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鏡自從進了東宮,什麼樣的差事都接下過,早習慣了。今天領了恐嚇小孩兒的口諭,他毫不含糊地領命去辦。
薑鸞做完了恐嚇小孩的壞事,悠閑地四轉悠,瞧瞧驃騎大將軍府的布局擺設。
謝征的驃騎大將軍府,跟裴顯的兵馬元帥府的格局大同小異。正堂,書房,庭院,修繕得能用就行了,看不出半點心。
好聽一聲說是不在意小節,不好聽說就是寒磣。
兩人的想法行事差不多,心思都撲在軍務裡,連自家的會客正堂的布置都不肯多花功夫,難怪這兩個人能說到一去。
還好二姊在兵馬元帥府裡待到四月底就要出京去遼東了,那麼細雅致的人,住在驃騎大將軍府的糙院子裡,不出三個月就得不了搬出去。
今天是謝氏一族的大喜日子,東西兩房的嫡系族人都來了,謝瀾當然也在。薑鸞早瞧見了人群簇擁裡的謝瀾,溜溜達達走出去幾步,轉過一回廊,徑直往他那邊走。
謝瀾也看見了,遠遠地迎了上來。 “殿下怎的來這了。後頭專門收拾了一小樓供殿下休憩。”
“還不累,無事閑逛逛。”薑鸞笑著走去幾步,打量了他幾眼,輕咦了聲,“你最近怎的又瘦了。上次淳於做東,在京城最好的一酒樓請了席面,邀請了吏部下面四司做實務的不主簿郎中們赴宴,想辦法和你兩邊拉近點關系,沒有效?”
謝瀾今日家族有喜事,穿了應景的緋領廣袖鑲朱邊織錦袍。
他氣質天生清雅出塵,豔麗的緋卻極襯他的眉眼容,怎看和平日並無異樣,隻覺得今日似乎更加難以接近些。但走近了仔細打量,就會發現豔麗緋袍掩不住的清瘦和憔悴。
“謝殿下的助力。” 謝瀾開口道謝,“極有效。自從那次宴請之後,臣和吏部一眾員識起來,彼此消弭了一些誤會和見,平日做事也順利了不。”
“那就好。”薑鸞滿意地說,往前走出幾步,注意到不人的眼風約窺視這邊談的靜。
當眾點了謝瀾過來說話,要的就是這個效果,愉悅地笑了。
“剛才進來時,看到不人圍著你說話。你在謝家最近風了吧?你是東宮出去的人,做事不必太收斂著,從前捧高踩低、踐踏得罪你的那些小人,該罵的當面罵回去,該揍的我借你幾個人手,總之出氣痛快才好。後續事有我替你撐著。”
謝瀾微微一笑,“聽殿下說話,已經足夠痛快了。”
他往前手,做出一個邀請的姿態,“長兄和懿和公主正在更,行禮的吉時還有一會兒。前頭的庭院無甚風景可看,臣領路,帶殿下去後頭幾有景致的去走走?”
薑鸞欣然應下。
去了後院,驚訝地發現,謝征的驃騎大將軍府和裴顯的兵馬元帥府,還是有些大不相同的地方的。
謝征為了懿和公主暫住在大將軍府的這個四月,重金修繕了後院,把馬球場填平了,挖出了一花園,還引了護城河的活水,修了小橋流水,錦鯉池子,岸邊居然還栽了兩排楊柳。
只可惜驃騎大將軍府裡平日裡進出的也全是軍裡的漢子,岸邊栽種的花木缺乏養護,蔫噠噠的,沒幾個人繞路走小石橋,路過的漢子們大步一,就從兩步寬的流水直接過去了,池子裡的錦鯉估計也沒人記掛著喂,半死不活地搖著尾。
看來看去,倒只有岸邊的楊柳是最容易活的,碧綠柳枝在暖風中飄,帶來了幾分春日氣息。
薑鸞東瞅瞅,西看看,又好笑又慨。
“真糙啊……你們謝氏的郎君在家裡養得算是細的了。怎麼去軍裡爬滾打幾年,出來都了一樣的糙漢子。二姊嫁過來以後,這片園子有的打理了。”
往前走了幾步,赫然發現謝瀾沒。
他站在岸邊一支垂柳下,柳枝拂過他的緋袍肩頭,他盯著那支碧綠的柳枝出神。
“殿下,”他突兀地出聲詢問,“崔氏和裴氏結親當日,殿下和裴中書當日站在岸邊柳樹下,臣遠遠看著,似乎起了些爭執……後來如何了?”
薑鸞有些意外,“怎麼突然問起這個?”
謝瀾堅持,“那日見了,心裡始終不安。殿下說一說。”
那日後來的事,薑鸞雖然覺得有點說不出口,但謝瀾跟的關系不一般,卷雲殿的事都合謀過了,在他面前還有什麼不能說?
主要是顧忌著謝瀾面皮薄,直說無妨,倒把人給臊走了。
薑鸞沿著勉強能賞景的楊柳岸慢悠悠往前走,斟酌著合適的字眼。
“後來沒什麼大事。裴中書這個人呢,看起來兇,不就放狠話,其實多半是高高舉起,輕輕放下。那天也是一樣。兇著兇著……” 咳了聲,不說了。
謝瀾極擅長察言觀,側那道明亮清澈的眼神原本毫無瞞地直視前方,倏然忽閃著往旁邊一飄。
未出口的話,還有什麼猜不到的。
謝瀾轉開視線,默然走了幾步,開口說,
“祖上歷代的規矩,尚主的駙馬,不可擔任中樞要職。裴中書……看起來不像是甘願放權的。”
他點到為止,說得含蓄,但他沒有出口的意思,薑鸞聽懂了。
“他不能放。”薑鸞直接地說,“他後站著整個裴氏,還有撐起兵馬元帥府的八萬河東玄鐵騎兵。他和你族兄不同,在京裡的基太淺,得罪的人又太多了。落在手裡的權勢高位,他一定牢牢攥,絕不會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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