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年節過去,很快又到上元佳節,也賞燈節,按照往年慣例,這一日皇城中掛出萬盞花燈,黃昏之後點亮,於雪夜大放華,猶如天上無數星辰墜落凡塵,與天上高懸的那明月輝相映,璀璨亮麗,蔚爲壯觀。
百姓傾城而出,觀賞景,太平盛世好時,皇帝帶著皇后、嬪妃們登上臨街宮樓,與民衆共賞花燈煙火,接萬民參拜景仰,君民同樂,同慶佳節。
這樣好的夜晚,每個人臉上都笑得像朵花,依晴也不例外,甚至和邊的外命婦們一樣玩得很高興,其實心裡卻滿是牽掛,著早些結束被皇家人綁架同遊,趕回去看看家裡的老人孩子。
依晴不喜繁文縟節,最怕進宮,自從嫁給鄭景琰,過去了四個年頭,第一個年節新婚不必進宮,袁兆登基後有兩個年節依晴不是坐月子就是懷孕待產也不用進宮,還有一年是皇后懷孕不見外命婦,連續避開四年不用進宮陪伴駕,今年卻是無論如何,依晴都躲不過去,老老實實跟著鄭景琰,大年初一進宮朝賀,上元佳節再賀,然後就整晚一直陪在皇后邊,估計要到很晚才能回去。
鄭景琰,自然是與其他近臣一起陪伴在皇帝邊。
帝后在前殿門樓接了萬民拜賀,向百姓們揮手致意之後,便轉往別去走走看看,今夜燈明月圓,景緻不勝收,不同視角有不同的景,擔當有司的員們早探查過,此時就引領著皇帝和娘娘們一一去驗。
皇后在外命婦及綵宮娥、太監們簇擁下隨於皇駕之後,依晴看看沒人注意自己,便開了個小差,橫行一步離開隊伍,走到城樓邊往下眺,剛纔離開那地方所見盡是大型燈樹、燈樓,製作得十分大氣豪華,但在依晴看來,跟上輩子天天見著的霓虹燈差不多了,沒什麼稀奇的,而這邊的燈海,才真正好看,接地氣,有人味兒,覺不錯。
看著下邊人頭攢,平民百姓闔家出遊,老老相扶相攜,指指點點觀賞燈火,共喜樂,再想想自家老人小孩因爲沒人陪著出來,只好乾蹲在家裡,不知外頭的熱鬧好玩,心裡又是一陣辛酸嘆息。
收回目,依晴轉過來,想著走幾步跟上隊伍,眼前卻憑空出現一盞麗巧玲瓏可的雙兔花燈。
順著拎舉花燈那隻手看過去,居然是陳博元,普普通通的綠袍,穿在他上就是好看,清雋飄逸,玉樹臨風,此刻他舉著花燈,和的燈打在他臉上,眉目清雅,笑容溫文,讓依晴有種錯覺,仿如自己遇上了相識多年的鄰家兄弟。
依晴打了個招呼:“陳世兄!”
陳博元笑道:“我恰好在那邊,看見你了,就走過來……這是我方纔猜燈謎猜到的,我一個大男人拿著不太好看,送給你,拿著玩吧!”
他一直舉著那盞花燈,不好拒絕,依晴便大方接過來,微笑道謝:“好漂亮的花燈!燈謎很難猜,世兄才學高,要我猜,還不一定能猜到呢,謝謝世兄!”
陳博元含笑點頭,頓了一下,說道:“依晴,我要離開京城了,到外省去任職。”
依晴把目從花燈上收回,看著他問道:“陳世兄才高八斗,當年三元及第,聲名斐然,皇上聖眷隆厚,留在京城不是好的嗎?爲何要到外省去?”
想了想,又笑道:“莫不是要回故鄉任職?那也好,咱們湖州山水,富庶繁華,陳世兄錦榮歸,正好與家人團聚在一起。”
只能這樣說,陳博元拒絕羅玉琴之時,親口說明在老家定了親,可是都過去兩年了,他還是沒傳出親的消息,誰知道怎麼回事?而依晴是不敢問的,一問就餡,讓他察覺到當年是聽了他和羅玉琴的對話。
雖然那是無意的,也不好。
陳博元聽了依晴的話,吸一口清冷的空氣,笑道:“此次離京,也是往南邊去,卻不是回湖州,而是更遠些,要去……福州!”
福州,福建福州?
依晴怔住,忍不住問:“去那麼遠?是陳世兄自己要去的?”
陳博元點頭:“我想趁年輕,多遊歷些地方!”
依晴張了張,到脣邊的問話變:“這倒是,人生一世,總待在一個地方很沒意思,大華國地大博,舉國之名勝古蹟不計其數,各地風習俗大不相同,我爲子,都一直想出去走廣,增長見識開闊眼界,何況你們男兒?有這個機會,那就去吧!不知世兄幾時啓程?”
陳博元笑容依然溫和輕淺,看著依晴轉過臉來,他目微微閃爍兩下,垂下眼眸:“過完上元節就走,或許不能特地登門告辭,就在此與你說一聲!”
“好,那我也在此祝世兄一路平安,順風順水!”
“多謝……依晴妹妹!”
