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濃鼻被手帕里的濃香覆蓋,接著整個人就陷了一陣黑暗里，連指尖抬起的力氣也全無，不知過去多久,腦海中的意識仍然是昏沉的,闔著的眼尾細長而輕翹,像是很努力想睜開,幾秒后，只是倏地了一下。

細微呼吸聞到的是檀香味道，像老宅悶出來的。

姜濃快被這香味燒迷糊,約間,覺屏風那邊有人影晃,有人沒低聲量說:

“哥，我原本是想用車禍弄死算了，讓小病癆子趕回來就只能看到一冰冷冷的軀。”

“傅錦明！”

另一道抑的低咳聲重重響起，咳到險些要斷了氣，卻執意要說完話:“你何必跟他爭個輸贏，老太太在世一天,傅青淮就不會下死手為難你我兄弟,何必——”

連說了兩句何必,引來傅錦明的無諷笑:“大哥,老太太長壽卻遲早都有進棺材的一天,上次南礦那邊的生意讓我得了手，這小病癆子就懷恨在心,接二連三的阻我公司財務運作,他想暗地里搞垮我,如今我有機會能夠扳倒他，為何要放過？”

“你想扳倒他,就憑把姜濃綁來？”傅秋生指向了蜷一團在地毯那邊的姜濃，垂著頭，大半張白皙的臉被散的長發遮擋著，卻能依稀看清被膠帶也的給纏住了。

這是堂而皇之的綁架，將人扣在了他院子里。

傅錦明遠遠地掃一眼，見姜濃沒有半點蘇醒的跡象，也直言不諱:“他會放權的。”

自從傅青淮放著名門閨秀不要，選了個新聞臺的主持人做傅家主母，他就一直在暗中留意著兩人，旁的且先不提，就沖著他深夜為了趕去找姜濃，險些車禍把命都廢了，還登上了早間報紙。

傅錦明就知道這小病癆子終于有了肋，是了的。

見親兄長事到臨頭還猶豫不決，他也懶得多費口舌，眉骨緒偏冷道:“大哥就在院里歇著吧，外面會有人看守。”

最后那句是晦地警告，免得傅秋生去通風報信，將他的全盤計劃打。

傅秋生又劇烈咳嗽起來，仿佛被這句話刺到了似的，從袋里掏出白錦帕捂著，又指了指他大步離開的背影:“錦明啊！”

........

室檀香熏著悶悶的空氣，還有一散不去的中藥味。

姜濃也不知幾點了，生理的細小淚珠從眼尾淌到脖子里，逐漸變涼，直到浸了領，才緩緩從模糊的神智里變得清醒，睜開了眼，看到暗紅木椅里坐著的男人。

傅秋生服了藥，還是止不住咳，用白錦帕在鼻下。

許是注意到轉醒，嚨滾了滾，嗓音是低又悶啞的:“三弟妹，讓你罪了。”

姜濃躺在厚的地毯上，那些用藥迷暈了的人都顧及著份，倒沒有皮外傷，就是不能說話，恍神了幾秒，約約是想起了模糊時聽到的幾句對話。

隨著，表就怔住了。

從反應里，傅秋生心底了然，疲憊的眼底有點青灰說:“錦明生的比我晚些年，家中老二向來地位都很尷尬，他不如我占了個長子份，再怎麼都曾被給予過厚，也不如青淮是ㄠ房，父親生他就是沖著培養繼承人去的……”

傅錦明在這尷尬的位置上，有一腔滿抱負卻無施展，他覺得自個就算當不上傅家之主，也應該是傅秋生的，憑什麼父親偏心要給同父異母的傅青淮？

日子久了，就容易畢生的執念，非得斗個魚死網破的不可。

姜濃清的眼睛著許些復雜，注視著又開始咳嗽的傅秋生，他也不甘，可是被這副拖著，淺藍的立領襯衫，蒼白的膛至腰腹都極為清瘦，仿佛一陣輕風就能給他折斷了般，又怎能扛起整個家族要面臨的風雨？

他緩過來了些，從聲腔里出一微弱的郁氣對姜濃說:“父親的決策是對的，錦明行事偏激不計后果，他也不適合坐這個家主之位。”

姜濃無法開口，只能聽著，膝蓋抵著地毯，慢慢地坐了起來。

這種時候倒是出奇意料的平靜，也引得傅秋生多看了兩眼，姜濃的背是直一條的弧度，雖散了長發，卻掩蓋不住清麗中著奪人眼球的。

傅秋生低聲問:“不怕麼?”

姜濃搖搖頭，即便醒來的一開始就聽到傅錦明過想要制造車禍弄死的念頭，但是那雙秋水的眼眸是靜的，哪怕被生理的淚浸過，還著許些潤的。

傅秋生又問:“為什麼不怕?”

