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偶爾撞到長街巡值的幾隊武侯,跟車的幾個漢子當眾亮出東宮的衛腰牌,武侯們諾諾而退。
三更時分,跟車衛開了西城門,沿著人跡稀的道往西北邊行駛出幾裡,停在一山勢嶙峋的荒野山。
這裡是京城城郊出了名的葬崗。
半夜行駛而來的車滾聲驚起了幾隻寒,葬崗野火磷點點。
“大半夜的,瘮得慌。”趕車的東宮衛把馬車停在路邊,跟同僚商議著,
“一大片都是葬崗,每個坑裡都是草席卷的,爛一堆,又沒個墓碑,誰知道他們盧家人葬在哪。”
“殿下說留他一條命,扔去葬崗,跟他家人放一自生自滅,我們扔這兒就回吧。”
幾個跟車的衛全部下車,把車簾子卷起,從馬車上抬出一個卷起的草席,往路邊一擱,馬車走了。
草席沒有拿繩索綁住,裡頭了幾下,被人從裡面開。
盧四郎從裹的草席裡掙扎而出,坐在深夜的葬崗山下。
周圍都是無名墳堆,土裡出的白骨出點點磷火,被驚擾的幾隻寒圍繞著他盤旋不退。
深夜被丟棄在荒山,盧四郎什麼也沒有,上隻穿了件褪了的舊錦袍。正是他當初從兵馬元帥府牢獄裡被帶出去時穿的那。
六月盧氏查抄當日,他被囚車帶走時,穿的就是這朱錦袍。在牢獄裡穿了幾個月,鮮妍朱褪盡了。
如今又穿上了這,坐在盧氏嫡系全族葬埋骨的葬崗裡。
盧四郎著四周的荒涼山野,臉上出恍惚的神。
更深重,他肩頭被水打,一不地坐在路邊。
天邊泛起了魚肚白,一輛山野常見的青篷驢車從遠道出現,停在盧四郎的邊。
京城男子常穿的烏皮六合靴出現在視野裡。
盧四郎坐在路邊,隔了許久,才被驚似的,茫然地抬起了臉。
俯看他的是一個陌生臉孔的男子,三四十來歲,白面微須,穿了讀書人常穿的墨青襴袍,看起來像是個有些份的幕僚師爺。
“盧氏四郎,盧宜?”那人確認似的喚他。
盧四郎整個人仿佛被走了三魂七魄,恍惚了許久,才點點頭。
來人盤問他,“東宮皇太殿下將你要了去,為你專門置辦了城外別院,據說對你極喜看重,盧四郎,如今你為何卻出現在城外的葬崗裡?”
盧四郎坐在原,出空白的神,似乎這個簡單的問題讓他思考了很久才能回答。
他木然道,“了東宮,哪有什麼盧四郎。東宮裡只有一隻名玉玉的貍奴。曾經玉玉長得白皙漂亮,和點點長得像,得了殿下的青睞。後來玉玉被人搶出去一個月,山野裡曬黑了,瘦了,不再漂亮,和點點長得不像了,遭了殿下的嫌棄,就被扔出來了。”
來人出愕然的神。
他深思著,直起站在路邊,目掃過盧四郎上褪的舊錦袍,把他裹了扔在路邊的草席。
分文銅錢沒有,大冷天的隻給一件單袍子裹,直接扔到了京城外的葬崗,顯然是任他自生自滅的意思。
“雖然在理之外,匪夷所思,卻符合東宮一貫的肆意難測的子……”來人喃喃地自語著。
片刻後,來人下定了決心,上前一步介紹自己,“我乃盧氏舊友。不忍見昔日舊友家的兒郎落到如此淒涼境遇,盧四郎,你為何不隨我去,給自己一條活路。”
盧四郎坐在路邊,目抬起,掃過路邊不顯份的尋常驢車,至今未份來歷的‘昔日舊友’。
他回憶起薑鸞昨夜召見他,和他在燈下單刀直的一番深談。
“吃點熱面,聽我說。”推過來一碗熱騰騰的湯菌子面,“我有個想法,需得你出面。但這次會非常的艱難辛苦,遠勝於你上個月被人挾持,在山林裡日曬雨淋的辛苦。”
薑鸞溫聲緩語地對他說,“委屈你半夜凍驚。此事宜早不宜遲,如果你同意的話,等你吃完這碗面,我就要把你扔出去了。你在城外不要太憂慮,不到天亮時,應該就有人打著‘盧氏舊友’的名頭去尋你。”
“當日把你從兵馬元帥府裡出來,在前討了你來東宮,並沒有和你提前商量,塞給了你一條你不喜歡的活路。”
“今夜本宮把你放出城外,你面前就有兩條路了。”
“第一條路,按照本宮和你商量的計劃行事,事之後,你回東宮。”
“當然也有第二條路。‘盧氏舊友’站在你面前時,他會帶給你第二條路。”
“盧四郎,你大難不死,如今兩條路擺在你面前,兩條都是生路。你的前路還長,以後往哪條路走,你自己選。”
“我只和你說一句:你不辜負本宮,本宮必不辜負你。你想堂堂正正做個人,我記著。等你回了東宮,我把你盧宜的姓名還給你。當然了,最後選哪條路走,還是要看你自己。”
盧四郎袖裡的手攥拳頭。
對著面前‘盧氏舊友’ 邀他上車的手勢,他緩緩站起了。
作者有話說:
第二卷 在收尾了~
【頭頂四蒸餅謝投喂】
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螃蟹橫過忘川 1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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