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聽得竇巖的聲音在帳外嘶聲狂喊：“是雪山之神……雪山之神發怒了！”

秦驚羽手扶住車窗，嘩的拉開布簾，但見那一堆堆篝火正劇烈跳躍，搖擺得厲害，再聽那聲音，儼然就是風聲，狂風大作的聲音！

兩邊的營帳都在左右搖晃，耳皆是啪啪的聲響，一時間馬嘶人，作一團，帳中之人紛紛奔出，有兩條影奔在最前方，正朝著所在之衝將過來。

“殿下，你沒事吧？”雷牧歌頭一個衝到車前。

“我沒事，你們也不要驚慌，這只是變天而已！”秦驚羽衝他道，瑯琊神劍沒有半點異狀，說明這只是大自然的力量，跟妖魔鬼怪無關！

雷牧歌應了一聲，吩咐在車坐好，又喚了李一舟過去營帳那邊盯著，以防異常。

又過一陣，風勢好像越來越強勁，馬車也是開始微微搖晃，秦驚羽哪裡還坐得住，趕裹好披風跳下車，與雷牧歌站到一起，但聞那風聲愈發猛烈，得像是有許多鈍刀在颳著四周所有凸出的事，原本拴得好好的馬匹，此時也揚蹄嘶，聽起來很是淒厲，彷彿是世界末日到了一般。

“雷公子，雪山之神發怒了！我們回去吧，不能再前進了，否則將有大禍降臨！”竇巖跌跌撞撞奔過來，哭喪著臉道。

雷牧歌皺眉喝道：“你胡說什麼！”

竇巖抓住他的手臂，不死心嚷著：“真的，是真的，雪山之神知道我帶外人侵，要嚴懲我們！趁現在還不算太晚，快返回那邊山坳裡去！”

雷牧歌一把甩開他的手：“把給我閉，要是再妖言衆，小心我對你不客氣！”

這隨隨便便的力道，就將他摜在地上，竇巖見勸止不得，歪歪倒倒撐起來，捶自責，喃喃道：“都怪我，不該貪婪錢財，罔顧族規，請神寬恕我吧……”

雷牧歌剛下令讓兩名兵士看住他，就見對面陣營中迎面奔來一人，袂飄，正是蕭焰。

“天氣太壞了，不能再往前走了，還是聽嚮導的話退回去吧！”

秦驚羽抿著脣，有些猶豫，偏偏李一舟衝過來道：“沒人拿著刀你同去，你若是此時撤退，我們求之不得！”

蕭焰也不看他，只朝秦驚羽道：“你認爲，天氣會在短期變好？”

秦驚羽搖搖頭，乾答道：“我不知道。”

倒是那地上的竇巖爬過來，面慘淡道：“不會變好的，神既然已經發怒，就決不是在十天半月之能好起來的，再往前走，雪山之神的怒氣還將更大，天氣也會更糟！”

在這樣壞的天氣之中，進亙古積雪的高山，會有甚麼樣的結果，實在是人盡皆知，而且，他們還要在這雪山之中，找到神的納族人，救出被擄的軒轅清薇！

想起來幾乎是不可能完的任務，怎麼就偏偏落在的頭上了？！

馬兒的淒厲嘶，仍然在持續不停，越演越烈，就像是用尖刺在著衆人的心，有兵士急匆匆過來稟報：“將軍，馬兒很是煩躁不安！”

雷牧歌聽在耳中，沉聲道：“傳令下去，把馬匹都看好了，圍攏一堆，不得有誤！”

秦驚羽不皺了皺眉，馬羣如果奔散的話，在這茫茫雪原，單靠雙腳行走哪裡能行！正要再叮囑一句，突然間，聽得一聲刺耳之極的嘶聲，那稟報之人剛轉過去，還沒邁出一步，見得眼前形，即是張大了口，陡然跳了起來！

篝火照耀下，地面一陣震，營帳突然倒塌，一匹高大的駿馬瘋了一般衝過來，橫衝直闖，那些還沒來得及聚攏的馬兒猶如了魔似的，掙繩索的束縛，狂嘶著四逃散。

這些馬匹本是在東購置，僅是腳力之用，自然比不上長期馴養的戰馬，遇到這惡劣天氣，竟是驚發狂，本不控制！

帳倒馬散，一切來得實在太突然，所有人都是一愣，倒是雷牧歌與蕭焰率先反應過來，幾乎在同時出手，朝撲來。

也就在那一剎間，套在馬車上的兩匹最爲服帖的馬兒嘶一聲，也是揚起四蹄，發力狂奔，秦驚羽看得真切，驚一聲就要去抓，忽被後兩力道一扯，一個不穩，被生生拉開，按在一土丘之後。

