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矇矇亮。

秦驚羽一覺醒來，眼睛都沒睜開，就聽得窗外傳來細微的咕咕喚。

像是……鴿子的聲音。

眼瞼微睜，卻見窗櫺上有團灰白晃，一邊跳躍，一邊頻頻回頭張，靈異常。

這寢宮裡怎麼飛來只鴿子？

“燕兒？”

剛一出聲，榻前青影一閃，燕兒不知從何冒出來，指了指窗臺，比個噓聲的手勢。

大清早的，搞什麼東西？

秦驚羽打個哈欠，本想翻再睡，忽見他手臂出，一聲口哨之後，那灰鴿居然撲啦飛到他的肩上，親熱異常。

“這鴿子，哪裡來的？”秦驚羽忽然起了好玩之心，翻下牀，躡足走上前去，手，那灰鴿聞聲展翅，一下子飛出窗外。

“我新近養的，喜歡嗎？”燕兒見不住點頭，脣角勾起，滴滴吹了聲口哨，就聽得窗外翅膀扇，那灰鴿又從外間飛了回來，上下翱翔，隨即徑直飛到他攤開的掌心，啄羽止歇，一雙烏黑眼睛直盯著秦驚羽看。

“喜歡，你養鴿子做什麼？”

秦驚羽邊說邊小心出手去，在鳥羽上輕挲，那鴿子被之前燕兒口哨聲馴服，溫順了許多，此時也不再躲閃，任個遍。

燕兒微笑著答：“這是剛回宮時無意中得來的，殿下一心陪護穆妃娘娘，我沒事就日夜訓練，大致算是聽話了，就當是給殿下做個玩耍的活……”

秦驚羽看了看那鴿子，搖頭笑道：“給我當寵？得了吧，我又不是三歲小孩……”腦中一個念頭掠過，沉道，“還是用來做信鴿吧，嗯，飛奴傳書，方便影部弟兄聯絡……”

這個朝代的通訊方式無非就是飛騎送信，驛站傳書之類，其他地方不得而知，至在大夏境，傳遞信函訊息都是靠人力馬力而爲，地上跑的，畢竟不如天上飛的，倒是真有必要改進了。

“飛奴……”燕兒眸一閃，笑道，“這個名字好。”

“既然好，就先弄十幾二十只養著，編號訓練，優勝劣汰，先從山莊往返皇宮，再往後就是天京外，城池之間，甚至是東西南北四國，都可以靠這個來傳遞訊息。”秦驚羽一口氣說完，見他神微怔，眼底閃現著一沉思之，不覺笑道，“我這只是個設想，還是要靠你來執行，別有太多力，儘量去做便是。”

話是如此，以他的能力，應該沒有什麼問題。

飛奴傳書……

暗夜門的報網絡，更進一步，指日可待。

天氣漸涼，轉眼已近深秋。

回宮一個來月，跟之前的日子一樣，每日按部就班，請安訓，上課聽朝，因爲穆雲風的原因，門下事務都由燕兒理，不曾踏出宮門半步。

數日之後，又增加了一項容，那便是與兩位皇兄一起，隔三岔五跟著雷牧歌練習武藝。

練武之地選在離書房不遠的昌平殿，復廊圍合，中央是一塊開闊空地，四周是空曠的屋室，鋪著的柚木地板，牆邊壁上掛滿各式各樣的兵，甚至還吊著沙袋一類的東西。

跆拳道？

秦驚羽每次都不由想起這個詞，手出去，剛上那隻懸在半空中的沙袋，就覺側風聲忽起，本能往旁邊一讓，與此同時，一隻手臂及時攬過來，抓住的腰帶輕輕一帶，順勢落在三尺開外。

砰的一聲，沙袋被人擊得高高飛起，晃不止。

“膽小鬼，瞧你，臉都嚇白了！”

始作俑者，大皇兄秦湛霆嗤笑一聲，漫不經心著拳頭：“沒見過吧，這是牧歌讓府兵坊專門製作的，用於練習拳搏鬥。”

