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鯨魚》
20201216開文
作者:含胭
發表自晉江文學城
——
下午5點,筆試全部結束,占喜夾裹在人流中離開考場。
對于這場國考,本就不抱希,考完后更是覺得沒戲,唯一擔心就是又要接老媽無休止嘮叨。
遲貴蘭做夢都希兒能考公考編上岸,認為孩子家就該有份穩定又面工作,說出去倍兒有面子,更有利于找到優質對象,哪怕連占喜報是什麼單位什麼崗位都搞不清。
“只要是公務員,就是好!”遲貴蘭總是這麼說。
考場門口人多車多,占喜打算坐地鐵回家,站在十字路口等綠燈時,耳邊響起一個略帶遲疑聲音:“占……喜?”
占喜回頭,看到一個胖乎乎年輕男人,邊還跟著一個孩子,兩人手挽著手,顯然是。
“占喜?真是你?”男人像是很驚喜,“我是黃偉啊,你不記得我了?咱倆高中同學。”
“啊……”占喜微微張,說實話,真不記得了,高中三年過得并不愉快,別說男同學,連要好同學都沒有,畢業后和班里人沒有任何聯系。
“好多年沒見了呢!你還是老樣子,我剛才遠遠看著就覺得是你,哎,這是我朋友。”黃偉指指邊孩,一臉幸福。
占喜和對方點頭致意:“你好。”
黃偉很是自來,又從口袋里掏出名片遞給占喜,“我現在在車行工作,賣車,你有需要可以找我。”
占喜接過名片,這時候綠燈亮了,三人隨著人流一同過馬路,黃偉問:“你今天也考試嗎?”
“嗯。”占喜笑笑,“我就是來湊個熱鬧。”
黃偉說:“我也差不多,運氣。對了,去年開同學會你怎麼沒來啊?好多同學都惦記你。”他又對朋友解釋,“占喜當年可是我們班班花!不知道有多男同學喜歡呢。”
“我那天剛好有事。”占喜臊得慌,這天要考試,天氣冷,特地穿著一件巨厚羽絨服,也沒化妝,被一個陌生老同學這麼介紹實在太尷尬。
黃偉朋友好奇地打量,還問黃偉:“那你是其中之一嗎?”
“啊哈哈哈哈……瞧你說。”黃偉打著哈哈,占喜不想再聊了,回頭看一眼地鐵站,撒了個小謊:“我得走了,晚上和人約了飯。”
“男朋友嗎?”黃偉嘿嘿直樂,“來來,加個微信,下回再開同學會,你可一定要來啊!”
占喜拗不過,只能和他互加微信,黃偉沒再多說,和朋友手牽手地離開了。占喜也往地鐵站走,走過十幾米后鬼使神差地回了下頭,發現黃偉在對朋友說什麼,那個孩也正好回頭看。
目相匯,兩人都是一愣,繼而回過頭去,當做什麼都沒發生。
占喜知道黃偉會對朋友說什麼。
一邊走,一邊把朋友圈設置為“對方不可見”,心想,再過幾天,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地刪掉黃偉,這樣偶遇,于來說毫無意義。
這時候是十一月底,錢塘剛剛冬,傍晚時分,氣溫比起白天降得明顯。占喜加快腳步,想快點進溫暖地鐵站。
生日也在十一月,前不久剛過完自己二十三歲30340生日。
11月11日,特別好記,普天同慶,無論是因為節,還是因為網購大狂歡。
但占喜并不喜歡“11”這個數字。
上高中時候,男生們給取過一個外號,elevengirl。
eleven等于11,11等于56,56諧音無聊。
elevengirl意思是——無聊孩。
黃偉說沒錯,占喜確長得漂亮,小臉盤兒大眼睛,白凈秀麗,材也苗條,但并沒有為萬人迷,男生們只要稍微與多接一些,就會發現,其實是個很木訥無趣人。
占喜什麼特長都沒有,文藝類,類,育類,統統不會。也沒什麼好,格隨和向,天只知道讀書。
但還是經常收到書,并且被人表白,為了這件事,遲貴蘭曾經幾次沖到學校找班主任告狀,揚著那些從占喜書包里搜出來彩信紙,囂要找對方家長算賬。
這樣反應在高中里算是夸張,連帶著,占喜在班里過得也不舒坦,大家都知道,有一個很奇葩老媽。
占喜下扶梯進地鐵站,因為考試剛結束,通道里來往行人不。
步履匆匆,不停地與人肩而過,突然,前方一陣,跑來兩個地鐵站安保人員,穿著制服揮著警,邊跑邊喊:
“那個人!穿黑服!你站住!”
