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他的心容
暖冬小甜餅一枚
謝你們來看我
2017125
第一章
路知意學報道那天,很玄幻。
早晨七點鐘,山間云霧繚繞,青山將醒未醒,但鎮上已然熱鬧起來。
由鎮長帶頭,冷磧鎮幾十戶人家一齊上陣,為路知意踐行。
幾個老人家龍虎神,在前頭敲鑼打鼓。
隊末是好些個年人,撐著惺忪睡眼,懵懵懂懂舉著長達數米的紅橫幅,上書一行大字:熱烈慶祝冷磧鎮杰出青年路知意同學考中飛院。
那可是中飛院呀,中國飛行員的搖籃
黑的人群在中間,七八舌,冷空氣都被熱驅散。
路知意在小姑姑路雨的陪同下,拎著一只簡簡單單的行李箱,才剛從家后的小道踏上公路,就被眼前這陣仗驚呆了。
為了給一個驚喜,鎮長特意讓大家先別急著敲鑼打鼓。
眼下,“杰出青年”終于登場,趙鎮長滿意地抬手一揮,示意大家,“可以開始了”
一時間,銅鑼腰鼓紛繁雜的聲音打破岑寂,厚重的云霧后,不愿示人的紅日似乎也被驚擾了,竟沒忍住出一角來,暗中觀察。
人群喜氣洋洋,個個紅滿面。
“”
路知意站在原地,呆若木。
這陣仗
最后,被星捧月般簇擁著,稀里糊涂上了面包車,趕往十二公里外的汽車總站。
七點過,遲遲不肯面的太終于躍出云層,天大亮。
路知意正抬往車上邁,察覺到這亮,下意識回頭了眼。在四周的青山之外,浮的云端上方,貢嘎雪山初端倪。
晃眼的金,耀目的雪,還有飛速流的云瀑,撞了個滿眼。
在原地停留片刻,目下移,再一次看向前來送行的人群。
幾分鐘前著方言對寄予厚的鎮長站在最前方,其后是一張張悉的臉水果店的李嬸,五金店的劉大伯,衛生站替打過針的張姨,還有總是塞豆花給又不肯收錢的王阿婆
最后,視線落在路雨面上。
小姑姑看著,還是一如既往的兇,滿臉不耐,“還看啥呢不趕上車,你以為你是什麼大人,全車人就等你一個”
可興許是炙烈,竟生生將路雨的眼照出了幾不尋常的亮來,看上去像是閃爍的淚,在那張黝黑的面龐上格外醒目。
路知意那點年人的倔強剎那間冰消雪融。
前一刻還在嫌這陣仗著實丟人,眼下只覺熱淚難耐。
貢嘎雪山下,海拔兩千多米的冷磧鎮上,游客們不遠千里追逐的佛盛放在云端,靜靜地注視著這一幕。
在這小鎮上沐浴高原日,看牦牛游,沒想到眨眼就是十八年。
十八歲的路知意用力揮揮手,吸吸鼻子,扭頭鉆車里。老舊的面包車遍布泥,絕塵而去,很快消失在盤旋的山路上。
路知意考上的是中國民用航空飛行學院。
眾所周知,中飛院是中國飛行員的搖籃,中國民航管理干部的“黃埔”。
以上這句話,開學的第一天,路知意就聽了不下五遍,分別來自校長發言,副校長發言,院長發言,書記發言,以及輔導員發言。
這話說多之后產生了副作用,以至于上臺發言的人但凡開口說出前半句,臺下的人就會無比自覺補上后半句。
于是在學院的開學典禮上,當大三的學生代表上臺發言時,照著稿子剛念了一句:“大家好,我是陳聲,歡迎各位新同學來到中飛院。”
下一句就出意外了。
稿子是書記給的,知道他這人我行我素慣了,會前叮囑了不下十遍,“給我整些幺蛾子,照著稿子一個字一個字念,一個字,錯一個字,一百個下蹲沒得說”
陳聲嗤之以鼻,“您以為我還有那功夫專程給您寫一篇稿子也是腦清奇。”
書記:“兔崽子說什麼呢”
總之,拿了那稿子,懶散如陳聲,在開學典禮前是一遍都沒看過的。
自我介紹之后,他漫不經心站在臺上,照著稿子念出下一句:“眾所周知,我們中飛院”
意外陡生。
因為臺下一百來號人忽然異口同聲接了下去:“是中國飛行員的搖籃,中國民航管理干部的黃埔。”
那聲音整齊劃一,直接把他的后半句淹沒了。
“”
陳聲一頓,抬頭看臺下。
禮堂里,上百號人哄堂大笑,嚴肅正經的場子頓時被這突如其來的意外沖得整段垮掉。
領導們齊刷刷坐在臺上,靠邊的書記一急,蹭的站起來。
反倒是陳聲淡定回頭,不不慢沖他抬了下手,示意他別過來,然后好整以暇把攤開的演講稿對折,再折,輕飄飄往后一扔。
紙張落地,極輕的一聲,被笑聲的余韻吞掉。
不過他這作倒是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原本玩手機的、打瞌睡的,都抬頭目不轉睛盯著他。
路知意就是那打瞌睡的人之一。
昨天坐了六個多小時的車,翻了好幾座大山,才暈暈乎乎到校注冊。晚上和三個室友悉了下,在食堂聚了個餐,回寢室拿出路雨備好的床上幾件套,鋪一氣,倒頭就睡。
結果頭那邊蘇洋的生,人看著白富,夜里鼾聲如雷
冷磧鎮的牦牛都比安靜
總之一言難盡。
偏偏今天又得起個大早,從學校開學典禮到學院開學典禮,初大學的興勁直接
被倦意和領導們的套話磨了個七七八八。
