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夫看了眼擱在桌案上的吃食,問:「那些可是今日大爺所用的吃食?」
「是的。」
王大夫一一驗查,說道:「想來是這碗羊里下了昏睡散。」
噗咚一聲,郭大夫倏然跪了下來,「大人饒命呀,小人只是聽命行事。」
沈妙嚇得一張小臉白了又白。
瀋州這回是真正的怒氣沖沖,方才那麼一大個圈子,竟然是被人耍著玩。他怒道:「從實招來。」
郭大夫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夏氏。
頓時,所有人的目齊聚在夏氏的頭上。
夏氏的臉縱然難看,但仍然保持了鎮定。說:「崔嬤嬤,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看到夏氏的目,崔嬤嬤立即明白了意思。
大夫人這是要棄車保帥。的一家老小都在大夫人手下辦事,那不的兒子今年還要親,若是沒有大夫人的庇佑,今年定是娶不上媳婦了。
一家都玩完了。
崔嬤嬤一咬牙,跪了下來。
「老奴怨恨大姑娘,老奴一副老子了,還要大老遠跑去舟城接大姑娘回來,那時起老奴就怨恨上了大姑娘,若不是要去接大姑娘,老奴也不會來不及見上我兒的最後一面。」
夏氏不敢置信地道:「沒想到你竟然會做出這樣的事來。」
瀋州說道:「就因為這原因,你這毒婦就敢誣陷婠丫頭,實在罪不可恕。」
夏氏說道:「趕出府吧。」
沈婠眨眨眼,「崔嬤嬤年老,又侍候了母親這麼多年,雖說險些就離間了祖母和父親母親之間的,但……」
話還未說完,瀋州就道:「杖責八十,再趕出府。」若不是王大夫來得及時,怕是真的要離間了自己和母親之間的,這種奴才死有餘辜。
夏氏袖下的手指狠狠地掐進了掌心裏。
杖責八十,這是要了崔嬤嬤的命!
回到院子裏后,霜雪忍了一路的笑容終於綻放開來,拍著口說道:「大姑娘,方才真的好險。還是大姑娘心思縝,曉得先去老夫人那兒拿了另一面撥浪鼓來,不然真的是跳進黃河裏也洗不清了。」
郭嬤嬤也是含笑道:「沒想到大姑娘平日裏抄醫書還真的抄進心裏頭了,連郭大夫的詭計都能識破。」這些日子以來,雖是過得驚險連連,但最後大姑娘都能化險為夷,看來當初老太爺真是沒看錯人。
沈婠道:「並非是我識破了郭大夫的詭計,我也不通醫,更不通香料。我只是想起一句話,虎毒不食兒。便想著賭一賭,不料還真的讓我給猜中了。」
霜雪誇道:「這是大姑娘膽識過人哩。」
霜雪連連誇道:「還有還有,大姑娘不僅膽識過人,而且孝心可嘉。剛剛離開茹苑時,老爺大姑娘的目不知多麼慈呢。」
聽到霜雪這麼說,沈婠的目閃了閃。
說道:「霜雪姐姐,今晚你辛苦了,就讓青蘭姐姐來守夜吧。」
霜雪應了聲「是」。
沈婠坐在梳妝臺前,一頭烏髮披散而下。
青蘭手裏握著一把象牙梳,小心翼翼地梳順沈婠的烏髮。沈婠手裏正把玩著一個金錁子,底部刻著歲歲平安,澤極是純凈,也比一般的金錁子大了一倍。
這是過年時,夏氏當著眾人的面給的。
還記得當時沈妙看了眼自己手裏的小金錁子,再看向手裏的大金錁子時,眼睛都快要瞪出來了。那時陳氏還笑誇夏氏偏心,夏氏當時便說:「沒有生母在邊,我多疼些是應該的。」
想來夏氏心策劃的這場戲,辛辛苦苦地演了一個月的慈母,如今帷幕落下,卻是賠了夫人又折兵。崔嬤嬤伴在夏氏邊多年,如今崔嬤嬤走了,夏氏不亞於被砍掉了一隻手。