“你呢!站住!聽到沒有!”
占喜和邊人反應都一樣,趕邊讓出路來,回過頭看,人群都怔著,只有一個背對著、穿黑服高個男人走得飛快。
大家都沒見過這樣場面,有人問:“干嗎呢?抓賊啊?”
也有人說:“不知道,那人搞不好是通緝犯,停都不帶停。”
“快走快走,真嚇人。”
說話間,安保人員已經沖到那人后,一把拽住了他胳膊。
占喜并不是好奇心旺盛人,此時見人已經抓住了,便回過頭,繼續快步往站里走。
另一邊,安保人員拽著這個男人胳膊,一臉張地看著他。
這人穿一黑,羽絨服兜帽戴在頭上,帽檐拉得很低,還戴著一只黑口罩,兩只手揣在兜里,出站后就低著頭大步流星地走。
他形跡可疑,安保人員想讓他驗一下份證,結果了好幾聲人家都不理,弄得他倆心里頓時警鈴大作。
抓住他那一瞬間,這人像是嚇了一跳,此時已經轉過來,口罩上出那雙眼睛里寫滿疑和驚訝。
兩位安保一迭聲地問他:
“你呢!怎麼不答應?跑什麼跑?”
“份證出示一下。”
“什麼名字?哪兒人?來錢塘干什麼?”
邊上也有不怕事路人駐足打量,男人手從兜里出來時,兩位安保人員更張了,但他只是拿出一個皮夾,出份證遞過來。
安保人員查驗份證時,那人拉下兜帽,又摘下口罩,安保人員才發現這其實是個年輕又英俊小伙子,一頭蓬松黑發,偏白,鼻梁拔,一雙眼睛溫和清澈,看著完全沒有攻擊。
兩位安保人員松了口氣,其中一個不解地問:“剛才你怎麼不答應呢?”
年輕男人盯著他啟合看,繼而指指自己耳朵,搖搖手,很簡單一個作,安保人員就明白了。
怪不得呢,原來是個聾啞人。
——
地鐵車廂里溫度很高,那麼多人在一起,穿著厚羽絨服占喜后背出了一層汗。
到站后出車廂,長長地松了一口氣。
出站上到地面后,西北風又呼嘯著撲到臉上,凍得子一抖。
這一冷一熱,也不知道會不會冒,占喜戴上圍巾,看著進站時還大亮天如今已是全黑,著脖子往家方向走去。
到家時,秦菲還在做飯,占杰四仰八叉地癱在沙發上玩手機,六歲半小侄子占凱威在兒房里趕作業。
占喜換鞋時喊了一聲:“我回來啦!”
回應是廚房里一陣菜料兒下油鍋引起油聲。
占喜提著一袋子草莓進廚房,對秦菲說:“嫂子,我買了點草莓。”
秦菲拿著鍋鏟在鍋里翻炒,也沒空看,下點點臺面:“放著吧。”
占喜回到客廳,占杰忙里閑問:“考得咋樣?”
“沒戲。”占喜在他邊坐下,問,“你今天不加班呀?”
占杰專心地玩游戲:“昨天剛好有個活兒干完,今天休一天。”
占杰是占喜親哥,比大十一歲,平時加班是常態,一個月里回家吃晚飯天數兩只手都數得過來。
占喜大學畢業后,占杰也不管愿不愿意,非要妹妹住進他家,遲貴蘭夫妻自然是舉雙手雙腳贊,覺得哥哥疼妹妹天經地義,完全沒人去問秦菲意見。
手機響了,是遲貴蘭電話,占喜一陣心驚跳,懨懨地接起來:“喂,媽媽。”
“歡歡,你考完了吧?”遲貴蘭問,“考得好嗎?”