路知意眼睛都睜不開了,坐在后排,在蘇洋旁邊打盹。
偏這人還一個勁問:“昨晚你不是一吃完飯就回寢室倒頭睡覺了嗎半夜是夢游去了怎麼就跟吸了片似的”
路知意:“”
看來這位大姐十八年來都沒被人告知過睡覺時那彩絕倫的表現。
睡到一半,迷迷糊糊,約聽見側的室友在討論上臺致辭的高年級學生代表。
臺下好像還起了一陣
昏昏睡,眼皮都沒抬一下。
直到那人才剛說了一句開場白,就忽然間被臺下整齊劃一的聲音打斷,路知意頓時驚醒過來,睜眼迷茫地向臺上去。
臺下哄堂大笑,七八舌的聲音在禮堂里回。
嘈雜聲雄渾有力,清一是男聲,原因是路知意所在的飛行技學院,也就是中飛院的重中之重,主要是為國家培養飛行員的。而一百個飛行員里,能出一個飛行員就不錯了。
一寢室四個人,只有路知意和蘇洋是學飛的,趙泉泉學空乘,呂藝學空中通管理。
而等到路知意來到大禮堂里,才發現這一屆學飛的一百來號人,竟然就只有和蘇洋兩個生。
總之,路知意睜開眼睛,下意識朝臺上去。
新生代表是個男生,個子很高,那擱話筒的演講臺只及他以下,以至于他說話時不得不微微弓腰,靠近話筒。
背景是一片深紅的幕布,最頂上掛著歡迎新生的橫幅。
他站的地方,前有演講臺,后有白背景的大屏幕。奇怪的是他穿的也是一件白襯,卻并未被那白背景吞噬,反而顯眼得很。
領口的紐扣隨意地松開一顆,袖口挽至小臂,出一截白凈的皮。
路知意下意識了臉,他好像比還白
在座新生個個都是一頭土里土氣的發型,畢竟剛從高三熬過來,為進中飛院進行各種力訓練,文化課也得拼命達標,沒工夫顧及形象。
可臺上的人倒好,一頭略微細碎的劉海遮了眉,卻又恰好出一雙漆黑的眼,不長不短,層次分明。
看那樣子,分明是用了發蠟。
路知意的手上移幾分,了自己的板寸,他的頭發好像比還長
這也都是轉瞬即逝的念頭。
因為臺上的人在聽見這一陣突如其來的后,原本懶散又漫不經心的表一頓,角忽地一彎,眼睛里仿佛有一閃而過的亮。
路知意下意識盯著他,目不轉睛地盯著。
而臺上,陳聲手,將桌面上的演講稿拿起來,折了兩折,輕飄飄拋到后,又拿起那低得過分的話筒,湊到邊。
在他后,站起來就忘了坐下去的書記仿佛有了什麼不好的預,爾康手還沒出來,最害怕看見的一幕就上演了。
他最欣賞,也最頭疼的學生,陳聲同學,十分爽快地扔了演講稿,開始即興演講。
書記的世界頓時天崩地裂,日月無。
而拿著臺式話筒的年輕男生,一手隨意地在兜里,一手輕輕舉著話筒,角三分笑意,七分漫不經心。
他說:“在座各位,想必聽了一上午套話,也不耐煩再聽。正好,你們不愿聽,我也不講。”
語氣稀松平常,著幾分懶散。
臺下笑了。
書記握了手。
“這里是中飛院,而我們學的是飛行技,各位能考進來,都是奔著什麼去,不用我多說,畢竟剛才你們也已經用生產大合唱補全這里是飛行員的搖籃。”
又是一陣哄笑聲。
書記扶住了額頭。
“開學第一天,本該以鼓勵為主,但剛才說了,套話你們聽得夠多了,我也不耐煩說。”陳聲話鋒一轉,笑意忽斂,“這里是中飛院飛行技學院,人人都會學飛,人人都想為飛行員,但如果飛行員是這麼好當的話,各位進校時也不會過五關斬六將,九九八十一難一個都沒逃掉了。”
“以我個人經驗來說,各位現在大概還在慶幸,苦日子過去了,就要熬出頭了。昨天來校報到,家長的殷切希恐怕聽得不,而這一整個假期以來,自打收到錄取通知,恭維話大概也聽得耳朵起繭。但我要說的是,各位,歡迎來到地獄,苦日子才剛剛開始。”
“你以為你為了進中飛院,訓已經很刻苦了吧”陳聲笑,“進到這里,再加十倍。”
臺下的笑聲弱了下去。
“你以為畢業后順理章就能為飛行員了,對吧”他又笑,“十個人里,能有一個吧。”
臺下沒人笑了。
“帶著家人的期來到這里,你們要做什麼簡單說來,半年學完普通大學四年的基礎課程,半年學完專業課程,一年時間學飛,一年時間實訓。在這四年里,不斷淘汰,不斷選拔,最后能留下的,十之八九”
臺下的人目希。
哪知道陳聲笑笑,“十之八九白白。”
一片靜默聲中,唯獨路知意笑出了聲。
也因此,格外突兀。
陳聲的目落在面上,邊笑意不減。
停頓片刻,他微微笑著,對準話筒,字句清晰地問:“倒數第二排那個臉蛋紅紅、健壯的男生,能告訴我是什麼給了你這樣盲目的自信嗎”
路知意:“”
來自高原地區的,面頰上確實有兩團高原紅沒錯。
所以臉蛋紅紅認了,請問健壯
請問男生
萬籟俱寂中,坐在路知意周圍的人回頭看清后,瘋狂大笑起來。那笑聲震耳聾,險些把禮堂的屋頂掀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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