風大得幾乎睜不開眼，夾雜著沙土雪末擊打在上，羣馬奔逃，黑影錯，這生死關頭，三人躲在土丘後方，極其難得的拋開嫌隙，相偎，四飛沙走石，暗無天日，此此景，令竟似有一異常的悉，不知在何，疑似夢中。

“乖……很快就過去了……相信我……我們會沒事的……”低喃聲從風中傳來，帶著愧疚與擔憂，低低地，輕輕地，誓言般迴響在耳邊，那竟是……自己的聲音！

秦驚羽閉了閉眼，恍惚間，彷彿看見炙熱，黃沙漫天，一道單薄乏力的影盤坐在地，懷抱著名羸弱不堪的男子，正暗自垂淚禱告，簡單破敗的場景，卻讓有種心酸想哭的衝。

又來了，幻覺又出現了！

抱神劍，用力甩了甩頭，幻境消失，重回現實，卻見自己被那兩人一前一後護著，在狂風怒號中始終安然無恙。

“你怎麼了？”雷牧歌扯開嗓子吼道。

“我沒事。”秦驚羽搖搖頭，只覺得心勞累，而的手，卻被另外那人握著，默然無聲，亦掙不得。

也許只是短短一刻鐘時間，卻像是度過了一個世紀那麼久！

終於，風聲減弱，雷牧歌頭一個跳出來：“大家清點人數，看看有沒有了誰？”

秦驚羽甩開蕭焰的手，隨他站起，看著凌冷清的場地，心頭一沉，啞聲道：“還有馬匹和裝備，也一齊清點！”

在他們後，蕭焰也喚出那黑首領，佈置同樣的任務。

無數人頭從各冒了出來，顧不得拍去臉上上的塵土，徑直列隊，一番清理下來，人數沒，傷也不算嚴重，但是，馬匹和裝備方面的檢查結果，卻是非常糟糕。

經此一嚇，馬匹跑掉了大半，馬鞍上掛著的事也被一併帶走，秦驚羽所乘的那架馬車也跑得不見蹤影，營帳盡數被狂風颳壞，就只剩下了一頂還算是修復可用。

蕭焰那邊也好不到哪裡去，傷了幾名侍衛，帳篷破裂，所幸馬車正好夾在兩座小土丘之間未損壞，蕭景辰被黑首領包裹得嚴嚴實實，綁在前，雖然大聲嚎哭，卻是毫髮無傷。

這都不算什麼，最倒黴的是，狂風過去，那個嚮導竇巖，就如同人間蒸發一般，打死都找不到人了！

隨著尋人的小隊一隊一隊回來彙報，秦驚羽的心逐漸下沉，等最後一隊彙報完畢，終於忍不住苦笑出來：“看樣子，他是丟下我們自己跑路了！”連即將到手的銀子都不要，看來這北涼人敬畏神靈，已經到了癡迷癲狂的地步！

事在突然之間，發展到了這一地步，實在是遠遠出乎想象。

折損了馬匹裝備，又沒了嚮導，天氣又那麼惡劣，接下來的路猶如盲人象，那是全靠運氣了，旁人都還好，卻不能讓傷患與嬰孩跟著一同去冒險！

風嘩啦吹著，還沒真正停下，秦驚羽躬走到前方一塊大石旁，背風而坐，覺呼吸順暢了不，這才招呼雷牧歌與李一舟過來，想了想，又朝蕭焰那邊也招了招手。

“都過來，一起開個會。”

見蕭焰與那黑首領大步過來，李一舟哼了一聲，扭頭就要走，秦驚羽眉一挑，在他手背上狠掐一把：“現在是一條船上的難兄難弟，個人恩怨暫且放下，聽到沒？”

蕭焰遠遠見得的作，眸暗了暗，站定笑道：“殿下找我有事？”

“對，找你商量下，你那裡不是還有架馬車麼，你回去的時候行個方便，順帶幫我把幾名傷員都馱回之前的村子去吧。”

說是商量，其實就是一副命令的口氣，求人辦事偏還說得這般輕描淡寫，蕭焰聽得好笑：“誰說我要回去？”

“你那寶貝兒子哭得這般厲害，難不還拖著他往前走？這樣的天氣，大人都不了，何況是個小孩子！”

