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過薑鸞手裡的木湯杓,一杓杓地舀湯,當面喝了。喝完道謝,“謝殿下賜湯,極合臣的胃口。下次有類似的事,可以直接臣來。”
薑鸞才不跟他多掰扯。
“喝完了?”不客氣地趕人,“可以走了。過三天再來。”
裴顯不走。
“原不想打擾殿下,有個極重要的事,須得當面回稟。因此才今日過來。”
他把湯盅放去旁邊矮幾上,“文鏡回來了。”
文鏡是當日凌晨回來的。
帶回了追索了一個月的線索,搶回了盧四郎。
在山林野外爬滾打追蹤了整個月,人瘦了一大圈,氣神倒是不錯。
文鏡被召寢堂,隔著半卷起的珠簾,神采奕奕地回稟,
“從京城郊外追蹤了一大圈,那夥賊人挾持著盧四郎,往南翻山越嶺行了五百余裡,又走水路往西。狡兔三窟,最後繞回了老巢,居然就在京畿附近,距離京城不到八十裡的郊縣裡。盧四郎被他們帶著繞了一大圈,在荒山裡過了年,他們覺得徹底安全了,最後帶著盧四郎回了巢。”
“看守巢的是某位大人的幕僚。兩百余人守衛著那座莊子,高牆深院,修得像座塢堡,看守的都是世家蓄養的死士。他們的主人不常去,但出莊子的人來來去去,每天都有生面孔,看來像是收集線報的所在。”
“末將帶人蹲守了半個月,終於等到一位主事的人出老巢,當夜末將率兵襲擊了那巢。剿滅了全部守衛。盧四郎安然帶出。”
薑鸞聽到這裡,追問,“主事的人是什麼人。巢裡的幕僚可抓了活口?世家蓄養的死士,又是出自哪個世家?”
文鏡搖頭。“看守巢的幕僚極為忠心,當場自刎。我們想抓幾個帶傷的活口,想帶回京問話,抓不到活的。他們見大勢已去,竟然殺了當夜進巢的那名主事之人,齊齊自盡。”
說到這裡,文鏡慚愧地低頭:“未抓到活口,末將辦事不力……”
裴顯打斷了他的請罪,和薑鸞解釋,“世家訓練有素的死士,不同於軍裡的俘虜,本來就極難抓活口。當夜進巢的那位主事之人應該是他們主家的下屬,亦或是得力管事之類的人。為了維護主家的安全,必要時,什麼人都可以舍棄。”
文鏡道,“末將帶回了主事之人的。但那那主事人被幾名死士斬殺滅口的同時,被刀砍毀了容。只能大概看出材年紀,看不出相貌了。”
薑鸞很興趣,在床上坐直了:“毀了容的也是線索,擱哪兒了?”
裴顯倒也不瞞:“放置在兵馬元帥府裡。”
薑鸞想也不想就說,“我還沒瞧過呢。我要去看看!”
話音未落,裴顯即刻道:“不可!”
薑鸞:“……”
“裴中書。”坐在床頭斜睨他,“剛才趕你走,記仇呢?”
文鏡吃驚地瞄了一眼床邊對坐的兩人。
裴顯鎮定自若地答,
“殿下近日染了風寒,氣汙穢,能不靠近,還是不要靠近的好。還請稍安勿躁,好好休息養病為先。”
他說的話本沒問題,文鏡聽得連連點頭,“殿下上有風寒,還是不看的好。死人有什麼好看的,確實汙穢得很。”
薑鸞磨了磨細白的牙,不肯松口。
“行,那過幾日等我‘風寒’好了,有勞裴中書,過來接我去看。”
裴顯不置可否,新換了個話頭,提起一個人。
“對了,盧四郎接回來了。殿下可要看看?不過先提醒一句,他在外頭餐風宿了一個月,如今蓬頭垢面,或許有些不殿下的眼。”
薑鸞歎了口氣,“你故意的吧。算了,先不看了,人回來就好。讓他洗洗,再好生歇幾天。”
裴顯看了眼文鏡。
文鏡被他的眼神提醒,立刻轉從寢殿外拿來一大型弓弩,放在地上,隔著珠簾往室裡推了推。
“咦。”薑鸞果然瞧著大起興趣,吩咐們抬過去床邊,給仔細打量,“送我的?”
文鏡如實回稟,“是末將領兵剿滅了京畿附近的那塢堡巢,搜繳贓時,意外發現的一批強弩。這種弓弩不尋常。不止穿力強,而且是私鑄,和軍裡的幾種製式都不同。末將瞧著這把強弩的構造眼,七月底督帥在京城遇刺,只怕是同樣批次的私鑄弓弩。”
薑鸞的注意力終於被完全吸引過去了,興致地玩了好久。
“如此說來,走盧四郎的那波人,竟然就是七月底刺殺裴中書的同一撥人?原來他們花費了一窖子金的大價錢留下盧氏嫡系的活口,真的是為了對付你?”
薑鸞翻來覆去地把玩著弓弩,“厲害了裴中書。仇家滿天下啊。”
裴顯淡笑,“過獎。”
薑鸞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吩咐文鏡,“先下去歇著吧。看你瘦猴子了,趕補一補。歇好了再談封賞。”
文鏡告辭退出。
薑鸞把玩了一會兒弓弩,瞥一眼邊上的人。裴顯安然不,坐等著。過了片刻,果然理所當然地吩咐他,
“把裳了。讓我看看你右肩上的弩傷。”
裴顯瞧見眼風往自己的右肩頭瞄時,心裡就猜出幾分,乾脆地去了外袍,拉下裡,出肩頭的舊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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