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曉風再回到茶室，室只剩斷刀一人。

小老頭已經跑了。

室燭火飄忽，將男子高大立影拉長，憑端多出幾許孤寥。

“哼，跑得倒是快。”百曉風坐回靠墻圈椅，沒看男子，“長京十二里外安鎮半月坡，石塘村，返鄉養老的錢員外家小孫兒，在家極為得寵，食無憂，生活無慮。”

斷刀怔然。

發紅眼尾倏而濡。

他呆立在那里半晌，燭映照在他側，半明半暗。

“多謝。”他道，嗓音沙啞。

百曉風眸微頓，垂下眼皮，瓣幾才逸出聲音，“不敢當。”

真要說謝。

整個大越百姓，都欠袁家一句多謝。

百曉風站起，低頭輕撣袖，沒有抬頭去看男子暈紅的眼，“世間多螻蟻，需茍且才能生，但總有人會在心中銘記英雄，縱然微小如螻蟻，也肯拼盡全力去保英雄骨。”

袁家男兒在戰場上勇殺敵，一門十杰戰死者七，最后袁家軍未敗于敵手，卻盡數倒在自己人的屠刀。

英雄涼。

可并非人人都是中山狼，袁家英魂亦算有所告。

“桀桀桀桀！”窗外又飄來悉的詭詐笑聲，且快速接近，頃刻打碎室蔓延開的悲涼抑氣氛。

百曉風跟斷刀同時眼皮子一跳，抬頭往花窗看去。

凝目時小老頭已經攀在窗欞上，翻跳了進來。

百曉風看到他就變臉，咬牙，“毒不侵，你還敢來！”

毒不侵桀笑，著手走近，“誒呀氣別這麼大嘛，老頭以前不知道你竟然也有干脆的時候，算我看走眼了看走眼了，你毫不為難把消息告訴斷刀，那我也干脆點！”

小碎步走到月袍男子邊，毒不侵兩手疊前子扭啊扭，扭扭模樣，側在男子手臂輕撞了下，“對不起了嘛。”

斷刀眼睜睜看著，額角突突冒青筋。

“……”百曉風臉部搐，被他這副模樣給整得差點吐了，“滾！一句對不起就想把事一筆勾銷？你當我百曉風好！”

毒不侵眼可見的失落，又扭了下小板，試探，“你大爺？”

百曉風起手就是一記飛踢，“你大爺！”

毒不侵架著小娃速退，哇哇，“看吧看吧！我說什麼來著？”

肩脖上，娃兒小音復述，“‘對不起’不一定能換來‘沒關系’。”

毒不侵拳頭往手心一砸，“但是你大爺一定能換來你大爺。”

斷刀抓起兩人就跳窗。

后頭是咻咻咻的箭矢破空聲。

小老頭跟娃兒還看熱鬧似的扭頭往后瞧，“又放箭了，沒有這東西是不能打架怎麼地？好歹也是一樓樓主，也忒不經激了，嘖嘖！”

斷刀，“閉！”

“行行行我閉，老頭大度，他既然回了你大爺，以往的事老子就跟他一筆勾銷了。”

斷刀端是沉穩的子，此刻只想把這個能花樣惹禍的東西給扔出去。

忍氣的結果是飛得更快。

耳邊風聲呼呼，甜寶兩只羊角辮直被風吹得往后拽起，夜下一張致小臉，愣是木有表。

鵲樓頂樓茶室，百曉風恨恨撤下手弩，瞪著遠沉沉夜眼刀殺人。

難得當次好人，到頭來又憋一肚子氣。

草他大爺！

氣著氣著，一聲幾不可聞的噗嗤聲逸出口腔。

百曉風冷哼離開茶室，回房歇了。

就毒不侵那張能把死人氣活的，斷刀能死才是奇了。

每日里氣都能氣飽，哀莫大于心死之類，怕是沒時間想起來。

還有那個小崽子……跟毒不侵湊一塊，威力以倍計。

“聽風，去查，十二碼頭被砸背后，可有其他線索。”

“是。”聽風現，猶豫了下，“主子，今日跟大胡子撕破臉，以他為人……主子日后需多家小心。”

“他？”男子輕笑，笑聲輕蔑，“他還殺不了我。”

稍頓，又道，“找機會把話傳到白奎耳里，大胡子把他幾批貨滯扣在云城碼頭，讓他們狗咬狗去。”

……

不到一天功夫，十二碼頭總舵被人掀了的消息就傳遍流放之地外城。

那個熱鬧勁兒能翻天。

城里街頭巷尾打架開盤的人都了，盡聚在一說八卦樂呵。

“這一年多，隔段時間就有新鮮熱鬧可瞧，日子真是越奔越有勁頭。”

“上次鵲樓損的四架弩炮就價值不菲，這次十二碼頭更甚。十二座瞭塔被砸了不說，碼頭上的貨、運貨的船都被燒了泰半，這波損失嘖嘖嘖！大胡子怕是連衩子了都得賠上哈哈哈！”

“這麼一說，三大勢力好像就剩白家安好？”

“那也不是，白家小爺不被揍了麼？他比白奎家底更能讓他疼。總而言之，現在我對小蘇家是真佩服了，三大勢力無一幸免全被踩了一遍！”

“我是真想見見小蘇家背后那個高手，能耐究竟高到什麼程度，石頭鑄的瞭塔，十二座說砸就砸了，聽說大胡子當時就在石堡，等他從里頭跑到門外，十二塔已經全毀了，簡直神了！砸石頭跟砸豆腐似的！”

“小蘇家要是想，說句狂妄的，他就是想一統流放之地，怕也不是什麼難事。”

“繼續瞅著吧，反正沒我們屁事兒，看熱鬧就完了。”

徒北村也熱鬧。

小蘇家就在他們村里，加上有個口無遮攔的毒不侵，村民們得到的消息比外城更快。

一時間大家伙看小蘇家那一片的眼神，就跟看神祇似的，仰拜。

住在徒北村，有這麼大的靠山能依靠，還愁什麼活不了。

蘇老漢一家子好幾天沒敢出門串門嘮嗑。

村民們過于晶亮的眼神，他們老實本分人遭不住。

蘇老婦好容易把小孫從毒老及倆師父手里拉過來一回，抓時間苦口婆心，“寶啊，咱不興打架……不興太喜歡打架啊，有句話人怕出名豬怕壯，你年紀小沒見過，養豬場里的豬，長最的都被膛得最快！”

誒喲喂這話說出來蘇老婦自個都害怕，手心頭強心跳。

知道孫的本事，但是很多人道理還是得跟好好說道。

寶能打是能打，但是好戰它不是好事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