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儀候在此,見他過來,揀了顆石子朝他砸去,樂嗬嗬地道:“咱們同科裏頭,如今也就我倆最不爭氣了,你可得給我長臉啊。”
薛敬儀氣笑:“什麽給你長臉?”
令儀同他一樣傻嗬嗬地接過話:“當大舅子的,不爭點氣怎麽能對得住他?”
“還沒嫁呢就胳膊肘外拐這樣,我可白養你這麽多年。”
令儀隻是笑,也不反駁,反倒是楚去塵忽地嚴肅起來,對他鄭重道:“負實幹便好好做,帶令儀回鄉的事,就給我了。我同我爹說過了,得他相助,現下就可以南下赴任,回應天府擔個閑差去。”
薛敬儀微微怔住,當日那一句“吾歸,煙雨空濛”的唱詞,他久久沒能忘懷,後來醉酒時同楚去塵提過一,沒想到他竟然真的上心了,更肯為這事放棄自個兒的仕途。畢竟當日他高中榜眼時,朝中還盛傳,再過十來年,興許能有父子宰相的奇景。
如今一旦南歸,這種奇景,便永無指了。
“什麽時候走?”
“等月兒回來,同代一聲就。”
“這麽快?怎麽早不告訴我?那一塊走。”
“我爹今日信才到,我之前也不確定到底能不能,畢竟之前是皇上親自派我過來的。”他老實答完,又嫌棄道,“誰要跟你個孤家寡人一塊走,你自己先走吧,我和令儀妹妹隨後就來。”
薛敬儀先是哽住,後又沉默了一陣子,才歎道:“那楚閣老……可就無晚輩在膝下了。”
“他說他的抱負什麽的,也算施展得差不多了,再隔幾年,興許就早些卸任了。”他滿不在意地道,“沒事去教孟珣那小子念念書也好的,反正年紀大了,這活輕鬆,又不至於不筋骨。”
他拍了拍他肩:“再說了,不還有你麽,逢年過節去幫我探探親,妹夫的爹不能勉強聲爹麽?”
“好好幹啊。”他抬手在馬背上一拍,馬兒驚,一下躥出去老遠。
長亭相送,唯別而已。
等馬兒走遠,他一轉頭就見令儀在悄悄抹眼淚,抬手替幹後,陪著在長亭裏靜靜坐了小半個時辰,便見著遠遠而來的車隊,眼珠子都驚得差點掉了下來:“月兒可夠不客氣的啊,這是把兩家都一並搬空了吧,那我的聘禮怎麽辦?我這麽窮,要我自個兒掏我可沒有。”
他想了想,愁眉苦臉地從懷裏出一支桃花簪,往頭上別去:“那我隻能用這支簪子當聘禮了。”
桃花灼灼,妍而不俗。
他道:“令儀妹妹,我第一次見你,你便簪著一支桃花簪。”
令儀低低笑起來,爾後,平生頭一回,湊上去在他頰邊吻了吻。
剛做完這作,車隊已至眼前,楚懷嬋從車窗裏探出頭來看,“嘖嘖”了兩聲,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令儀赧地別過頭去,楚去塵得佳人一吻,口不過腦地兇自家妹子:“你和那混賬東西親熱的時候怎也不見害臊,這會兒反倒奚落起別人來了。”
結果可想而知,不明從車窗飛出重重擊在他手上,孟璟慵懶的聲音從車裏傳出來:“得了。趕滾吧,嶽丈同我們代過了,用不著道別了。”
“滾就滾。”楚去塵先是忿忿回道,爾後終於留意到了這個和從前一口一個無比生分的“楚閣老”相去甚遠的稱呼,微微怔了下,才鄭重道,“珍重。”
“珍重。”孟璟忽地坐正子,遙遙衝他抱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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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眾人,楚懷嬋倒也未覺不適,孟璟如今仍舊公事繁忙,卻不會像此前那般幾日才空回來一次,每日定時下值回來陪,則閑時練字,忙時逗貓,好不自在。
孕肚一天天變大的同時,天也一天天變冷,等大地再度銀裝素裹之時,清醒地意識到,戰事又要開始了。
隻是,沒料到,這次來得這麽快。
冬月初,孟璟點兵出征,親去清遠門送他。
城樓之下,壯士將出行,殺氣騰騰。@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城樓上,的眼裏依然泊著溫萬頃,輕聲問:“怎麽這麽快又主出擊?”
“早打早完事,一仗將這幫混賬趕回嶸以北去。”他在頰上輕輕落下一吻,“好回來陪你過年,也好好過個生辰。”
去歲所虧欠的,今年定要加倍還上。
輕輕笑了下,手習慣地上小腹,笑道:“也好。要打到嶸的話,等你回來,也差不多能見到咱們寶貝兒子了。”
“兒子?”
神浮起一瞬的惘然,後又滿是歡欣與期待,邊替他理腰間寶刀,邊很堅定地道:“我想看看,當年意氣風發的年將軍,是怎樣的。”
他沒再說什麽,隻是重重點了下頭。
角聲起,大軍出征,旌旗獵獵。
馬蹄卷起殘雪萬千,往前,蒼山覆雪,山河遠闊。
後,四座城門巍然屹立。
清遠敵,迎大新,安定,納昌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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