姜濃想了想，許是心生的憤怒蓋過了原始的恐懼，領的骨費力地發出幾聲破碎音節:“他、不是、小病癆子。”

傅秋生愣了許，下意識想去拿手邊的茶，結果忘了是藥，被苦的氣味熏染得回過神，才擱下杯，蒼白的手腕還撐在桌旁。

他正眼仔細地打量著姜濃，見人不過氣卻有話說，門外又被鎖著也逃不走。

靜幾秒后，傅秋生走到地毯上，撕扯開了纏住的膠帶。

姜濃臉頰皮很白凈，被黏了許久，一扯就帶著刺痛，這不是讓眼睛酸脹的原因，沒了錮，發抖著說:“你們是，是傅青淮脈相連的親人，年長他二十余，卻可惡聯手欺負他一個，反而還要怪他的出生，搶走了不該搶的？”

傅秋生活到這把歲數，倒是不至于被小丫頭片子幾句話就氣倒，他看著姜濃瞬間變淚人，是替傅青淮抱不平，手掌扶著右膝蓋，笑了笑問:“我那三弟，有跟你說過他生母麼？”

姜濃那淚珠還搖搖墜地掛在眼睫上，表茫然，顯然是不知。

傅秋生蹲久了就沒什麼力氣，有點晃站起，先走到就近的椅子落座，這回終于能如愿喝口冷茶，緩下嚨的意才說:“那人長得跟畫里的嫦娥天仙一樣，是為了榮華富貴才做了我父親第二任小妻子，基因不錯，你瞧傅青淮那相貌，傅家哪個能越過他去？”

姜濃沉默了，仿佛魂在外，只是聽著。

“替傅家生個繼承人，是心甘愿的，只是這深宅大院哪有想的簡單，從懷胎起，我們就沒想讓青淮平安落地，若是生不下來也就皆大歡喜了，可惜——”傅秋生回憶著往事，時而低而抑地咳嗽幾聲:“可惜我那三弟命大。”

命大，仿佛天生被傅家的列祖列宗庇佑著。

無論是綁架下藥，把他往小藥罐子質毒，都弄不死。

傅秋生病前，也是真的心狠手辣了。

他讓傅青淮喝了整整十年的濃稠苦藥，未曾想到，有一日他也得到報應，每日都得要這藥續著半條命……

嚨含著停頓了幾許，用茶來沖淡，才把下句跟姜濃說完:“三弟妹，他生來就是來搶我和錦明的東西，你說，我兄弟二人能不恨麼？”

姜濃淺紅的輕，有點恍惚:“傅青淮知道他生母——”

“知道。”傅秋生明白要問什麼:“一開始那人拿了錢走了，青淮是要找的，大概在十年前吧，錦明故意點消息給他，他就冒著十年難遇的暴風雨去找，怕錯過一時片刻就找不到了，結果險些死在了外頭，后來知道了自己出生的真相，就沒再找了。”

談起往事，傅秋生沒有去管姜濃越發蒼白的臉，倒是有些嘆息:“這步棋走錯了啊。”

傅青淮被真相打醒，不再到尋找親生母親，便一心往那家主之位去了。

父親隔山坐看他兄弟三人斗得你死我活，是在拿他跟傅錦明去磨煉傅青淮，臨了，毫無半點父慈之，就算是咽氣了，都還在為傅家的將來做謀劃。

傅秋生說:“我父親幸而九十大壽就早逝了，否則三弟妹想嫁進來，得吃點苦頭。”

姜濃為晚輩，不好評價上一任家主的過錯得失。

腦海中全部被傅秋生說的往事塞滿，呼吸有些堵塞，也不知過去多久，覺窗外的日沉了一些，再抬眼看坐在紅木椅子上的傅秋生，他要淡定許些，靠著坐，看著屏風上的繡紋丹頂鶴。

香爐熄滅了，的濃郁檀香也散盡。

門外響起過靜，是林家怕得罪死了傅青淮，當初連夜商量對策后把兒送到傅家的林不語，算是正兒八經的傅二太太了。

來院子沒人阻止，但是進屋就未必了。

林不語是想打聽一下姜濃在不在這里，結果被三言兩語就敷衍了出去。

窗外徹底沒了明的日，擺放在墻壁的時鐘一圈圈地轉，指向六點過半。

傅秋生還一不地坐在紅木椅子上，消瘦的臉孔浸在暗里，像極了將死之人。

姜濃跪坐在地毯上，覺到一涼意莫名的從腕間彌漫上來，這時，安靜的門外又響起了靜，還是林不語，被攔著，只能提高音量喊著傅秋生的名字。

求他出院子，說是傅青淮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