蕭焰輕輕點頭：“不錯，原先是我估計不足，如今看到這樣的風暴，確實不能再帶著他了。”

“那好，馬車由你帶走，附帶三匹馬，食按人頭均分，其餘裝備都留給我們，包括那頂帳篷。”

覺得很公正的分配，卻被他搖頭拒絕：“不好。”

“那你想如何分？”雷牧歌不聲問道。

蕭焰想了想道：“八匹馬，三乾糧，一頂帳篷，以上留作進山裝備，其餘資則由回返人馬帶走。”

秦驚羽心思轉，覺得還可以接，當即點頭道：“好，就這麼說定了！”

“我話還沒說完呢——”蕭焰笑著補充，“八匹馬中，我三你五。”

話音剛落，李一舟率先出來：“怎麼，你還要跟著？”

那黑首領也是不甚贊同道：“主子！你的……”

蕭焰瞥他一眼，止住他接下來的話，朝秦驚羽正道：“人手太多，目標也大，你們三人，再帶上兩名得力的侍衛也就夠了，而我，也只需帶上兩人，其餘人等合併一隊，都回去村子裡等消息。”

秦驚羽轉念一想，時間迫，只能輕裝上陣，聽起來倒是在理。

“我反對！”李一舟冷笑一聲，指著蕭焰道，“我們此去乃是救人，所以纔會冒這樣大的風險，而你就是爲了區區一頭雪，竟然罔顧生死，這樣的理由也太牽強了！這裡面肯定有大大的謀，殿下你可不要被他矇蔽！”

蕭焰聞言輕笑：“我爲母親求取一張寒的褥子，一片孝心，無關名利，自然比不上你們大張旗鼓涉險救人。”言下之意，卻是在暗指他們此行乃是利益驅使，並非本心。

“你……”李一舟還要反駁，被雷牧歌按住，輕輕搖頭。論口才，他哪裡是這蕭二殿下的對手！

倒是那黑首領湊到蕭焰跟前，急道：“主子，讓屬下跟著你去。”

蕭焰搖頭道：“你得看好這孩子，不能有任何閃失。”

黑首領聽他說得鄭重，只得垂頭應道：“是。”

秦驚羽沒再說話，見默許，雷牧歌與李一舟也不再說什麼，幾人背靠大石又坐了許久，好不容易等到天亮，風勢小得多了，過後不久太升了起來，將大地照得一片亮堂。

趁著整隊分配之機，秦驚羽去到前方一座小山坡，向不遠的雪山看去，但見山中升起了白茫茫的一片，似霧非霧，記得竇巖曾經說過，北涼境時常下雪，如果遇到強風，積雪被風吹向山中，在半空中裹上一層細小的冰粒，便如迷霧一般，那比下漫天大雪更麻煩，令得進山之人本看不清眼前的景，如遇強敵，毫無抵抗之力！

所以，必須趁著風雪還沒大起來的時候，抓時間趕到山腳下，至於蕭焰……

無論武功心智，他都是一等一的高手，不管他安的什麼心，至現在看起來，他的加對己方那是有利無害的。

如此說服自己，正待回頭，卻聽得背後沙沙作響，有人悄然靠近。

“殿下……”

那聲音並不陌生，秦驚羽蹙眉：“你？”

黑首領竄到面前，懷中還抱著層層包裹的嬰孩，躬了躬道：“小世子須得送回村落，主子有命，我不得不從，但我想求殿下答應我一件事。”

“什麼事？”秦驚羽淡淡道。

“請殿下念在我家主子千辛萬苦追隨相護的份上，能對他好一點，主子心裡苦，我都看在眼裡，他其實……”他頓住，聲音微啞，嘆了口氣，忽朝秦驚羽一抱拳，轉頭飛而去。

秦驚羽看著他的背影，突然想起，見過這麼多次，自己竟還不知他姓甚名誰，也從來沒想過要去詢問知曉，也罷，都是不相干的人，主子如此，屬下也不例外。

等回到營地，兩隊人馬裝備都已分配完畢，一隊由、雷牧歌、李一舟、蕭焰與兩國侍衛共計八人組，騎馬進山，另一隊則是由那黑首領率領大批人馬回返村子，原地待命。

回返的隊伍逶迤而行，距離越來越遠，馬蹄聲漸漸不聞，秦驚羽看著遠去的人馬，忽視臨行前黑首領投過來的含期冀的一瞥，素手揮起，一聲令下。

“出發！”

－－－－－－題外話－－－－－－

親的殿下們，節日快樂！你們每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