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

暖暖的照在殿檐的琉璃瓦上，泛出玉質般和的芒。

書房課時結束，已近午時。

大皇子秦湛霆率先走出門去，其次則是二皇子秦興瀾，又過一會，四皇子秦昭玉忸怩步出，邊走邊是頻頻回。

守候在臺階下的侍們一見主子們出來，趕迎上前去。

著太監服飾的年站在其中，說不出的清朗俊雅，卻如鶴立羣一般。

沒見到想見之人，燕兒狹眸微瞇，跟在人後慢慢踱過來，目標明確，徑直走向秦昭玉，恭敬問詢：“見過四殿下，請問，我家主子呢？”

秦昭玉往閉的房門了一眼，嘆氣道：“三皇兄在課堂上睡著了，這會兒正被老師留下來罰呢，我已經求過了，哎，你再等會，興許過一陣就出來了。”

燕兒點點頭，拱手道：“多謝四殿下。”

“不用客氣，等下三皇兄出來你告訴他，今日是大皇姐生辰，我要回宮去吃午膳，晚上過去找他玩——”秦昭玉扔下一句，急匆匆走了。

人皆散去，燕兒獨立原，好笑搖頭。

這個主子，又在搞什麼花樣……

書房，韓易仍是坐在案前，隨意翻閱書卷。

秦驚羽著眼睛坐在堂下，止不住想打哈欠，歉意笑道：“對不起老師，我這回不是故意睡著的，最近實在犯困。”

韓易哼了一聲，面上倒無太多責難：“三殿下這一覺倒是睡得好，正好藉此理由留你下來……”

秦驚羽打起神，挑眉道：“老師有事找我？”

韓易點頭，淡淡道：“牧歌已經將雲島上的經歷大致說了，我有話要問你。”

“這個雷婆婆，逢人就說，真是多……”秦驚羽嘀咕一句，擡眸迎上他略顯黯然的目，坦然道，“老師要問什麼？”

事到如今，在這位閱人無數的帝師面前，要維持紈絝皇子的假面已是不易，順其自然就好。

“哲彝……真的死了？”

“是，四年前死於自己的修煉暗室，之後被大火焚燒，骨無存……”秦驚羽簡單講述自己此次雲之行包括當初哲彝師徒遇害形，隨口問道，“老師你認識？”

“豈止是認識，我還教了不東西，算是個記名弟子吧——當年我被父親強行囚於雲島，幸得心照顧救治，也不至被那些蠱蟲毒所傷，最後還幫助我出逃功，我於是以奇門遁甲之相授爲報。”韓易說著，長聲嘆息，“巫湛，曾經給自己卜過一卦，說是終日與降頭蠱毒爲伍，救人不，也害人無數，必遭天譴，烈焰焚之，灰飛煙滅……不想，竟一語讖。”

難怪覺得那浮沙流域的人陣法眼，原來真是跟老師不無關係！

秦驚羽心頭暗歎，這位哲彝島主倒是對自己老師有有義，看樣子應該不只是師徒之誼，只可惜遇上這麼個古板正經的老學究，落得個一生孤家寡人，鬱鬱寡歡不得善終的結局。

正自唏噓，又聽得韓易問道：“對了，你當初不告而別，我倒是一直想問問，那位疑似西烈皇室後人的年，如今人在何？我想見他一見。”

秦驚羽如實答道：“實在不巧，他去了格魯。”

“格魯？”韓易眉頭微擰，“單一人？”

“老師不必擔心，他帶了人手去，自功夫也是不錯的，尋常侍衛不在話下，就算是西烈颶風騎，在他手裡都是討不到好。”

韓易微微頷首，眼裡帶著一探究，目在上不住打量：“三殿下的江湖朋友，倒是真不啊。”

秦驚羽嘻嘻笑道：“沒辦法，要想在這天京城裡混出點名堂，沒幾個朋友怎麼行？”

韓易捻鬚道：“三殿下早有想法，未雨綢繆，甚好。”

秦驚羽張了張，哈的一聲笑：“老師在說什麼，我不明白呢。”

