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真是不專心……”

聽得他不悅低喃，秦驚羽低頭，握住他的手：“燕兒，別鬧，我有正事……”

擡眸再看，扁舟追隨著遊船而去，一同湖心白霧之中。

秦興瀾帶了湯寧回艙，對於外間景，一無所知，毫無防備，怕是有些不妥。

而兆翡此番前來，到底想要做什麼？

一個雖與自己不甚親熱，但畢竟是親生兄長，另一個，卻是在海島歷險中屢屢幫助過自己的朋友，都不能不理不顧。

秦驚羽嘆氣，不想多管閒事，閒事卻總是莫名長了腳，自找上門來！

認命推開燕兒，迎上他幽深抑的黑眸，懊惱道：“是兆翡，駕船追過去了……”

二皇兄的大好姻緣，關係到一月後的儲君爭奪戰，可不能容許旁人破壞。

“我有種不好的預，必須跟去看看——”輕下他的手背，不自覺放聲音，“我答應你，今日晚些回宮去……”

“嗯，我明白了。”

燕兒深吸口氣，微蹙著眉頭，慢慢轉，走到門邊，方纔側頭扔回一句：“一言爲定。”

聽著不甘不願的語氣，咀嚼著他最後四個字的深意，秦驚羽不哈哈大笑。

小男，被自己折騰得慾求不滿啊……

燕兒回來的時候已經恢復正常，神自若彙報：“畫舫已經朝二殿下游船的方向行進，不過畫舫太過招搖，也不夠靈活，我讓船家準備了小舟，這會已經劃過來了。”

秦驚羽稱許看他一眼：“做得好，事不宜遲，我們這就去吧。”

衆人還在廳中暢飲，聽曲說笑，楊崢正被幾個人拉著勸酒，左躲右閃。

之前下令好好樂活，大家都在興頭上，只有門口一名弟兄瞟到他們下樓來，趕站起行禮：“門主，燕主。”

秦驚羽擺了擺手：“沒事，你們接著喝，等會跟楊崢說下，我們劃船出去轉轉，商量點事。”

兩人從畫舫甲板沿木梯上了小舟，秦驚羽找了地方坐好，見那船頭尖細，像是織布的梭子，此時天轉，湖面已經被白霧籠罩，能見度極低，全憑聆聽細微的聲響，指揮前行。

燕兒掄漿劃，作嫺，小舟平穩前進著，如同一條灰白的大魚在浪花裡躥。

也不知劃了多遠，霧中，見得前方船影幢幢，有低喝聲傳來。

“兀那子，你鬼鬼祟祟，一路跟隨，到底有何企圖？！”喝問之人，正是秦興瀾邊的侍兼親衛。

沉默了一會，子聲音低低響起，果然是兆翡：“我不是壞人，只是想見見秦公子，跟他……說一件事。”

秦驚羽聽得分明，打個手勢示意燕兒將小舟劃近，繼續關注。

燕兒邊劃邊問：“當初去蠻荒北島接人，這兆翡並無爲難之意，這會怎麼變卦了？”

秦驚羽嘆道：“多半是捨不得二皇兄，心裡後悔，就追來了。”

這異族子，對待的態度就是直白，敢敢恨，令人欽佩。

“我家公子份尊貴，不是普通人等想見就能見的！”那人大抵是看清兆翡的形容貌，口氣稍，“念你年無知，我們也不爲難你，這就退下吧。”

“如果我一定要見他呢？”

幾月不見，兆翡的聲音裡多了一冷。

“放肆！”

刷刷幾聲，有人拔出刀劍來。

“糟了，要出事！”

秦驚羽低呼一聲，回頭催促燕兒：“劃快些，趕在他們手之前……”

燕兒點頭，催息，雙臂掄漿，將小舟劃得好似要飛起來。

然而天不遂人願，沒等小舟靠近，前方已經響起刀劍撞擊聲，濃霧裡帶飄飛，幾條人影纏鬥在一起。

秦驚羽扶著船檐，暗不好，這下子，二皇兄和那湯府小姐肯定是要被驚的！

果然，沒過一會，遠遠的，腳步聲傳來，秦興瀾低喝：“住手！”

