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位傳說中的大顧公子,自是畫皮妖中的畫皮妖。
對此等人,陸錦惜最了解不過。
但凡沒有利益相爭之,必定與人為善,不輕易結仇。
似永寧長公主這般份貴重的所在,且他們瞧著又有舊日相識的,該不至於撕破臉皮才是。
若以常理推論,長公主發怒,應該不是為顧覺非此人本。
陸錦惜眸瀲灩,想了一會兒,自覺得有幾分意思。
不過一抬眼,隻覺得潘全兒今日看著格外有些恍惚,不由多問了一句:“可是今日出去,逢著什麽難事?瞧著愁眉苦臉的。”
潘全兒是還想著道中遇到的“奇景”呢。
眼下陸錦惜一問,他嚇了一跳,忙躬道:“到底還是二您火眼金睛,小的想什麽都瞞不過您。”
當下,便將今日在回生堂遇到顧覺非、向紀五味打聽其份和道中瞧見顧覺非抱狗幾件事,一一述給陸錦惜。
陸錦惜聽了,倒比先前還錯愕了。
“你是說,他一早從回生堂裏屋出來,你從長公主府裏出來的時候,還在道中瞧見他抱了條髒兮兮的小狗?”
“若小的沒看錯,該是如此。”
潘全兒不由得了頭上的冷汗。
陸錦惜話裏的驚訝,他也聽得出來,更知道這驚訝從何而來。
換誰看了不驚訝?
之前在回生堂瞧見顧覺非,潘全兒不認得,便向紀五味打聽了他份,知道是傳說中的顧大公子之後就嚇了一跳。
這可是京城裏一等一的貴公子,龍駒雛人。
他就該坐在高堂下明鏡前,誰能想象他抱著條小狗走在道上的形?
潘全兒想起來,至今都懷疑自己在做夢。
陸錦惜坐在屋裏,細細想想,卻終於笑了出來:“罷了,到底此事也不與咱們相關。長公主府的事,你隻需把自己管好。如今兩件事都有了著落,你回去隻管繼續忙園子的事便好。”
“幾個花匠如今已請好,小的隔日便將花園裏諸事的帖子寫了,請您過目。”潘全兒趁著這機會,也將自己目今主要負責的事,報了個進度。
陸錦惜暗讚他一聲聰明,隻說明日等著看。
潘全兒這才恭恭敬敬,告退離開。
人一走,白鷺便笑著打趣兒:“他倒是頂明,知道您重他。奴婢今早還聽人說,他夜裏燈亮到老晚,一早就去市上聯係各家的花匠,還能自己看圖紙呢。”
“那看來是我運氣好,挑了個會辦事的。”
陸錦惜笑起來,卻拿促狹的目瞧白鷺。
“不過你這消息,竟寬泛的。外院裏頭的事,也一清二楚……”
“夫人!”
白鷺頓時驚起來,聽出陸錦惜這話裏藏著的意思,又想起自己方才說的那兩句話兒來,一時臊得臉都紅了,不知道該怎麽給自己解釋。
旁邊的青雀沒忍住,抿就笑了起來。
陸錦惜也覺得可樂,不過也知道白鷺臉皮薄,當下也沒多說什麽隻道:“好了,也沒什麽大不了的。瞧著這時辰差不多,也該傳飯了。照例派個人,往哥兒姐兒們那邊瞧瞧,候問一圈。”
白鷺這才鬆了一口氣,跟得了及時雨的枯苗一樣,忙忙地從屋裏退了出去張羅。
因陸錦惜改了孩子們請安的規矩,隻黃昏來一趟,所以白日裏都沒什麽事,顯得清淨。
人往哥兒姐兒們那邊看一圈,是防備著出什麽意外。
一般來說,都沒什麽事。
薛遲又在學齋上學,因先生們管教得嚴,所以中午都是不回的,隻與眾人一道吃那邊小廚房做的午飯。
可沒料想,今日薛遲竟早早下學回來了。
陸錦惜這邊,才剛擺上飯。
薛遲穿著一鮮亮的寶藍錦袍走了進來:“娘,我回來了!”
前段時日臉上與羅定方打架時留的瘀傷,已經消失幹淨,顯得白生生的。但他眉星目朗,所以半點沒有文弱氣,反而顯得英。
陸錦惜一見到他,不由有些詫異起來:“怎麽回來了?你們中午,不是都在學齋裏頭用飯嗎?”
