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漸濃，窗外夕如。

院子裡花香清幽傳來，似蘭非蘭，似桂非桂，卻自有一甘甜膩，沁人心脾。

兩人輕擁閒聊，不知不覺中，時流逝，轉眼夜幕將臨。

秦驚羽側頭天，輕嘆道：“我該去洗了，等下還要生火。”

燕兒低哼一聲，活似全沒了骨頭一般，膩歪在上，略帶撒道：“還早，不著急。”

秦驚羽笑著推他：“你以爲那服沾水就能幹淨，爐火一點就燒起來了？”

燕兒沉默了一下，道：“等過幾日我能走路了，我就日日給你洗，幫你燒火。”

“過幾日？”秦驚羽瞥他一眼，嘆道，“我恨不得明日就與銀翼他們匯合，返回大夏。”

燕兒知心思，握住的手低道：“還有時間，穆妃娘娘一定會沒事的。”

秦驚羽心頭微痛，掙出來，笑道：“不說這些了，你快些養好傷，幫我把瑯琊神劍找回來。”

燕兒點點頭，目送步出門去，薄脣抿起，若有所思。

溪水潺潺，落日的芒映照其上，折出變幻莫測的七彩澤。

秦驚羽端著木盆過來，剛把放在石頭上，就覺後風聲微微，匆促之際來不及躲閃，只得往前一撲，好歹雙手撐地，避免了落水之災。

那人沒想到會有此作，手掌懸在半空，另一隻手裡還提著一串魚蝦，神尷尬，口中咿呀作聲。

秦驚羽聞聲一怔，回頭看清來人，低呼：“阿大？！”

消失了一日一夜，他終於又出現了。

看這形，他只是想拍拍自己肩膀，打個招呼，倒是草木皆兵，小題大做了。

阿大憨憨一笑，忽又笑容收斂，指了指自己的頸項，朝急急比劃了幾個手勢。

秦驚羽想起之前幽朵兒所言，心頭一，試探道：“你是問那枚銀鎖片？”

阿大面帶欣喜，不迭點頭。

秦驚羽面一整，正問道：“那銀鎖片，你從哪裡來的？”

阿大張了張，支支吾吾，面帶難。

秦驚羽見狀了手，從腰間取出一隻荷包來，朝他眼前一晃：“這荷包裡也有一枚鎖片，雖不是你的那隻，卻和你那隻一模一樣……”

阿大看到荷包，忽地一把抓過去，細看那針腳花紋，臉上陡然變，眼裡流出淚來，脣也是一張一合，重複念著三個字。

秦驚羽看他口型，分明便是在念：幽朵兒。

他們果然相識，而且是相當悉的地步，竟連這荷包的做法都能一眼認出！

阿大手指上荷包，輕輕挲，半晌才擡頭，眼裡出懇求之。

秦驚羽眉頭蹙起，看他一副眷不捨的模樣，莫非對那小丫頭暗藏意？

也許正是因爲如此，當年才拼死撲進火場，搶出幽福侖的隨鎖片，而且，他臉上手上坑坑窪窪澤不一的傷疤，應該就是捨命進火場留下的痕跡！

但他當初爲何卻避而不見，無故失蹤，在火災發生四年之後纔再現人前？

一時也想不出這前因後果，秦驚羽觀察著他的面，淡淡道：“阿大是化名吧，你的本名做……滿奴？”

阿大震了下，微張，忽然撲來抓住的手腕，激莫名，口中也是無聲低喊著什麼。

秦驚羽只道他默認此說法，又道：“幽朵兒聽說你還在人世，很想見你，希能瞭解當年火災的形，或者，大哥有沒有留下什麼言……”

阿大聞言一，脣抖著，連退數步，方纔停住，雙手在空中不住揮舞，似是擺手拒絕，忽又抱頭，面痛苦之，只不住搖頭。

秦驚羽看得怔愣，想來或許是當日大火太過慘烈，他不願再次提及，於是勸道：“幽朵兒思念亡兄，有可原，這些年也過得不容易，你還是去見見吧。”

阿大半晌才平靜下來，神木然，將荷包遞迴。

秦驚羽接過荷包，奇道：“難道你不想見？”

阿大看著，眼底神莫測，咬脣搖頭。

秦驚羽皺眉又問：“那你給我這鎖片，是什麼意思？”