占喜說實話:“不好,沒什麼希。”
遲貴蘭沉默片刻,嗓門立刻就大了:“你平時到底有沒有在復習啊?人家說剛畢業學生希是最大!讓你報個班非不報!你純粹就是不上心!”
秦菲把菜一盤盤端到客廳餐桌上,往沙發這邊看了一眼。
占喜小聲說:“媽,我不想考公務員。”
“說什麼蠢話呢?不考公務員你能干什麼?”遲貴蘭一副恨鐵不鋼語氣,“你啊你,一點危機意識都沒有!算了算了,公務員明年再來過,到時候有事業單位考試,你也去試試。”
占喜煩躁得很,敷衍道:“再說吧,沒事話我掛了。”
“什麼沒事啊?還沒說呢就不耐煩了?”遲貴蘭氣呼呼,又問,“你嫂子在干嗎?”
“做飯啊,快做好了。”占喜低聲音,悄悄向廚房方向看了一眼,占杰注意力全在手機上,完全沒管老媽和小妹在聊什麼。
“今兒你們吃什麼?上次回家我看你都瘦了,那下尖得都能挑螺螄。你那嫂子天喊減,吃得素,也不想想威威還長呢,阿杰上班也辛苦,現在又多了一個你,哪能不吃啊!”
遲貴蘭嗓門真很大,占喜怕秦菲聽見,站起往書房走:“媽你小點兒聲,嫂子做菜好,都有大葷。”
進房時,秦菲剛好把最后一碗湯端出來,和占喜打了個照面,秦菲說:“洗手吃飯了。”
占喜指指手機:“媽媽電話,一會兒就好。”
“要吃飯了還打電話,晚上不能打呀。”秦菲看著占喜進屋帶上門,又加了一句,“打個電話還要躲起來打,防誰呢?”
占杰從沙發邊走過來,聽到這一句后說:“我媽很久沒見歡歡了,聊會兒天很正常。”
秦菲沒好氣:“不就是想問問我有沒有待寶貝兒唄。”
“說什麼呢?”占杰摟一下妻子肩,手指從桌上拎起一塊往里丟,“呦,這好吃。”
秦菲沒再接腔,往兒房里走去:“威威,洗手吃飯了,吃完了再做作業。”
占喜坐在書房里沙發床上,這是床,天天要睡,白天都不折起來了。自從住進書房,哥哥嫂嫂幾乎沒用過寫字臺,筆記本電腦都搬去了主臥,占喜不好意思。
遲貴蘭大嗓門還響在耳朵邊:“那個小伙子真不錯,我聽你朱阿姨說了就覺得條件好,事業編制呢!家里給備好了婚房,歡歡啊,朱阿姨已經問我要去你微信號了,說人家會來加你,你先和他聊聊。”
這已經是遲貴蘭找來第三個優質男青年,占喜聽得腦殼疼:“媽,我才剛畢業呢,你為什麼那麼急要我嫁出去啊?”
遲貴蘭語速很快:“我不是急,我是為你好,你現在是最好年紀知道嗎?人也是最漂亮時候,不趁這年紀好好找個對象,你想拖到什麼時候呀?”
占喜說:“我沒拖啊,自己會留意,我又沒說不找對象。”
“不能自己找!”遲貴蘭斬釘截鐵,“像你哥自己找,找得我一點也不滿意,你對象媽媽一定要幫你把關。你那麼單純一個人,很容易被人騙!就像大學里那個人,那樣兒家庭你想都不要想!”
占喜扶額:“什麼和什麼呀,我和他本來就沒什麼。”
“你知道我說是誰哦?沒什麼也是因為我發現得早,要是有什麼了,悔死你!”
書房門上傳來重重敲門聲,占喜嚇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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