在他邊，秦興瀾淡淡瞥來一眼，即是手拉住沙袋，恢復原狀。

“大皇兄，我們好久沒一起練劍了，不如現在去比試一局，如何？”

“好！”秦湛霆答應一聲，回頭看向秦驚羽，笑道，“三皇弟太弱不風了，牧歌你帶他扎扎馬步就好，兵就不必了，須知刀劍無眼，劃傷哪裡可是不好……”邊笑邊去得遠了。

對於這不甚友好的舉，秦驚羽早已習以爲常，當下也不反駁，秀眉輕挑，側過頭來看那環住自己腰肢的人：“大皇兄說得對，我對練武真沒興趣，你就別對我抱希了，把兩位皇兄訓練好便是。”

“是麼？”雷牧歌看看不遠的兩人，目轉回，朝上下打量，輕笑，“在我出手之前，你腳下雙肩均已做出作，如此反應，已趨高手行列……你可有什麼話說？”

“高手？”秦驚羽哈的一聲笑，“開什麼國際玩笑？我不過是正好想轉請教這個東西的用途，誰想到大皇兄忽然出拳……你別說得那麼玄，只是我運氣好，巧而已。”

“真是巧？”

聽得他再次發出疑問，秦驚羽有不耐，轉過去，邁步走。

“我去看兩位皇兄練劍去……”

話聲未落，胳膊被人一把抓住，生生扯了回來：“等下，別走！”

“你做什麼？！”

秦驚羽仰頭對上他的眼，略微無措，說他魯莽，力道卻極爲輕，再加上那一張俊朗燦爛的笑臉，略帶一點相，讓人想罵也罵不出口，有道是手不打笑臉人，更何況，他之前還出手相助，令得自己躲閃及時，毫髮無傷。

“大殿下不是說了，刀劍無眼，你就跟我好好待在這裡吧。”

秦驚羽橫他一眼，甩開他的手：“雷牧歌，你別得寸進尺，拿大皇兄來我。”之前故作溫順，那是因爲在人前，現在與他單獨相，自然不需裝腔作勢演戲，該是怎樣就是怎樣，一下子打回原形。

“我又不是老虎，你幹嘛老是躲著我？”雷牧歌大手如鉗，不僅沒被甩掉，還順勢握住的手，仔細端詳，嘖嘖讚歎，“好一雙玲瓏纖秀的手，質如白瓷，若無骨，像極了子，難怪大殿下平日總奚落你，你真該跟我好好練練了！”

“跟你練？”秦驚羽斜睨著他健碩的軀，古銅的，忍不住輕笑，“練出個五大三的大塊頭模樣，跟你一樣？”

老實說，他這形離大塊頭的稱號相差甚遠，頂多就是比尋常男子高大拔，因爲軍營多年的歷練，盡添威儀，更顯英姿颯爽，看起來確是賞心悅目，不過，對他是調侃擡槓慣了，一時還真改不過來。

雷牧歌起膛，笑道：“跟我一樣有什麼不好，男人嘛，不是就該英武高壯，氣勢昂揚？你呀，是跟太監侍混多了，上脂氣太重……看來我得費點心思，好好整改才行。”

“改什麼改，我這樣剛剛好，斯文俊秀，儒雅大方，你沒聽說天京城裡新一的男評選，我秦三又是呼聲最高，遙遙領先？敢你想把我改造了，自己取而代之？”

“你……想些什麼七八糟的！”雷牧歌又好氣又好笑，手在額上輕輕一彈。

“哎，痛啊！”

秦驚羽直覺手去擋，卻被他抓住手腕，輕笑出聲：“不錯，掌心居然有薄繭，我險些看走了眼……”

薄繭？

對了，在海島的時候，劍不離手，原本的手心給握出了繭子，對此燕兒想盡辦法，卻始終不能去除……不過這樣也好，看起來不那麼弱，總算有了幾分男兒氣。

這傢伙，觀察倒是仔細的，會不會又來試探？

文武雙全，有勇有謀，天底下的好事都被他佔盡了，也當知足了吧，卻非要在自己邊來摻和什麼？

微一愣神，聽得他低道：“羽兒，你其實也是喜歡習武的吧？要不爲何在背地裡地練？”