兩人互施一禮,陳博元站在原地目送依晴,那窈窕婀娜的影漸漸夜中看不清楚,唯有手中一盞燈,漸行漸遠,直到轉過殿角不見。
依晴來到文宣殿門樓,見皇帝、皇后、嬪妃們以及近臣命婦都在事先擺好的席位上了座,門樓下熱鬧非凡,人聲鼎沸,輝煌燈海中,一字排開許多寬闊的大戲臺,臺上各樣戲劇雜耍,來來往往穿表演,竹鑼鼓聲不絕於耳,臺前又燃放起煙花,五彩繽紛的紙屑紛紛揚揚雪花般四散落,弄得人眼花繚。
依晴將手中花燈給邊上站著的一名宮,另一名宮便引著走到側邊座席坐,外命婦都被安排在這裡,坐前邊的是命婦,後頭是外命婦。
依晴朝上頭瞧看了一眼,帝后端端正正並排而坐,皇帝下手坐著過年前冊封的太子袁瑾,依次是二皇子、四皇子。皇后這邊,則是大公主二公主,然後是四名姿容或端莊或豔麗的子,這就是新晉的四妃,四妃由秀中來,卻不是普通的秀,其家背景,早已決定們的份地位,參選是遵明旨,實際上,們的名單早在選秀之前就送到皇后手中。進宮之後,一經皇帝寵幸,即冊封了名份。
貴妃,賢妃,邊關將帥之、妹,德妃,淑妃,名門世家之。
似有應般,皇后也側過臉看了看依晴,眼睛微彎,脣邊現出笑意。
皇后,依然白晰,珠圓玉潤,氣很好,神采奕奕,依晴做了幾個月的瑜伽教練,本以爲怕辛苦半途中止,誰知皇后很有毅力,一直堅持了下來。
上元節賞燈演藝活進行到三分之二,皇帝和皇后先行離開了,留下大臣和民衆們自個兒熱鬧玩樂。
依晴鬆了口氣,這下可以回家了。
鄭景琰很快找了過來,夫妻相見,喜笑開,鄭景琰攬住依晴的腰,讓靠在自己懷裡,目中盡是寵疼惜,溫道:“累了吧?是回家歇息,還是再玩一會?今年宮中花燈花樣比往年多,我剛纔留意瞧了一下,有個地方特別好玩,我想你肯定喜歡!”
依晴笑道:“我不是很累,也想玩一會,可是祖母和母親、寶寶估計還在等我們呢,回去太晚不好吧?”
“沒事!你看這花燈、這月,多啊?今晚我們夫妻盡玩,明晚十六還有燈,我們早早吃了飯,再帶們出來賞玩,好不好?”
“好!就這麼辦!”
“走吧,爲夫先帶你去猜燈謎,你看中哪個,喜歡哪盞,爲夫都替你猜下來!”
“都能猜中嗎?”
“能!”
“真的?我夫君這麼厲害!”
“那是自然,你的夫君嘛,敢不厲害?”
鄭景琰拉起依晴的手,夫妻倆十指扣,邊說邊笑往燈火輝煌走去。
後一排排值站的宮和太監,低首垂眸,恭肅靜立,一名宮手上還拿著盞雙兔花燈,一直無人來認領,暗想:那位夫人,該是忘記了吧?
依晴沒有這麼大的忘,雙兔花燈很漂亮,陳博元的誼也值得珍惜,但凡事有主次,知道對於自己來說什麼纔是最寶貴的,在傾心相的丈夫眼裡,不想、不願意進去哪怕是一點點微不足道的輕塵!
明月當空,燈愈加燦爛,賞玩的人來往不絕,如過江之鯽,鄭景琰攬著依晴的腰,兩人像尋常般,相依偎著徜徉在璀璨瑰麗的燈海中,邊有煙花陸續騰空而起,尖脆的嘯聲過後,啪然炸響,空中立時呈現一幅幅彩圖像,麗無比!
依晴頻頻仰天空,孩子似地讚歎歡呼,鄭景琰就只管含笑注視著的臉,看笑得歡暢,他心中如飲甘,無比甜!
直到夜西斜,鄭景琰才招來馬車,夫妻倆滿載而歸。
鄭景琰果然是猜謎高手,在宮中他一口氣猜中了六盞燈,依晴還有些懷疑他作弊,後來出到宮外,在街邊民衆自發擺上的燈謎攤邊,他還是那麼勇猛,連中三盞,依晴徹底地佩服了,萬分崇拜的小眼神就粘在他上,鄭景琰得意忘形,人羣中摟著依晴直接親了一口,親完了兩人又趕四面看看,幸好邊上沒有人。
九盞花燈,被隨從掛在馬車兩面,依晴瞧著其中一盞雙兔花燈,只覺得好笑:爲什麼都喜歡兔兒燈?陳博元送了一盞雙兔花燈,沒帶走,鄭景琰拉去猜燈謎,居然第一個猜的,也是雙兔花燈!
夫妻倆登上馬車,雙雙靠坐在墊上,鄭景琰習慣地將依晴的腦袋按到口:“累了就閉眼歇會,若睡著了,到家我抱你回房!”
依晴笑著點頭,手他口:“夫君,覺這幾天你好像又長點了呢!”
鄭景琰握住的手:“放心,還會長的!總有一天……”
“夫君,我想和你說句話。”
“說啊。”
依晴慢慢說道:“不管你瘦,或是胖,我都你,很很!永遠離不開,非你不可!”
鄭景琰頓了一下才輕笑出聲,語氣盡量平穩,仍是帶了些許音:“我知道了。依晴,我和你一樣,很很!非你不可!”
馬車在行人如織的街道上緩緩而行,車窗沒有垂下紗幔,皎皎月華、璀璨燈火爭相,照見相親相的兩個人擁抱在一起,值此良辰景、花好月圓之際,沒有人覺得這有什麼奇怪的,幸福和甜會染會傳導,人們用欣羨的目瞧看著遠去的馬車,無一例外送上最真誠的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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