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龍山小云天
一名丫頭坐在床頭,婧兒斜靠在上,蕭呂子將藥丸小心地塞口中,端來了茶水,細心地用個小勺一口口喂喝下。
蕭呂子看著婧兒將藥丸吞咽了下去,這才輕輕放下水碗,回到床榻邊的凳子上坐下,口中說道:
“來吧,看看婧兒恢復的如何。”
言罷取了的手臂來為把脈,婧兒抬眼著須發盡白的蕭呂子,晶亮的雙眸閃爍著月般的澤。
蕭呂子始終低垂著頭,細細把脈完畢,不聲地站起來,收拾桌上擺放的銀針,婧兒的眼神隨著他的形而,著他忙碌的背影,開口道:
“師父,婧兒的子好多了吧?”
聽得婧兒輕喚,蕭呂子扭頭看過去,眼神中滿是慈,溫言道:
“當然,婧兒別忘了,你師父我可是神醫,有師父在啊,婧兒的子定然很快會康復的。”
婧兒出了藉的笑意,低聲道:“那便好,謝謝師父。”
當蕭呂子轉回頭的那一瞬間,笑容收斂,面陡然凝重,手下收拾包裹的作卻越來越快,收拾完畢,往腋下一夾,頭也不回地便向外走去,邊走邊說道:
“丫頭,師父去給你煎藥,你好生歇著啊。”
也不待婧兒回應,蕭呂子逃也似地奪門而出,沿著長廊,腳步匆匆。
……
素來機警的蕭呂子,此刻不知為何走的匆忙,居然未曾發現,就在院中假山旁的石凳上坐著一個人,后還靜靜地站著兩個人。
此人卻正是商無煬,此刻,他那棱角分明的臉上蒼白而憔悴,曾經那雙鷹一般犀利的雙眸,如今卻是藏著濃濃的憂傷。
他默默看著面黯然的蕭呂子從婧兒臥房出來,又腳步匆匆地離開,心中暗自困:不是說婧兒醒來了嗎?為何還不準我們去探視?為何蕭呂子好似丟了魂似地?是婧兒本沒有醒來?亦或是又有何變故?
商無煬越想心中越是忐忑不安,這會兒蕭呂子離開了,他實在忍不住了,他手撐著山石便要起,等候在一旁的耿宇和護衛德慶忙上前來,將他的手臂分搭在他二人肩膀上,緩緩向婧兒臥房走去。
……
在耿宇和德慶的攙扶下,商無煬拖著虛的雙,艱難地“走”到婧兒居住的廂房前停住了腳步,恰見房門開啟,一名丫頭手中搭著一件白孺長走了出來,返關閉房門后,正要離開,一抬頭便見到商無煬,正待施禮,商無煬將手指放在前,示意噤聲,隨即低聲音問道:
“聽說婧兒醒來了,如今況如何?”
那丫頭嘟著,無奈地搖了搖頭,隨即抬起一只手做喇叭狀掩在口邊,輕聲道:
“婧兒姑娘是醒了,可是,什麼都不記得了。”
“……”
商無煬滿心困,問道:“怎麼不記得了?”
丫頭輕嘆了一聲,道:“姑娘醒來便問這是哪里,也不記得自己是誰,便是連蕭先生都不認得了。”
宛如五雷轟頂,震的商無煬五俱焚,痛之骨,終于明白蕭呂子方才為何那般失魂落魄的神,也難怪他不準別人去探視。
商無煬咬牙強抑著心中的痛,低聲問道:“,睡了嗎?”
丫頭搖搖頭,“沒有,姑娘總是出虛汗,蕭先生說,怕姑娘出汗涼,便吩咐我們,姑娘一出汗便要換一套裳,這不,”揚了揚手中衫,道:“剛換下的我正要拿去漿洗呢。”
商無煬看著閉的房門,沉聲道:“打開門。”
“這......”丫頭左右為難。
耿宇問道:“怎麼?不方便嗎?”