“是，主子。”

幾人立時將兵收起，退後幾步，秦興瀾頓了下，聲音低沉，頗威儀：“怎麼回事？”

沒等那侍開口，兆翡聲喊出：“秦郎……”周圍一下子靜得出奇，只聽見的聲音嚅囁道，“秦郎，真的是你？”

秦驚羽聞聲微詫，隨即有些明白過來。

當初自己並沒有泄份，只說是姓秦，出自天京大戶人家，二皇兄應該也沒在面前什麼，此次來京尋人，只知姓氏，毫無線索，怕是吃了不苦頭。興許是秦興瀾去湯府接人出遊，靜太大，倒讓一路跟來，終於得見。

“是你！”秦興瀾的聲音裡有驚奇，與焦慮，“你來這裡做什麼？”

“我來找你……”

兆翡滿懷欣喜，激得幾近哽咽：“我都來了好多天了，每天都在街上問，他們都說不知道，今日我在那巷口歇腳，遠遠看見你騎馬的背影，覺得是你，你都不知道，我……”

“二殿下，出什麼事了？”子嗓音清亮，打斷了兆翡的話，“殿下有朋友來？”

“嗯，……”秦興瀾語調拖長，徐緩道，“是兆小姐，是我在蠻荒島上認識的朋友，幫過我不忙。”

“蠻荒島？！”子的聲音拔高，驚喜道，“我聽我父親說過，蠻荒雲都遠在海外，神奇幻，此回幾位殿下也是歷經劫難，才平安歸來……哎，既然是殿下的朋友，還站在甲板上做什麼，進艙來吧，給我說說蠻荒的事，我最聽這些了！”

兆翡對這突如其來的熱，顯然有些不適應，低道：“我……還是不進去了，我只是來找秦郎，有事跟他說……”

“來吧，既然是殿下的朋友，就別客氣，這霧重天冷的，進去喝口酒暖暖子……”

“好了，寧兒！”秦興瀾無奈喚道，微頓一下，聲音稍冷，“兆小姐，你在天京哪裡落腳，我派人送你回去，有什麼事，我們改日再說。”

對他所言，兆翡極爲難得地否定出聲，不無委屈：“我不……秦郎，我只耽誤你一會，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告訴你，你聽我把話說完，好不好？”

秦興瀾哼道：“那你說吧。”

“我……”兆翡含糊道，“我想單獨跟你說……”

秦興瀾不耐道：“你到底想說什麼？”

“我……有了孩子。”

此話一出，除自己之外，所有的人都呆住了，連同急急跟進的秦驚羽。

孩子？

二皇兄的？

怎麼會……

“你說什麼？”秦興瀾倒退一步，聲音微，“孩子……什麼孩子？！”

“我說……”

千鈞一髮之時，只聽得砰的一聲，小舟靠上游船，秦驚羽及時跳了上去，拉住兆翡的胳膊：“阿翡，我來了！”

兆翡看見是，含淚喜道：“阿丹……”

燕兒停好小舟，跟著一步上甲板，朝秦興瀾俯行禮：“二殿下。”

遊船上一下子又多出兩人來，侍們都怔住了，藉助艙前青紗燈籠的幽，看清來人，趕過來行禮：“見過三殿下。”

湯寧站在一旁，看看兆翡，又看看秦驚羽，按捺不住，終於發問：“你們說什麼孩子？”再轉向秦興瀾，低道，“殿下，這到底是什麼回事？”

秦興瀾盯著兆翡的小腹，微微抿脣，默然無聲。

見兆翡張口言，秦驚羽一個箭步過去，擋在前面：“呵呵，阿翡是來找我的，湯小姐你們繼續遊湖，我跟阿翡好好聊聊……”

