先回家。”把手里的大包小包全部塞到陳母手里,轉往外跑。
腦子里卻還清楚地想起,剛剛齊鈴兒臨走時說的那句,“我不是幫你,我是不想麻煩二哥,他已經夠難過了”
為什麼所有人都知道
只有不知道
明明,剛剛還和他通了電話,為什麼不告訴
病房的老,細致地替老爺爺了臉了腳,給他換上早就買好的壽,又替他涂了陳涼買的防凍手霜,一邊念叨著一邊給他涂,“孫媳婦說你這手啊,得一天涂三遍,早中晚各一遍,現在已經是晚上了,給你涂第三遍了”
謝三,老六,魚七,小五,封九幾人都站在病床邊,安靜地看著,沉默著。
等到老給老爺爺梳好頭發,用那層白布罩住之后,這一群人全都跪了下來,對著老爺爺的磕了三個頭。
老笑了笑,“你們啊,都是好孩子,以后都要好好的,不要和媳婦吵架,這日子啊,是吵一天一天”
正在磕頭的謝三心里沒來由地一。
他看向正溫地幫老爺爺捂手的老,心極其不可思議地在想,未來的某一天,他躺在病床上,邊陪著的人是誰呢
會是嗎
顧祠邵從外面進來,后跟著一群醫護人員,他先是扶著老到封九邊,眼神示意后,封九快速地給老注了一管藥劑。
老正要跟顧祠邵代什麼,說著說著稀里糊涂地閉上眼睡了。
顧祠邵輕輕地把放在一旁的陪護床上,細心地給了鞋蓋上被子,這才轉過看向罩著白布的老爺爺。
這個記憶中陪伴了自己二十多個年頭的老人。
這個總是寡言語,卻總喜歡把他舉在頭頂逗他笑的老人。
他不像其他人的爺爺那樣兇狠地勒令下一代做這做那,相反,他總是教育顧祠邵,做人最重要的是開心,要知足常樂,要學會心懷恩。
他的綿造就了兒子和兒媳的天災人禍。
從此,這個老人,愈發不肯說話,唯有和老在一起,才能慨一下曾經的年時。
他不敢再教育顧祠邵,似乎他的教育從不適用于這個吃人的社會。
他懂。
他什麼都懂。
包括顧祠邵小時候所承來自大哥的各種欺,他都懂,只是,他采取了防和退模式,他教給顧祠邵的是如何躲避,如何各種示好以及和平共。
所以顧祠邵眼睜睜看著父母死在面前。
所以顧祠邵發誓以后再也不聽他的任何教導。
這是一段橫許久的冷戰,從老人兒子兒媳死的那一天開始,從顧祠邵沒了父母那一天開始。
顧祠邵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給老人磕了頭。
一旁的醫護人員把老人推了出去
陳涼趕到醫院時,長廊上只站著一個背對著的男人,窗戶開著,冷風簌簌,刮在臉上能刮出一道口。
四周靜謐無聲,只有陳涼走路的噠噠聲,走到一半,看見病房里躺著的老,頓時一怔,好幾秒,的腦袋都是空白的。
如果是顧祠邵的,那麼,那麼說的那些都是
“孫媳婦兒,可算找著你了”
“我不走,我好不容易見到你,我才不走”
“我兒子和兒媳婦去天上了,只剩下一個孫子,一個月也見不到一次。”
陳涼一步一步走到窗口那人后,輕聲喊,“顧祠邵。”
很久之后,那人才回頭,似是愣了下,神恍惚地說,“我以為幻聽。”
陳涼眼淚突然就下來了,上前一步抱著他。
此刻無暇去想他為什麼不告訴。
現在滿心滿眼都是,他該有多難過。
他上跟冰一樣涼涼的,整個人被寒氣包裹著,陳涼剛環住他的腰,就聽他喑啞的聲音說,“皮皮,我爺爺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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