“呃，我不是……”秦驚羽哭笑不得，他想到哪裡去了！

“放心，我會好好教你的，你絕對會學得很好，不輸旁人。”

“你誤會了，我其實是……”

話沒說完，就見眼前青影一閃，溫潤清淡的嗓音適時響起。

“穆妃娘娘貴不適，穆老先生請殿下速速返回。”

不知何時，燕兒已經站在門前，對著兩人恭敬行禮：“雷將軍，大事要，請放開我家……殿下。”

弧度完的薄脣向上揚起，語氣一如既往的和卑微，秦驚羽卻從中聽出咬牙切齒的意味。

納悶低頭，這才發現自己的手竟然還被雷牧歌牢牢攥住，而那雙狹長迷人的黑眸，此時正一瞬不眨朝兩人看過來，眼底是隻才見的濃霧氤氳，意味深長。

他……看起來好像很生氣。

不就是握個手而已，值得嗎？

再說了，父皇下詔要自己跟著雷牧歌習武，今後類似的肢接還多著，看不把他給吃醋氣死……

“沒見我們正在授課嗎？”雷牧歌作不變，托住的手肘，側頭看著燕兒以及他後的侍衛，眼神裡忽見凌厲，頗有些咄咄人，“怎的無人通傳，直接？”

燕兒面未改，坦然拱手道：“事出有因，燕兒一時急，衝在了前面……還請將軍見諒勿怪。”

秦驚羽見雷牧歌眸底銳芒閃，似已怒，只抿了丹脣，與之面面對峙，彷彿看的不是一名報訊的小太監，而是一名怨恨刻骨的敵人。

而燕兒，面清寒，眸底也是難得閃爍著挑釁不羈的焰。

瞪視半晌，雷牧歌驀然作聲：“來人……”

“好啦——”搶在他召喚侍衛之前，秦驚羽及時喚住，“既然我母妃不舒服，今日課程就到這裡，明天一定好好補上，我先回明華宮去，就這樣。”

回手來，大步走向燕兒，按住他僵的肩，將之推出門去：“快給我說說，母妃到底怎麼了……”

出了昌平殿，秦驚羽輕舒一口氣，鬆手笑道：“你來得真是時候，不過，下回別用母妃的子做藉口了……”

燕兒淡淡看一眼，腳步不停：“殿下何以認爲我所說是藉口，而不是真實發生的事？”

秦驚羽聽出他口氣不善，怔道：“不是藉口？”

忽然反應過來，燕兒做事謹慎，知曉輕重，斷不會以母妃的安危作爲請假事由，難道……是真的？

一時面發白，拉住他急急問道：“母妃……我午時纔去看過，都是好好的睡著，到底怎麼了？”

“娘娘……”燕兒輕道，“接生的婆子已經進了寢宮，可能是……要生產了。”

秦驚羽低：“不對啊，才七個月，怎麼會？！”

七個月……是早產！

瞬間驚出一冷汗，顧不得再行詢問，拉著他一路飛奔。

遠遠見明華宮的殿檐，剛走出甬道，一道綠的影從前方急急過來，險些撞個滿懷。

“殿下，你回來得正好，娘娘，娘娘要生了！”

秋風涼爽，琥珀卻滿頭是汗，慌得掐住的手，一把往前拖。

“我母妃是不是……況不好？”

“嗚嗚，娘娘痛暈過去了，穆老先生說娘娘子太弱，小皇子況也不太好，恐怕……恐怕……”琥珀邊說邊是泣不聲，“殿下……怎麼辦……怎麼辦啊……”

秦驚羽心頭大急，甩開的手，三步並作兩步奔進明華宮。

一步踏進宮門，眼見穆青負手立在正殿外，面焦慮，趕上前，氣吁吁道：“外公，我母妃怎樣了？”

穆青嘆道：“我已經給紮了針，含了參片，又輸了些真氣，外公不擅婦科，能做的已經就是這些，現在是產婆僕婦在裡面，希能……吉人天相，母子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