一麵說著,又白鷺去多添一副碗筷。
薛遲畢竟年紀還小,胳膊兒都短短的。也許因為又跟羅定方玩到了一起,他近日走起路來都跟帶著風一樣。
聽了陸錦惜的話,他也沒行禮,直接跑到了陸錦惜的邊來,抱了胳膊,嘿嘿笑起來,神采飛揚:“先生們說了,今天就上半天,下午放我們假,我們回家,明日再去齋裏。”
學齋,乃是羅薛兩家辦的義學。
齋裏請的坐館先生,雖非進士出,卻也都有個舉人的功名,教孩子們念書識字是綽綽有餘的。
兩家待這些先生也很厚,所以先生們也不敷衍,每旬會上滿八天學。
陸錦惜知道這一點,所以有些奇怪:“我沒算錯的話,這還沒到每旬放假的時候吧。怎麽先生倒你們回來?”
這時候,白鷺已將碗筷添了上來。
薛遲十分自覺地爬到了陸錦惜旁邊的圓凳上坐好,聽了這話,嘿嘿笑了一聲,烏溜溜的眼珠子一轉,竟然是無比的狡黠。
“因為他們自己想出去啊,可比我們狡猾多了!當先生就是好。”
陸錦惜氣得笑起來:“我這還沒問出個所以然呢,你就開始編排起先生來了。當心回頭這話傳進先生們耳朵裏,遲早你吃不了兜著走!”
“哼,我又不說假話。”
薛遲撇了撇,哼了一聲,暗想也沒哪個王八蛋敢背後打他小報告,心裏也不虛,隻跟陸錦惜說先生們的事。
“現在學齋裏,又不是我一個人知道。”
“大家都清楚。”
“他們一上午都沒上課,就葛先生教咱們念了《四書》,其他先生都在那裏寫拜帖呢,字斟句酌的。好像下午要去見太師府的什麽大公子,又什麽顧老先生……”
陸錦惜頓時一怔:“太師府,大公子,顧老先生?”
“反正的名號有不,我也不知道到底是誰……”
甚至不知道那是幾個人。
薛遲含糊地帶了過去,隻把桌上筷子抓起來,了碗裏的米飯。
“好像這個人還不好見,隻是因為我們葛先生是這個什麽老先生同年的舉人,跟他認識,所以其他先生也想借機拜會。”
“我今早跟二方從他們窗下過,還聽他們談起呢。”
“二方”是稱的羅定方。
因羅定方在家中行二,薛遲又不他“羅二”,就擅給起了個諢號“二方”。
一開始羅定方還不樂意,後來也拗不過薛遲,就這麽了。
羅定方習慣不習慣,誰也不知道,反正薛遲是喊順口了。
他眨眨眼,看向陸錦惜:“娘,你說先生們這算不算是‘職’或者‘假公濟私’?”
這小子!
陸錦惜忍不住給他腦門兒一下:“學問沒漲多,倒先學會給人蓋帽子了!”
“哪兒有……”
不過就是現學了幾個新詞兒,顯擺顯擺罷了。
薛遲抱了自己的頭,為自己屈:“反正先生們可以給自己放假,我們都要聽先生的……”
“所以這件事告訴我們,想要無拘無束,你先得為‘先生’。”陸錦惜心底無奈,隻夾了一筷子起來,給薛遲放進了碗裏,“在沒為‘先生’之前,你就乖乖老老實實上學。趕吃飯吧!”
“為先生?”
薛遲念叨了一聲,皺著兩道眉思索起來,忽然覺得娘親說話很有道理。
如果他也為了“先生”,不僅能放自己的假,還能不放別人的假。
那可真是太舒坦了啊!
這麽算算,好像是應該好好讀書?
怎麽覺得想起來好像有哪裏不對勁?