丫頭嘟囔著小,苦著臉道:“也不是,只是蕭先生囑咐過,姑娘現在的狀況,能不見人就不見人,免得生出意外。”
聽得此言,耿宇抬頭著商無煬,勸道:“主,要不,您就別進去了吧?”
商無煬雙目地盯著房門,沉默不語。
德慶見狀對丫頭說道:“難道你們還不放心主嗎?主總不會傷害了婧兒姑娘吧?還不快去開門。”
那丫頭仰著商無煬,見他目直勾勾著房門,知他是鐵了心要進去的,只得嘆了口氣,道聲 “是”,返走到門前,抬手輕輕推開房門。
門不開,商無煬的心便如貓抓般地焦躁不安,如今門打開了,心下卻又不自覺地慌起來,這幾日的擔憂、焦慮、惶恐和期盼都在瞬間凝聚了一邪氣,擊打得他的心跳加速,惶不已。
深吸一口氣,終于鼓足了勇氣,緩緩邁雙,一步步挪到門前,艱難地過那道門檻,走了進去......
婧兒半坐在床榻上,著一襲藍長衫,烏黑的發長長地披散在肩頭,后背墊著枕頭,部蓋著一床綠絨錦緞被子。
驟然見耿宇和德慶攙扶著商無煬走了進來,不由得一怔,眼中一片茫然。
倒是一旁伺候的丫頭見到來人,忙施禮,道聲:“主。”
“主?”婧兒打量著他們,雖是一臉困,倒并未顯出毫慌之來,云淡風輕地問了一句:
“你們是……”
商無煬直勾勾盯著婧兒,見其面紅潤,一雙大眼清澈得不含一雜質,那份清純優雅和絕之姿,看上去便與從前并無二致。
他力挪著僵的雙向前走了兩步,他只想離更近一點,可又怕太近了嚇到,便在五步開外停下腳步,輕聲問道:
“婧兒,你還好嗎?”
婧兒雙眉微蹙,見眼前這位材高大,相貌英俊的男子毫不避諱地直視自己,雙眼中充滿了關切和一說不清的復雜,這雙眼睛,有些悉,卻又在記憶中模糊得無尋覓,心中甚是迷茫,開口道:
“請問公子,我們,認識嗎?對不起,師父說我失憶了。”
一聲“公子”得他心頭一痛,腦袋嗡嗡作響,一顆心幾乎在瞬間碎裂無數片,仿佛呼吸不暢,他角微,到這一刻,居然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見他神異樣,婧兒問道:“這位公子,你,還好嗎?我們,認識嗎?”
一陣揪心的痛令他不自覺地眼眶,商無煬仰頭深吸一口氣,須臾,向看去,聲道:
“是,我們認識,婧兒,我是......商無煬。”
“商無煬、商無煬.......”婧兒在腦海中努力搜尋著這個名字,可是大腦中依舊混濁一片,毫無頭緒,好半晌,搖搖頭,輕聲道:
“方才聽這位妹妹喚你‘主’,似乎有些悉,但是……對不起,請恕婧兒愚鈍,一時想不起來。”
又著商無煬僵的雙,問道:“你是傷了嗎?”
對丫頭吩咐道:“快扶你家主人坐下吧。”
丫頭忙搬了凳子來放在商無煬后,扶他坐下。婧兒抬手掀開被子,翻下床,那丫頭即刻取來一件斗篷披在上。
婧兒徑自走到商無煬面前,緩緩蹲下來,商無煬錯愕驚呼:“婧兒......”