韓易瞪一眼，不客氣道：“這個時候，你還跟我裝蒜？”

“弟子不敢！”秦驚羽一臉委屈，扁道，“我只是不解，幾個酒朋友而已，怎麼就讓老師另眼相待了……”

“酒朋友？”

韓易呵呵一笑：“能在蠻荒雲島上不畏艱險，來去自如，甚至顛覆政權，還說是酒朋友？”

“呵呵，那只是巧了，正好遇上……”

“好了！”

秦驚羽話聲未落，就被他出口打斷：“我不是刨問底，我只是提醒殿下，賢才善用，莫要埋沒。”

“可是老師……”

韓易揮一下手，話鋒一轉，肅然道：“今日在闕非殿，陛下作出的決定，難道殿下還不明白？”

秦驚羽微怔道：“明白什麼？”

見面帶怔愣，韓易笑道，“復課之前，陛下曾召見過我，詢問關於對三位殿下的看法，我是實話實說，沒有半句偏袒之言，我還建議陛下跟牧歌也問問，畢竟他跟三位也走得近……陛下的意思，這趟雲之行，不僅僅是求取解藥那麼簡單，更是一次難得的考驗機會，潛能實力，一覽無。”

壞了！

暗地掐了手臂，秦驚羽咬脣苦笑：“難怪父皇會有此言，原來是你們在一旁推波助瀾，陷害我……”

韓易微微笑道：“若陛下絕無此意，我們再是吹捧進言，也是無用。”

父皇是屋及烏，雷牧歌是移作用，老師韓易則是……唯恐天下不。

秦驚羽越想越是哀嘆：“唉，你們先斬後奏，怎麼都不先問問我的心意……”

那個高高在上的位置，可從來都是不聞不問，避之不及啊！

再說了，大皇兄背後有大將軍府，二皇兄背後有丞相府，自己無人支撐，何以爲持？

將這一理由告知韓易，卻換來他一聲嗤笑。

“切莫妄自菲薄，你以爲你沒有支持者麼？”

秦驚羽抿脣一笑：“老師是說你自己嗎，我們三兄弟可都是你的弟子，你可不能偏心啊！至於雷牧歌，他即使是升職做了將軍，總不能與他爹雷大將軍各爲其主，背道而馳吧？”

韓易搖頭道：“我不是說我和牧歌，這支持者另有其人，你自己好好想想。”

不是他們，還能有誰？

秦驚羽心頭一，難道是說自己那位名義上的義父，北涼首富向海天？

向海天……

不論如何，這個關係，應該不爲外人所知纔是。

心裡暗忖，自己返回天京之後已經催過影部，北涼那邊的報這幾日也該到了，這位義父的狀況，真是……好生讓人期待。

見垂頭不語，韓易呵呵一笑，道出答案：“朝堂三公，不是還有一位嗎？”

秦驚羽陡然一驚：“你是說……史大夫周石？”

在這三公之中，丞相爲百之首，大將軍重權在握，而史大夫職雖較兩者略低，卻行使著監察職能，三者相互制約，不可分。

而這位周大人爲清廉，深得民心，這些年來，兩位皇兄明裡暗裡對他的拉攏多不勝數，他卻並不側重任何一方，在此皇嗣之爭上始終保持中立態度。

連兩位皇兄都啃不的骨頭，他會看好自己？

韓易見一臉困，輕言道：“有一樁舊事，穆老先生應該沒告訴過你，當年周石夫人年過四旬懷胎，幾度經歷小產之險，正是穆老先生幾副湯藥調養生息，救回母子命，纔有周大人知天命之年喜得麟兒……這番恩，周石心裡一直惦記著，所以按兵不也在理之中。我想，只要你稍作走，要取得他的支持應當不難。”

秦驚羽聽得輕笑：“原來還有這等事……有趣，實在有趣。”