阿大臉微，卻又忍住，偏著頭不知在想些什麼。

秦驚羽正要再問，忽然聽得對面山上傳來子低低慼慼的歌聲，縷縷隨風飄舞，嗓音婉轉，竟有些悉。

“山上的樹還在，海邊的幸福花已開，我的親親阿哥啊，你何年何月才轉回來……”

秦驚羽微覺詫異，笑道：“這歌，怎麼唱得跟喊冤招魂似的？”一邊辨識著聲音，一邊側過頭去看阿大，卻見他面怔忡，著歌聲的方向呆呆出神，晚霞的彩照在他臉上，無端生出幾分和來，比起初見之時，順眼不。

“阿哥啊，就算隔山隔海，看見那名的樹，怎能不想起你？阿哥啊，就算隔生隔死，看見那做幸福的花，怎能不想起你……”

秦驚羽輕啊一聲，驀然反應過來，道：“是綠珠！”

怔了怔，想到幽福侖忌日在即，應是心有所，景生而唱的懷念之曲，不覺嘆道：“這子，早知今日，又何必當初呢？”

見阿大站著不，拍他一下，道：“你先去生火吧，我洗完服就回來。”

幽朵兒的話已經代傳到位，就算他上有爲難之事，也與自己無關，還是撇清干係，管爲妙。

阿大點點頭，拾起地上的魚蝦，步履略顯蹣跚，朝廚房走去。

等秦驚羽端著洗好的到院子裡晾曬，廚房裡已經飄出海鮮粥的香氣，爐火裡還煨了幾個芋頭和白薯。

“好香！”

飯食上桌，秦驚羽自己先行淺嘗，沒覺到異樣，便放心端給燕兒，想想也給阿大盛了一碗，在房前屋後找了一圈，卻沒見他的人影，只得放棄。

這個阿大，古怪，行蹤也是飄忽不定。

進屋見得燕兒探究的神，攤手道：“又不見了。”

燕兒含笑道：“走了也好，就剩主子和我兩人，正好清靜自在。”

秦驚羽坐回桌前，單手支頤想了一會道：“奇怪，他明明很在乎幽朵兒，當初也是求我幫忙應當也是這個原因，爲何這會又不願意見面了？”

燕兒嘆道：“也許他有什麼難言之，迫不得已。”

秦驚羽扁：“頂多就是自卑嘛，鐘樓怪人的劇再現，卡西莫多，艾拉達……”說話間有恍惚，雨果，黎聖母院……好生久遠的記憶！

“鐘樓怪人，那是什麼？”燕兒好奇詢問。

秦驚羽回神過來，拍了下腦袋：“呃，那是——”

正想著怎麼解釋這個，忽然聽得遠方歌聲又起，飄飄渺渺，如泣如訴。

“阿哥啊，就算隔山隔海，看見那名爲的樹，怎能不想起你？阿哥啊，就算隔生隔死，看見那做幸福的花，怎能不想起你……”

“這歌詞的。”秦驚羽輕嘆，聽那歌聲漸漸低下去，微一挑眉，即是拍手唱，“阿哥啊，就算隔山隔海，看見那名爲的樹，怎能不想起你……”

記憶超羣，過耳不忘，就連聲調語氣都學得惟妙惟肖，嗓音則更加清潤悅耳。唱罷甚是得意，哈哈一笑：“怎樣，我學得如何？”

“主子唱得很好，就是這歌詞不太好，俚俗糙，七八糟。”

“很直白樸實啊，又哪裡糙俗氣了？”秦驚羽好笑道，“難道你有更好的詞？”

燕兒想了想，低低唱道：“阿哥啊，就算隔山隔海，看見那名爲的樹，郎有妹有意；阿哥啊，就算隔生隔死，看見那做幸福的花，長相守不分離……”

歌詞只改許，曲調風格卻是大變，由幽怨轉爲欣然，再不是傷別離的調子，活便是人間意濃烈的誓言。

秦驚羽朝他一瞪眼，有瞭然，他是嫌那歌詞不吉，所以才說歌詞不好。

也是，兩人剛剛纔開始談說，熱度正濃，這樣的苦歌，實在掃興，不宜唱。

心裡一暖意流過，又聽得他輕喃道：“主子，我們永遠不分開，好不好？”

秦驚羽微微頷首，忍不住摟著他的脖子，正待去吻，忽然眼神一凜，鬆開手，警覺站起。

“有人來了！”

說著去得窗前，傾耳細聽那腳步聲，微怔道，“好像是……青青。”

燕兒聞言苦笑：“魂不散。”

