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話引起了一陣附和。大漢這種舉確實讓他們到有些難以理解。

沒錯，幕府暫停對大漢的銅出口，並不是臨時的決定，而是這群幕府高級員們私下裏的共同決策。

他們之所以這麼做，是有多重考慮的。

在前明時代，幕府就十分和大明通商，德川家康在世的時候就曾授權自己的親信家臣本多正純和當時的長崎奉行長谷川廣智分別致書當時的福建總督陳子貞請求通商。

本多正純的言辭十分懇切，一開始就是「弊國與中華，通問久矣，外史籍，歷歷可征，臺下所知也……」然後將之前的兩國矛盾都推到了已經死亡了的臣秀吉頭上，告訴大明朝廷現在的德川幕府絕對沒有敵意，只想與大明通商，最後還以「弊邑僻海隅，所謂蕞爾國也。中華以大字小之意，幸有圖！」作為結尾，姿態可以說是放到了極低的地方。

然而，當時剛剛還與臣秀吉打過仗的大明朝廷，並沒有信任德川幕府的誠意，仍舊實行著對日本的海政策，方的貿易一直絕。幕府無奈之下，只好吸引各種海上的走私商人來於日本貿易，提供了各種優惠條件。

與相貌大有異常的西洋人相比，幕府對看上去和日本人無異的中國商人要寬容得多，幕府給了中國商人們朱印狀（這是一般只給日本商人的特許狀），還規定在長崎貿易的大明商人可以有較大的自主權——為了絕天主教排除西洋影響，幕府規定葡萄牙和西班牙商人只許在長崎港活、荷蘭和英國商人只允許在平戶港活，但是中國商人可以隨便探訪其他地方的親朋好友，選擇客棧住所投訴、易時也較為自由，而不必給方統一收購。

在這種種優惠條件的刺激下，日本與大明的貿易往來也很快就發展起來，還培養了一批從事海上貿易的海商，鄭芝龍家族就是在這樣的條件下發展壯大的，甚至還能夠在長崎定居，娶妻生子。

自從大明滅亡、大漢取而代之以後，新的中原王朝一改之前大明對海外貿易的排斥態度，積極地尋求擴張海貿，主尋求日本幕府來建立外往來，擴大兩國之間的貿易。一直都希和中國擴大通商的幕府當然求之不得，在兩邊的努力之下，幾年來兩國之間的貿易量都在穩步擴張，如今已經達到了一個十分可觀的數字。

貿易量擴大，幕府能夠從中取更多稅收，上下員們也能夠從長崎得到更多正規以外的好，看上去是皆大歡喜的事，不過在持續了幾年之後，卻又給幕府帶來了一樁極大的煩惱。

原因是兩國之間的貿易實在太過於不對等了。幕府對中國的貿易極大，這時代的日本，手工業完全不如大陸發達，以至於許多生活和生產的必需品都需要從中國進行輸。從糖果、青、麻葛、生、綢緞、藥材，都極其仰賴進口。

自從臣秀吉統一日本之後，日本本土並沒有再遭大規模的持續戰，關原之戰和幕府兩次征伐大阪都是快速了解，沒有造全國的禍，已經承平了好幾十年，百業興盛。同時，包括幕府在，各地的大名都在積極地開放金銀礦和其他金屬礦藏，結果在日本已經為了如今世界上最大的產銀國。

天下安定，手頭上又有了錢，於是日本就開始追求奢侈了，哪怕是底層的農人也開始使用原本為奢侈品的織品。據西班牙人的記錄「來自中國幾千萬的純或帶刺繡的天鵝絨、純的琥珀織、綢緞、薄羅紗以及其他各種布料，每年都可以銷售一空，不分男，都穿著各種各樣帶彩的服，無論是還是未婚姑娘，即使老婦人也是如此」。

原本日本的本土是產織品的，比如京都就有不作坊，然而日本人一直都青睞來自中國的價廉的帛，甚至各地的作坊還從中國進口優質生來擴大自己的產量，一年當中要要從中國進口三五千擔的生。

