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家院里。

下堂間隙，白彧把十二碼頭近來的狼狽當笑話講。

“他們是真賠掉衩了，需賠我家的八萬兩銀子最后拿不出來，只能拿抵債。大胡子親自來的，眼睛瞪得這——麼大！跟要吃人一樣，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蘇家仨男娃子被八萬兩砸得腦子發蒙，“八、萬、萬兩？！”

仨現在也五六歲年紀了，對銀錢有了點概念。

蘇武抱著小腦袋，“咱家一月花幾十個銅板都敗家了，八萬兩是多個銅板？”

蘇安蘇文，“一定是堆起來能砸死人的銅板……”

“瞅你們小家子氣的樣兒，跟著本爺，以后帶你們賺七八九十個八萬！”白彧小白眼一翻，“這不是重點，重點是十二碼頭吃了大癟！”

他眼珠子滴溜溜轉向一旁小手捧腮神懨懨的小娃，湊過去彈了下羊角辮，“甜寶，十二碼頭被砸那天晚上你不是在場嗎？跟我們說說讓我們樂呵樂呵？你們家那高人——怎麼砸的？太猛了！”

同樣安靜坐在一旁的魏離聞言，眸了，看向小娃。

甜寶歪著腦袋想了想，嗓音是娃兒獨有的糯，“砸給你看。”

“……”眼瞅小娃轉頭找家伙了，白彧立刻飛撲上去把小手手抱住，死皮賴臉義正言辭，“甜寶！你是師姐，師姐要有當師姐的樣子，不能老是對師弟！師父給我們上的第一堂課就是尊老，你忘了？”

他敢用八萬兩銀子打賭，甜寶拿到家伙，首先砸的就是他。

不能砸，甜寶回手，神頗失。

白彧抬頭冷汗。

魏離跟蘇家仨小子扭頭悶笑紛紛。

堂屋外頭時不時走過來打的霍氏看到這一幕，兩手往平坦小腹拍了拍，“乖兒，娘不用你以后有多大能耐，跟你師姐一樣就了！”

霍子珩坐在講桌后淡然抿茶，等娃子們笑聲停了，才開口道，“既然說起十二碼頭的事，今日為師就此事再教你們一課。”

左下方幾顆小腦袋立刻支楞起來，眼睛锃亮。

“流放之地三大勢力，你們應該都知曉了，這段時間八卦也聽得不。”霍子珩彎淺笑，語調慢慢悠悠，“上課之前我先問你們一問，現在三勢力明爭暗斗打一團，依你們看，哪個勢力勝了一籌？哪個勢力能贏？哪個勢力會輸？”

白玉立刻舉手站起，“肯定我爹贏！”

這還用問？他是白家小主子，他白府不贏，像話？

先撐了老爹再說！

蘇安蘇文蘇武三小子一條心，回答也是整齊劃一，“不知道！”

眾，“……”

霍子珩忍笑，目轉向魏離，“阿離，你覺得呢？”

魏離抿，沉思片刻，道，“師父，流放之地三大勢力，白府跟雀樓都屬于城，十二碼頭是外城，這已然有地域劃分。現在看著是三個勢力打一團，但是如果真要論勝負，我認為最終城兩勢力會聯手，十二碼頭式微。”

攘外安，他曾經學過。

“那你可有想過，正是因為三大勢力有地域劃分，白府與雀樓任何一方都有可能選擇跟十二碼頭合作，打另一勢力。如此一來勝負分出之后，十二碼頭繼續坐擁外城，而城一人獨霸。”

魏離怔了怔，沉默下來。

如此，誰輸誰贏都有可能。

甜寶瞧著師弟們都發言了，就剩下了，立刻把小手舉得高高的，杏仁眼晶晶亮，這題會！

贏的是甜寶！

三個勢力都打過了！

可是師父的眼睛就是不往這邊偏來，甜寶有些急，小小聲的催促，“師父師父，我！我！”

霍子珩后腦殼疼，輕咳一聲，撇開臉低聲提醒，“收斂鋒芒。”

“……”高舉的小手手蔫了。

旁側又響起噗嗤噗嗤悶笑。

霍子珩眉心，“三大勢力這場斗，展出來的東西實則兩點，一是心黑手狠，二是臉皮厚。”

白彧小，覺膝蓋中了一箭。

雖然他爹確實是這種人，但是這樣說出來他也是有點不好意思的。

師父，給個面子……

師傅沒聽到他的心聲，繼續道，“此時論輸贏還為時尚早，在塵埃落定之前，一切皆有變數。”

魏離，“師父，什麼變數？”

“自然是手段高低的變數，這便是師父想要教與你們的東西。這世上事者可分三等人，一等謀事，二等謀人。”

白彧心急追問，“那第三等呢？”

霍子珩看他一眼，視線緩緩掠過認真聆聽的學生們，笑得高深莫測，“第三等，謀局。”

堂屋里教學聲喁喁，霍氏在門邊轉了好幾個圈，過一會功夫就要探頭往里瞧一眼。

每每看著那個侃侃而談的男人時，臉上總出癡笑。

草，真是迷死老娘了！

這天午時放學，白彧沒有在徒北村磨蹭，急吼吼的就往家跑。

得先去告訴老爹，要做第三等人，謀局，謀局！

魏離上完今天的課后，比往常更為沉默，一直心事重重若有所思。

一如往常的只有小蘇家四個娃子。

蘇安蘇文蘇武三個始終大大咧咧沒心沒肺，下課了還跟往常一樣撒了瘋的往隔壁跑，商量晚些跟毒爺爺去熏老鼠還是去后山找馬蜂窩。

甜寶就更淡定了，學到什麼沒學到什麼對而言沒什麼差別，會待在霍家小學堂，僅僅是因為想上學罷了。

霍子珩將一切看在眼里，靜笑不語。

反而是霍氏擱男人跟前藏不住話，“孩他爹，你教那些東西都是殺人不見的，以后幾個娃子長大了往外跑，那不得天下大哪？”

“不會。”

“怎的不會！日后出了學堂，你還能管得著誰？”

霍子珩不多言。

而今他門下六個學生。

蘇家三個男娃子大大無需擔憂。

剩下三個，白彧聰穎老心眼多，魏離天賦強心思重。

若說日后會掀起什麼子，便是這二人。

霍子珩淺笑，目落在小蘇家。

但是他還有個小甜寶。

娃兒天淡薄，又獨有一子超的徹。

日后縱有一能力手段，也不會生出為禍天下的野心，他信。

那才是他的鎮山之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