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欣不明所以。
之前大姑娘說了要給大郎找書,可連著幾日大姑娘卻什麼也沒有干,不是在作畫便是去書房裏看書,甚至連屋門也沒有邁出去過。
終於,阿欣忍不住了。
問道:「大姑娘不是要給大郎找書嗎?」
崔錦反問:「今天是什麼日子?」
「十二了。」
崔錦笑道:「才過了三天,不著急。不過估著也差不多了,到他的極限了。」噙著笑容,手中把玩著一支新狼毫。
,蘸上燕墨后,寫出來的字極其好看。
崔錦記得以前阿爹帶著進叔寶齋時,因家中窮困,只能挑最劣質的筆墨。彼時眼地看著被珍而重之擱在大紅錦緞上的狼毫,口水咽了一大把。當時的掌柜還嫌棄地看了一眼。那時的自己定不會想到有朝一日這樊城人人敬之的趙知府會讓心腹總管親自送來自己所之。
其實這也不過是昨天的事。
趙凡帶著數人前來,先是拜見阿爹,后是奉上賠禮,以示當初抓錯人的歉意。賠禮有五十金,還有文房四寶,五匹布帛,兩匹綢緞以及一些瑣碎之,足足挑了五擔。
之前崔錦在趙府的時候原想著訛趙知府一筆,沒想到還真的訛到了,而且賠禮比自己想像中要多得多。謝五郎不過召見了一回,也不曾有任何錶態,就足以讓趙知府對自己刮目相待。
崔錦到了攀上貴人的好,難怪這麼多人攀附權貴。
只不過……
擱下狼毫,嘆了聲。
察覺得出來謝五郎待自己沒有任何男之,他待自己更多像是見到一件新奇的玩,怕是哪一天他厭了,便能隨意將扔到一邊。
尤其是他還霸道得不許玩反抗。
崔錦咬牙道:「還是得想個萬全之策。」
阿欣歪頭打量著崔錦。
這幾日大姑娘總是自言自語的,說的話也聽不懂,也不明白,似乎從老爺險些失蹤的那一日起,大姑娘就開始變得不一樣了。
.
申時一過,天便漸漸暗下來。屋宇燈火漸亮,炊煙裊裊,街道上的行人也愈發稀。有一道灰撲撲的影出現在街道的盡頭,只見他頭髮凌,面烏青,衫也是髒兮兮的,還有一酸臭的味道,與路邊的乞兒並沒有多大的區別。
此人不是別人,正是阿宇。
他那一日給崔錦帶話后,崔錦便讓他回家了。他忐忑極了,也不敢回去,便在趙府外地打探。直到崔錦滿臉通紅地從趙府出來時,他方確定自己做了件錯事。
他的心一下子就涼了,一時半會也不知該如何是好,渾渾噩噩地飄回自己從崔錦那兒掙來的金買回的小屋。豈料屋裏竟是被洗劫一空,連他藏在地底的金也被挖走了。
更可怕的是禍不單行,次日有地無賴子欺負上門,砸了他的榻,毀了他的房。不過短短數日,他又再次為無家可歸的人。
他在街上流浪了幾日,還被以前的乞兒嘲笑了一番,他們一同排他,如今的他連行乞也不能做了。
阿宇不知道自己該去哪兒。明明前些時日,他是那麼的春風得意,掙著金,吃著,做著以前從來不敢想像的事。
如今通通失去了,讓他回到以前行乞的日子,他做不到。
阿宇停在一扇大門前。
他看起來似乎有幾分張和忐忑,五指纏在一個半舊的青銅門環上,彷彿在猶豫些什麼。直到寒風拂來,他方下定決心,用力地扣起門環。
不一會,後門開了。
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他覺得元叟的神有幾分冷。只聽元叟淡淡地說道:「姑娘在用晚飯,你這般模樣不宜見姑娘,井邊有水,你先清洗一番。」
「是……是。」
阿宇打了井水,徹底洗乾淨了臉。元叟又給了他一套乾淨的裳。約兩盞茶的功夫,阿宇終於見到了崔錦。
「噗咚」的一聲,阿宇跪在地上。
他連著磕了幾個響頭。
崔錦也不出聲,也不驚訝,面無表地杵在樹下。
直到地上磕出跡來了,阿宇方低垂著頭,說道:「大姑娘,阿宇之前向您瞞了一事,貴人審問小人時,小人將大姑娘所吩咐的事說了出來。小人知錯了,請求大姑娘給阿宇一次機會。阿宇願意做牛做馬,報答大姑娘的恩。」
夜,很靜。
阿宇聽到自己腔里在噗咚噗咚地跳,前的大姑娘明明還未到及笄之年,可是卻如此聰慧,讓人不得小覷。
尤其是現在。
他覺得自己站在風口浪尖之上,只要崔錦的一句話,便能決定他以後是生是死。
崔錦終於開口了。
「你和貴人說過什麼?」
阿宇知道自己表忠心的機會來了,他連忙道:「貴人只問了洺山古玉一事,其他事小人半個字也沒有說。之前因形勢所,小人知錯了,真的知錯了,小人保證不會再有下一次。」
他又磕了三個響頭。
崔錦卻是低笑一聲:「你懂得來求我,而不是求貴人,也算你聰明。只不過你如今來了,貴人定然是知曉的。要為一個曾經背叛僱主的人與貴人作對,阿宇,你認為值得麼?」
阿宇的子一抖。
大姑娘竟然早已知道了!