沈婠向銅鏡,青蘭低眉順眼的,一手捧著的一撮青,一手用梳輕輕地理著。
沈婠擱下金錁子。
「青蘭姐姐,你把我的頭髮梳得真順。」說:「這金錁子就賞給青蘭姐姐了。」
青蘭卻是跪下了來。
「奴婢不敢。伺候大姑娘是奴婢的本分。」
沈婠從綉墩上站起,彎腰扶起了青蘭。
笑地道:「除了這事外,今晚的荷包也要謝青蘭姐姐。想必母親讓人放了安麻香的香料在我屋裏頭,是青蘭姐姐換掉的吧?今晚若是沒有青蘭姐姐,我怕是不能回來這裏了。」
沈婠把金錁子塞到了青蘭的手裏,「這是青蘭姐姐應得的。」
青蘭仍是不敢接過。
沈婠也沒有勉強,重新坐在綉墩上,平靜地看著跪在地上的青蘭。的拳頭握著,看起來似是有幾分張。
沈婠的心思瞬間轉了好幾回。
不要錢財,那便是有事所求了。青蘭今日幫了自己,就是在夏氏面前表明了立場,以後想要取得夏氏的信任怕也是不可能了,且青蘭的肋在於青碧,而青碧又在夏氏那兒當差。
不過最近是有所聽聞,沈妙一有怨恨,便將氣發在青碧上。
沈婠心裏頓時明白了幾分。
開口說道:「青蘭姐姐可是有事相求?儘管說,我若是能幫的必然幫你。」
青蘭低低地道:「奴婢願為大姑娘做牛做馬,只請大姑娘救奴婢的妹妹。」
沈婠問:「哦?青蘭姐姐想我如何救?」
青蘭說道:「奴婢想和妹妹一同伺候大姑娘。」
沈婠嘆道:「青碧是母親的人,二妹妹要責罰青碧,我也管不著。況且青蘭姐姐也不是不曉得,我在沈府里的地位十分微妙,雖是得了祖父的喜和垂憐,但在府中也仍然是步步驚心。先不說我不能手母親院子裏的事,母親才是如今府里當家的主母,去和母親要院子裏的人,這不是生生地打了母親的臉面麼?這事若是傳出去了,青蘭姐姐要置我的名聲於何地?」
青蘭抬起頭來,「大姑娘一定有法子的,奴婢只要妹妹不再罰就可以了。」一想到自己妹妹上的傷痕,青蘭的心裏止不住地發疼。只要有誰能將妹妹拯救於水火之中,哪怕要去死也甘願。
青蘭咬牙道:「奴婢還知道輕羽的一個。」
「什麼?」
青蘭道:「輕羽的心上人在魏府里當差,名字喚作王言。」
「魏府?是威遠將軍的魏府?」沈婠問道。
青蘭點頭。
提起魏府,沈婠就不由想起那個靦腆的年,還有眼神怪異而灼熱的李氏。看了看青蘭,沉了好一會,才道:「其實也並非沒有法子。」
沈婠問:「你當真願意付出任何代價?」
青蘭堅定地道:「是。」
夏氏最近的神不太好,夜深時分,耳邊總是響起那一日崔嬤嬤在外面的慘聲。人非草木孰能無,崔嬤嬤從五歲起便在邊了,幾十年來,只要皺個眉頭,崔嬤嬤都能知道在想什麼。
可現在……
夏氏抿了角。
萬無一失的計劃最後竟是被那賤丫頭輕而易舉地扭轉了局面!明明只是個半點大的小丫頭,沒想到心機竟然這麼重。當真邪門得很。
 
生命是一場又一場的相遇和別離,是一次又一次的遺忘和開始,可總有些事,一旦發生,就留下印跡;總有個人,一旦來過,就無法忘記。這一場清水鎮的相遇改變了所有人的命運,甚至改變了整個大荒的命運。只爲貪圖那一點溫暖、一點陪伴,一點不知道什麼時候會消散的死心塌地。相思是一杯有毒的美酒,入喉甘美,銷魂蝕骨,直到入心入肺,便再也無藥可解,毒發時撕心裂肺,只有心上人的笑容可解,陪伴可解,若是不得,便只餘刻骨相思,至死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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