在大漢主和日本通商之後，各種大陸產品的進口量越發激增，雖然滿足了國對中國商品的旺盛需求，但是也給日本帶來了巨量的貿易逆差。

日本現在並沒有多商品能夠出口到中國來，只有一點點的手工藝品而已，其他的只能用銅和金銀來填補。這樣的貿易結果，當然就會帶來貴金屬大量流失的後果，最初的時候貿易量並不太大，這種流失還能被幕府所容忍，但是經過了幾年的貿易擴大之後，如今的貴金屬外流形勢已經到了令幕府難以忍的地步。

為了緩解這種貿易危機，幕府上下已經多次商討，可謂傷了腦筋。

之所以覺得頭疼，是因為他們並不想要完全終止掉和中國的貿易，因為日本需要中國的商品，幕府也需要貿易當中的財政收。可是完全放任金銀外流更加不行，必須要想辦法來限制金銀的過度外流，維護日本經濟的穩定和幕府的統治。

開了幾次會議之後，經過了多次討論，在這些老中當中逐漸形了一個共識：要以一定的方式來限制對中國的貿易出口，同時也要努力控制力度，以便不要怒中國，使得大漢和大明一樣再度選擇對日本進行貿易封鎖。

在經過了縝的部署之後，幕府終於在今年年初，以荷蘭人的需要為借口，暫停了對中國的銅出口。

荷蘭人確實需要大量的銅，跟幕府提出了加大進口的要求，不過這個要求日本是可以以其他方式滿足的，並不是一定必須要停止對大漢銅出口不可。

然而幕府還是這麼做了，其一，這是一種試探，看看大漢對和日本貿易的重視程度，在幕府看來，與金銀相比，銅對大漢的重要要小得多，因此不至於完全怒大漢，但是又可以從中看到大漢的態度。

其二，通過銅的止出口，也可以向大漢展示日本對貿易控制的決心和力度，為之後進一步收貿易打好基礎。

他們在最初的時候就判斷，大漢在接到了消息之後，會來找到幕府駐日本的代表來詢問此事，所以他們決定先不跟駐中國的代表柳生元齋說請一切況，只是在送過去的公文當中要求他向中國朝廷解釋幕府這邊的苦衷，要求他盡量維護兩國之間的貿易關係，同時還要求他要保持和國的聯繫，每隔幾日都要寫一封詳細的文書，描述自己同大漢朝廷涉的細節。

柳生元齋不明就裏，接到了這麼勉強的命令之後自然對獨斷行事的上司們頗惱怒，但是他沒有辦法也只能遵從國的命令行事，他這陣子一直都呆在大漢的京城，盡心儘力地同大漢朝廷涉，並且按照國的指示一直都在將談判的事宜都寫報告回復給了國，經由商船帶回。

可是他送回來的報告，卻讓這群老中執政們陷到了迷糊當中。

大漢的態度太奇怪了，既像是很著急很惱怒，但是又沒有表現出特別著急的樣子來，一邊以嚴厲的言辭來斥責恐嚇柳生元齋，提出了種種刁難的條件，但是卻一直遲遲沒有正式的行，更加沒有中斷談判勒令他馬上跟國講明況的舉。

如果因為大漢沒有的舉而繼續推進貿易限制，似乎太大膽了，可是如果現在就停止銅出口令，似乎又顯得太過於膽怯了，而且朝令夕改也對幕府的聲譽有損。

現在，執政的老中大臣們只能面面相覷，誰也拿不出一個準確的對策來。因為這種況沒有萬全之策，無論提出什麼樣的建議，都有可能適得其反，最後為別人攻擊的焦點，既然如此，那還不如乾脆緘口不言。

在氣氛陷僵局之後，大家按照歷來的慣例，不約而同地又將視線放到了資歷最深的大老井伊直孝上。他的地位和威最高，就算做出了不符合一部分人心意的決定，也沒有人會公開站出來反對。