“噓,別說話。”
婧兒打斷了他的話,出一雙蔥段般白皙細的小手在他部輕輕按,片刻后,站起來,一雙晶亮的眸子著他,說道:
“若婧兒沒看錯,你應該是個習武之人,不過,似乎大病一場,太久沒有行走了,才不利于行,不礙的,每日堅持走個百十步,不出一月,你便能健步如飛了。”
“果然是神醫,一出手便知前因后果,多謝了。”耿宇忍不住夸贊。
“神醫?”婧兒一愣,沉思片刻,隨即點頭道,“好像是有人這樣夸過我。”突然嫣然一笑,道:
“婧兒可不喜歡這個稱呼,有些托大了。”才這一會兒,氣息微,顯出一疲憊之態,丫頭忙將攙扶到榻邊坐下。
“婧兒,你沒事吧?”商無煬連聲音都不敢大,生怕嚇到。
稍稍歇息,神恢復正常,沖著商無煬抿口一笑,輕輕搖了搖頭。
只不過淡淡一笑,溫恬靜,如深潭的凈水沁人心脾,烏黑的眸子明凈清澈,燦若繁星,如墨的長發披散在腦后直墜至腰,驚艷到心悸的婀娜姿,如彩蝶翩翩而舞,令人不得不為那清雅靈秀的芒所折服,商無煬亦是怦然心,神思恍惚如夢境,這一刻,本該騰起在眼眶中的淚水,卻一滴一滴地落到心里,那顆已然脆弱的心浸泡在淚水里,一點點地被融化.....
驟然看見商無煬這雙直勾勾來的眼睛,兩道熱辣辣的芒刺的甚是不自在,婧兒不由得雙頰微紅,輕咳一聲,正道:
“公子,你是有什麼話要對我說嗎?”
聽得此言,商無煬這才驚覺自己一時恍惚失了態,眼神慌地移開,心中暗自責備自己,作為一個“陌生人”的確不該如此肆無忌憚地著一個子,忙額首自責道:
“是無煬失禮了,只因見到婧兒子大好,心中一時高興,有些忘乎所以,還請婧兒莫要怪罪才好。”
婧兒平靜地著商無煬,微愧疚之,道:“聽你之言,看來我們的確很,可是,恕婧兒現在想不起來。”
商無煬心中一陣撕扯般地痛,而面上卻揚起輕松的微笑,“婧兒不過生了病,很快便會好的,不過,無煬還羨慕你呢,如今你得以暫時忘記了所有的煩心事,心好了,對的康復倒是有利的。”
婧兒雙眉一揚,問道:“怎麼,莫非我常有煩心事嗎?”
“啊......”商無煬一怔,忙回道:“沒有沒有,婧兒天淳樸、開朗,哪里有什麼煩心事,無煬只是隨口一說罷了,一個人只有心愉悅才能讓病盡快康復不是嗎?”
婧兒默默地著商無煬,邊微微揚起一抹矜持微笑,輕聲道:
“公子倒很是會說話呢。對了,公子,既然你跟我相,是否可以告訴我一些往事呢?一個人、一件事,哪怕生活中的片段也可?如此或許可以喚起我的記憶。”
聽得婧兒這番要求,商無煬怔怔地著婧兒,一陣心神恍惚,試探地問道:
“肖寒,還記得嗎?”
“肖寒?肖寒......”婧兒雙眉擰了結,在腦海中搜尋好一會兒,終于還是茫然地搖搖頭,道:
“還是聽著很耳的,卻還是什麼都想不起來,你告訴我,肖寒是誰?”
商無煬眸中閃出一復雜的澤,輕聲道:“既然忘記了,是不是可以當做不存在?何不重新開始?”
婧兒輕輕地搖了搖頭,說道:“婧兒不想不明不白地活著,我必須要了解我的過去,必須!”
“過去,有這麼重要麼?”商無煬有些許沮喪。
的眼神堅定,的語氣不容置疑,這就是,即便失憶,的依然沒有毫的改變,,還是原來那個。
商無煬突然覺得自己有些可恥,在婧兒失憶的時候,他居然有了此等荒唐的想法,一向以嚴氣正、男兒自居的他為自己腦海中瞬間產生的邪惡念頭到不恥,忙收斂起混的心神,正道:
“好,婧兒放心,你需要無煬做什麼,無煬一定會盡力助你。”
婧兒抿口一笑,“謝謝你,公子。”
“……公子。”商無煬無奈地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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