秦驚羽抿脣，定了定神，眼巡視四周，稍作收拾，又將燕兒髮理順，衫扣好，用被子裹得嚴嚴實實，心頭實在不歡喜這種覺，邊做邊碎碎念：“真是，跟做小三似的……”

忽又想起他的那一句三兒，更是不爽，扣著他的下恨聲道：“我警告你，以後不許我三兒！”

燕兒不知惱怒爲何，只得諾諾應允：“是，主子說了算。”

秦驚羽點頭，再看向房間各，一切審視無誤，這才步出門去，正好迎上那急急而來的人影。

“青青，你怎麼纔來，我表哥都穿秋水了！”

燕兒躺在榻上，閉目養神，脣邊不易察覺勾起一抹輕笑，這主子，說謊騙人信手拈來，從來不臉紅的。

青青低應一聲，面沉，似是微有怒意，在窗前立了一會，問道，“這歌聲，是不是白天一直在唱？”

秦驚羽如實答道：“也不是，就快天黑的時候纔開始唱的。”

“還沒死心呢……”青青輕哼一聲，道，“那人是個瘋子，你們不必理會的。”

秦驚羽點頭，察言觀道：“走累了吧，快坐下休息會。”

青青坐下，接過遞來的水杯喝了一口，臉上有所緩和，嘆氣道：“莊子裡出了些事，不好，最近幾日都只能晚上過來了。”

秦驚羽隨口問道：“出了什麼事？”

青青嘆道：“還不是你那位公子爺惹出來的禍事。”

雷牧歌？

秦驚羽微微一驚，奇道：“我家公子怎麼了？”

青青答道：“今日雷公子終於開口，向島主求親。”

秦驚羽聽得心頭一沉：“真的？”

“我騙你做什麼？連婚期都定下來了，就在三日之後，還是雷公子的意思。”

三日？也太急了吧，到底……是誰在急？

秦驚羽默然一陣，方道：“這是好事啊，郎才貌，天作之合……”

青青哼道：“好什麼，四大長老對這樁婚事並不贊同，簡長老還拔刀相向，險些與雷公子打起來！”

秦驚羽吃了一驚：“爲什麼？”

“我聽說好像是今日雷公子出手傷了簡長老的神蛇，剜去了一雙蛇眼。”

老天……

秦驚羽微微張，這個雷牧歌，真是大膽！

他一聲不吭抱著嬰兒回來，自己只道是半路搶回，誰能想到，事實竟是如此。

與四大長老之首結怨，這婚事還能順利進行？只怕不易。

青青瞟一眼，笑道：“你這公子爺，膽子倒是不小，也不想想簡長老是什麼人，豈是隨意得罪的！要不是島主從中斡旋，他必遭巫蠱之苦！”

秦驚羽昂頭，作出一副誓死效忠的家僕姿態，不服氣道：“我家公子是大夏第一勇士，也未必會輸給那個什麼簡長老。”

青青輕聲笑道：“你們不懂，這巫蠱之，跟武功高低並無太大關係——”眼波朝榻上輕一下，聲音放，“阿嚴今日怎麼不說話？”

燕兒淡笑道：“我聽你們說就好。”

青青站起來，朝他步步走近，笑道：“讓我看看，傷口應該癒合得差不多了……”說著就去掀他的被褥。

秦驚羽心裡還在想著那親之事，待見到手指上燕兒腰間，已經是阻止不及，只得眼睜睜看著，忽然聽得輕呼道：“怎麼會這樣紅？你對他做了什麼？！”

“那個，我……”

燕兒氣定神閒接過話來：“是阿丹倒水給我喝，我不小心打翻了水杯。”

青青檢視一陣，沒發現傷口裂開，這才輕舒了口氣，嘆道：“還好，沒有大礙，阿丹你要小心照顧，可不能再出紕。”

秦驚羽點頭稱是，又聽得道：“你收拾下阿嚴的，我等下就帶他去後山的暖玉泉浸泡。只要堅持，傷愈指日可待。”

暖玉泉？

終於要到治療的最後階段了！

秦驚羽有些按捺不住喜：“好！”

等等，溫泉？

忽然一愣，腦海中浮起一副朦朧約的畫面——

那溫泉池邊的風旖旎，激糾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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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見鬼了，非說我文裡有詞，一直傳不上去，害得我找來找去，耽誤了不時間，原來是歌詞惹的禍，嗚嗚，暈死，人家明明是很純潔的文字——就爲這幾句歌詞，我改到凌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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