到了大家的視線，井伊直孝仍舊不聲，沈著臉不知道在想什麼。

「柳生現在還在大漢的京城裏面和中國的朝臣談判嗎？能不能讓他去求見高一點的朝臣？從他傳回來的報告來看，現在中國朝廷只不過派了幾個小臣在和他談判而已，並不顯得有多麼急迫。」

「……好的，確實應該跟他說明了，最好把幕也告訴一點跟他們。」酒井忠世稍微遲疑了一下，然後馬上點頭應了下來。「如果可以的話，最好讓他求見一下大漢負責商業的閣大臣本人，如果能夠見到大臣本人的話，很多事都會方便很多吧。」

他們兩個表面上是在說讓柳生去求見更高層員，實際上卻已經是在各自表態了，井伊直孝說大漢並不急迫，潛臺詞就是支持進一步限制貿易規模，阻止貴金屬的外流趨勢，而酒井忠世卻晦地表示最好還是再談一談，試探一下大漢朝廷的意思。

這些人都是幕府的最高層員，但是各自都是有各自的背景，互相之間表面上是一團和氣，實際上里的鬥爭卻一樣不，為了避免一個人承擔責任，這些人都十分崇尚「腹功」，誰也不肯直來直去說話，而是用晦的暗示來表達自己的觀點。

「確實還是進一步談判比較妥當。」一看有人表態，而且立場各異，本就負責兩國貿易的藤忠重也敢於表達自己的觀點了，「大漢如今國勢昌盛，實力雄厚，如果不慎怒了大漢朝廷，對於我國來說並不是好事。」

兩個老中一起表態，態勢一下子就傾向於緩和手段了。其他老中卻並不發言，好像還是在沉思一樣。

井伊直孝稍稍有些不耐煩了，不過他並不想強行要他們按自己的意思來行事，他為大老，如果強行想要著他們按自己的步調行事是沒有多大困難的，但是他不想顯得獨斷專行。再說了，既然大漢態度並不著急，緩一緩觀一下也沒什麼不好。

「那好吧，就讓柳生先再想辦法和大漢的朝臣商談幾次，把的解決辦法談好。」井伊直孝冷淡地說，「不過，我們也該給柳生那邊定個期限了，完全限制銅的出口並非長久之計，而且把令延續下去更加對兩國貿易有損。」

其他老中也紛紛點頭，表示同意他的看法。

完全止對大漢輸出銅，如果持續太長時間的話，肯定會怒大漢朝廷，而且對日本自己的貿易利益也十分有損，既然現在大漢的態度並不是特別激烈，那麼乾脆再給柳生那邊定一個期限，如果過了這個期限，就一邊取消對大漢的銅出口令，重新恢復銅出口，一邊暗地裏限制兩國貿易規模，減緩金銀的流出。

「我贊同大老，此事不能一直拖延下去，對兩國都不好。」另一位酒井家的老中酒井忠勝馬上說出了自己的意見，「如今已經是開春了，我們用的是給荷蘭人供應銅礦的借口，不能一直再用下去，要不到夏天就直接放開令吧？」

「夏天就放開？」藤忠重有些吃驚了。

他是在座的老中們當中地位和基最低的，所以一向不怎麼肯主發言，寧可聽著前面的這些人討論出一個結果來，但是這下還是忍不住了。「如今離夏天已經只有一兩個月了，柳生那邊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和大漢朝廷談出一個滿意的結果來……再說了，兩個月時間，也難以制定出萬全之策來。」

「沒有萬全之策，那就選最好的策略來用吧。」井伊直孝不不慢地回答，「如果柳生那邊沒有特別嚴重的事態反饋的話，那麼兩個月之後我們就解除銅出口令，然後頒佈貿易管制令，規定好一年金銀的最大流出數量，然後和大漢談判，規定一年的資輸限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