話鋒一轉,又道:「不過你懂得悔改,倒也不算遲。你也算聰明伶俐,也幫我辦了不事,看在過去的分上,要原諒你一回並非難事。我可以替你向貴人求,那麼你帶給我什麼?」
「忠心!小人願意誓死追隨大姑娘!」
他幾乎是不假思索便說出來了。
崔錦滿意地點頭。
不枉費勁心思,阿宇此人知道太多,殺之尚且做不到,棄之又太過可惜。唯有加以□□,為己所用。
「畫押吧,籤押后你以後無論生死都是我們崔家的人。」
崔錦給阿欣使了個眼,阿欣很快便拿出竹簡,是一份賣契。阿宇沒有猶豫就畫押,帶著一顆激的心。
他站了起來。
此時,崔錦又說道:「想必你也聽說了,我是鬼神所庇佑之人。今日我份雖卑微,但他日如何,連鬼神也不知曉。」
說此話時,神是肆意張揚的,彷彿天下間只要是想要的,終究都活落在的手中。
阿宇後悔極了。
他當初想錯了。
大姑娘如今是無權無勢,可他也親眼見著大姑娘是如何從無到有的,那一份果斷和勇敢即便是男兒也不曾有。燕城的貴人雖貴,但又豈知以後大姑娘不會攀附上一個更貴的貴人?
阿宇頓覺自己目短淺,做人應當想遠一些才是。
他目堅定。
「大姑娘,小人明白的!」
.
「哦?」
謝五郎挑眉。
阿墨說道:「沒想到崔氏竟然還把那廝收了,有過一次背叛,換做我們謝家斷是不會用了。到底是小家之氣,一次不忠百次不用,這樣的道理崔氏竟然想不通,還費了這麼大的力氣將那年郎推到自己邊。」
頓了下,阿墨又改口道:「不過崔氏出卑微,又只是個姑娘家家,想不周全也沒什麼。相比起大多數姑娘而言,崔氏也算得上是有點小聰明。」
他看了看郎主的臉,生怕郎主因為崔氏的做法而不悅。
幸好幸好,郎主面如常。
謝五郎輕笑一聲,卻道:「阿墨,你未必有聰明。」
阿墨瞪大眼睛。
謝五郎又道:「你也不及想得周全。」
阿墨不懂了,他說道:「請郎主解。」
謝五郎不語,反而淡淡地道:「倒是懂得盡其用。」阿墨百思不得其解。而此時,謝五郎話音一轉,忽然問:「事查得如何?」
阿墨正道:「回郎主的話,他往秦州逃去了。」似是想起什麼,他咬牙恨恨地道:「當真狡猾之極!不過郎主放心,我們的人已在秦州布下天羅地網,只要他出現,一定可以捉拿。」
謝五郎從屏風前站起,踱步到窗邊。
夜風拂來,帶著一與以往不同的春意。
「春天來了。」
阿墨附和道:「這幾日開始轉暖了,外面的野花也漸漸開了,樹上也長出了綠的芽。」
謝五郎閉著眼。
半晌,他慢聲道:「可以踏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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