兆翡杵著沒，手掌著小腹，眼幽幽向秦興瀾，咬脣道：“我沒騙你，我說的是真的，島上巫醫幫我把了脈的……”

秦興瀾立在甲板上，面發白，眼睛裡閃耀著微。

“是是是，我信你，我們都信你——”秦驚羽顧不得許多，使勁把往小舟上拖，“都怪我當時走得匆忙，對不住你……這秦家脈，我會認賬的，你放心，我一定給你個代！”

“我不走……我……”

“阿翡！聽話！”

秦驚羽急急喊出，之前對著眉弄眼，眼睛已經眨得快要酸掉了，兆翡長嘆一聲，終於低下頭，隨默然上了船。

後，湯寧的聲音低低傳來：“這就是你那位不務正業的三皇弟啊，模樣生得真好，哎，就是太風流了，居然壞了人家姑娘的清譽，還不遠萬里追到天京來……”

小舟悠悠劃，漸漸遠離遊船。

甲板上，秦興瀾靜默如山，旁邊站著一臉好奇的湯寧，兩人相依的影越來越模糊，最後消失在視線。

兆翡捂住臉，眼淚終於落下。

“翡……”

秦驚羽嘆口氣，挨著坐下，扶住不住聳的肩：“告訴我，到底是怎麼回事？你怎麼會有了孩子？孩子……真是我二哥的？”

兆翡猛然擡頭，含淚瞪著：“你在懷疑我麼？我除了秦郎，沒跟別的男人好過……”

“我不是懷疑你，只是覺得意外。”秦驚羽嘆氣，儲君下月冊立，二皇兄實力不俗，呼聲頗高，又和丞相千金好事臨近，眼看一切都好好的，怎麼就半路殺出個程咬金來？

這桃新聞一旦傳出，被有心人利用，大夏儲君之位只怕遠矣！

看著小臉清減，梨花帶雨的模樣，不由得心生憐惜：“傻瓜，你既然跟二哥好上了，我當時來北島接二哥，你怎麼就避而不見，不跟我說清楚呢？”

“我答應他，不跟任何人提起的……”不知爲何，迎上這年清明的眼眸，頓覺心安，苦悶減輕許多，兆翡泣一陣，慢慢回神，又道，“那晚我用銀兒換了母蟲回來，給他解了毒，他是因爲激我，才和我好的，我真沒想到，會有了孩子……”

“你呀！怎麼這樣傻！”原想只是懷春，一時著迷，沒想到竟然付出這樣多！秦驚羽搖頭喟嘆，輕聲道，“你就因爲這個，從蠻荒前往大夏，來找我二哥？”

“我和大哥自就沒了爹，孃親也過世得早，我不想讓這孩子一出生就沒了父親，我以爲，秦郎對我再不好，總該有幾分意，沒想到……”舉袖抹了眼睛，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我方纔聽見那些人喊你們殿下，還有那位寧兒小姐，長得真好看，我追來的時候，一路跟著，聽說是大夏丞相家的小姐……”

“翡……”秦驚羽沉片刻，沒打算再瞞，簡略道，“我本名是秦驚羽，是大夏三皇子，我二皇兄名秦興瀾，在島上的時候，事出有因，纔對你瞞份，確實對不住你。”

兆翡苦一笑：“你們這樣出衆，我原想也不是尋常人家出，只是不曾想到會如此顯赫……”

秦驚羽看著的眼睛，一口氣說下去：“方纔那位寧兒小姐是湯丞相的千金，我二皇兄與自一起長大，深厚，門當戶對，過不了多久，就會娶過門，而且我二皇兄還是大夏的儲君人選，勝算極大。”

兆翡別過臉去，哽聲道：“我沒想過要拆散他們的……”

“希你記住你這句話。”

秦驚羽淡淡說過，回頭朝那邊已經遠離的遊船看了一眼，半晌才道：“我會照顧你的，等你生下這個孩子，再過幾年，二皇兄應該也是大權在握，基穩健，這皇室脈，斷不能流落在外，到時候自然會有人接你們……你明白我的意思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