薛遲本深思,不過一想反正殊途同歸,管他三七二十一呢。
眼見陸錦惜給他夾了菜,他便不言不語地埋頭吃飯了。
等到吃過飯,用過茶,他就跟陸錦惜說了羅定方邀他下午去英國公府玩的事。
陸錦惜想著,左右都是小孩子,今日又放假,便應允了。
於是薛遲辭了,向英國公府去。
待他一走,陸錦惜便琢磨了起來:薛遲之前提到的“太師府大公子”與“顧老先生”,指的應該都是顧覺非。
“老先生”,這三個字說來話長。
在外麵,這稱呼沒什麽大不了;可若放進文人之中,可就頗有分量了。
文人圈子裏,習慣見了個有學識的,就要客氣地稱一句“先生”,以至於“先生”遍地走,稱呼都不值錢了。
而翰林院,卻偏偏是高才匯聚之所。
這裏幾乎都是進士出,真才實學,自與旁人不同。為區別於滿大街的“先生”,他們都在相互稱呼時,多冠一“老”字。
是以,“老先生”這稱呼,必得是兩榜進士出且被點了翰林院的清貴,才得起。
顧覺非當年探花及第,金殿上便點了翰林,授了編修。
學齋裏這些先生,他一聲“老先生”,半點也不為過,畢竟科舉場上的規矩,半點不輸給翰林院,都是按功名論資排輩的。
陸錦惜想著,不由笑了一聲。
這一位顧大公子的遊,比想的還要寬泛上一些,倒真跟傳說中那樣八麵玲瓏,左右逢源。
龍章姿,十人九慕。
人中騏驥,秀出班行。
倒生出點興趣來,想嚐嚐這畫皮妖的滋味兒。
隻可惜……
接的機會了些。
陸錦惜搖了搖頭,心裏歎氣,有些意興闌珊,隻垂了眼簾,含了半口清茶吞下去,暫時把這念頭放下了。
什麽草老草,如今都是吃不著的。
還是收斂收斂心思,專心料理料理“窩邊草”的好。
窗外頭,難得出了和風麗日,藍天白雲掛在彎彎的玄黑簷角上,已有了開春的味道。
陸錦惜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
轉而吩咐白鷺青雀:“我去午歇半個時辰。下午鬼手張要來給大公子診病,不得要去那院子裏,候著看看況。你們看著鍾,到了點兒記得醒我,免得誤了事。”
“是。”
白鷺青雀都應了聲,又上前去幫褪了外袍。
陸錦惜便回了床上,擁著錦被睡了有半個時辰。到了點兒,白鷺青雀一對屋裏擺著的西洋鍾,便將了起來。
這時候,距離申時也還有半個時辰。
陸錦惜起來梳洗一番,又打整了頭麵,換了一出爐銀繡綠萼梅素緞褙子,冷藍掐牙滾邊,又抱了個手爐,才往薛廷之那偏僻的院落去。
對這個庶子,原本不在意。
隻是對方這終究要治,且偏偏有夜裏那一次“撞破,陸錦惜不多疑,但該疑的地方卻不會放過。
一切,就看看今日鬼手張來,到底是什麽況了。
今早已給薛廷之那邊新撥了伺候的人。
所以今天從花園小徑那邊來,走過演武場後,陸錦惜抬眼便瞧見了院門旁守著的一個小廝,約還能瞧見裏麵有三兩個丫鬟在走。
小廝見了,倒也激靈,躬就拜:“給二請安。”
“起吧,不必通傳了。”
陸錦惜擺了擺手,他起,便徑直走了進去。
院落還是那樣簡單。
五間屋子,一口深井,馬已拴在馬廄裏。
院落中央,竟用矮桌搭了兩張大木板,上頭排著一本本舊書,大多攤開了來。有些泛黃的紙頁,映著天也顯得明晃晃。
三個丫鬟就站在旁邊,把才從屋裏搬出來的書,一本本翻開放上去。
陸錦惜還沒走近,遠遠見著,隻覺這幾個丫鬟年紀都不大,臉上卻都帶著幾分怏怏,倒像很不高興。
那放書的力道,倒跟書有仇似的。
心裏門兒清,便笑了一聲:“這是在曬書呢。”
幾個丫鬟聽見,這才一回頭。
一見卻是立刻嚇了一跳,忙將手中放下,都拜了個大禮下來請安:“奴婢們拜見二,給二請安。”
聲音倒是清脆。
個個臉上那不高興的表也都收了回去。
陸錦惜看得一樂。
也沒們起,隻走上前去,站在那排滿了書的矮桌前,拿了一本起來,一翻名字,竟是《長短經》。
前世的蘇魚,錯認仇人,運籌帷幄三年,將偽君子送上帝位,落了個慘死的下場,偏蒼天有眼,一朝重生,蘇魚想啊,她勢必要把那骯髒的侯府攪出個天翻地覆來,什麼白蓮花黑蓮花,管你披的什麼皮,照扒不誤,陰謀陽謀,見招拆招!可不管前世還是今生,都有一個景長風默默的在幫著她,還一邊暗戳戳的隱晦的調戲她,蘇魚避無可避,忍無可忍,磨牙謔謔,正想要和景長風大幹一架時,一道聖旨從天而降,他們被綁在了一塊。景長風一笑,「娘子,為夫已經是你的人了,自己人是不能打的。」蘇魚也笑,擼起袖子,「這不是還有個家暴的詞兒嗎?夫君你說是不是?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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