想那周石膝下只此一個寶貝幺子，溺得只差沒捧到天上去，實在想不到外公一時善舉，竟然給自己鋪墊了這樣一個實力不小的後臺靠山！

至於那周卓然，在離京之前三番五次上門拜會，大獻殷勤，像塊牛皮糖樣的黏著自己，大有兩肋刀當小弟的意願……

如此說來，只舉手之勞，就可以將這父子二人收麾下，黑白通殺。

可是實在不想淌這趟渾水啊，管個小幫小派還行，要管理一個國家，那還不要了的命？！

不過這層關係，倒是值得一用——

四名皇子年長者已近弱冠，年者也已十二歲，倘若由史大夫上奏，懇請分封皇子，將屬地封號定下，不知父皇會有何種反應……

越想越覺有戲，又忍不住打了個哈欠，眨著眼睛，笑道：“老師，你就長話短說吧，我還想回去補個眠，未時還要習武打拳來著……”

韓易沉聲道：“你，怎麼就如此不思進取？人人都奔著高位去，你卻……”

“高不勝寒啊，老師。”秦驚羽無辜笑道，“我一沒本事二沒氣質，那個金閃閃的位置，會眼花繚打的，那個，我自卑，實在不適合。”

“你……”韓易悠悠嘆道，“你這不是自卑，而是自負，自負到無可復加……”

不等回答，又續道：“須知一味逃避解決不了問題，你難道就這樣帶著面，演一輩子的戲？你當真就以爲別人一時不察，就永遠不會在人前餡？甚至……你就沒想過你爲大夏皇子，所肩負的使命與責任？”

面對一連串的質問，秦驚羽面不改，只垂下眼瞼，低道：“我覺得二皇兄很好，我會支持他……做個親王，其實好，真的。”

“固守一隅，安於現狀，實在讓人失。”

韓易冷哼一聲，驀然起，拂袖而去。

行到門前，微微頓足嘆息。

“凡事，三思而後行……”

三思而後行……

夜降臨。

寢宮中，燭明，秦驚羽躺在榻上，默然咀嚼著這一句，一笑置之。

這個問題，老早就想得清楚明白，不容置疑。

“在想什麼？”

燕兒端個瓷盤過來，盤中是隻黃澄澄的梨，上面還凝著水珠，果厚，清香撲鼻。

秦驚羽坐起，面饞意：“哪裡來的？”

“穆妃娘娘讓琥珀送過來的，據說是郡北進貢的最好的雪梨，整個宮裡就那麼一小筐，前一陣太后咳嗽不止，陛下送去了大半，剩下的兩隻都留在了明華宮，娘娘一隻給了穆老先生，另一隻讓送給殿下嚐個鮮。”

秦驚羽一怔，對著盤子看了看，想想又放回去：“還是給母妃送回去吧。”

燕兒搖頭笑道：“我聽琥珀說了，梨是涼寒之，娘娘巨毒初去，貴虛弱，暫時不能食用。”

“那好吧，你去找把刀削皮，我們一人一半。”

“不可。”

“嗯？”

燕兒著，眸溫，勾脣一笑：“殿下難道沒聽說過，梨是不能分食的嗎……”

梨，不可分？

分梨……分離……

“那就……不分吧。”

燕兒笑了笑，袖一抖，銀微閃。

“你……”秦驚羽一眼看清他掌中之，不覺失笑，“真是……殺豈用牛刀！”

他低下頭，正用手中柳葉刀慢條斯理削著雪梨，然後切片裝盤，修長的手指拈起一片，俊臉含笑，送來脣邊：“嚐嚐，甜不……”

清甜沁心脾，不由得低低嘆氣。

兒長，英雄氣短。

還要三思什麼呢，再高的位置，再大的抱負，終究抵不過，那一縷綿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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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央爬上來向大家請個假，22日—29日老公出國考察，非要帶央一起，央這輩子沒出過國，嗚嗚，最後還是被說了，我要帶小本，在此期間儘量更新，時間不定哈，抱歉大家……等文的親們，可以先看看央的完結文，清新浪漫的《明月心》，輕快明朗的《師兄個個都好壞》，深委婉的《四人行必有我夫》，絕對不惡俗，不腦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