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相儒知道冷螢喜歡逗他,他不知道冷螢有幾分真幾分假,所以對于冷螢的偶爾開車,他還真沒有太放心上。
相對比較,程相儒更在意的是,冷螢到底向他瞞了多。
按冷螢所說,在與程志風一行人分開后,沒隔多久,便按程志風的要求,來到程氏的墳地,給程志風挖了個墳,埋書匣,而后去找到程相儒,一直形影不離地守護程相儒至今。
但程志風他們兩年前去過石番生長的苗寨,還跟石番的婆婆聊了許久,當時冷螢卻并不在。
當時,在哪里?
冷螢說不想騙程相儒,回來之后對這件事閉口不提,只要程相儒問起,就會巧妙地岔開話題。
程相儒對此很是在意,他覺得,哪怕是假話,冷螢也該給個理由。
難道那其中,有什麼不可告人的?
可冷螢愿拼盡一切守護他,是做不了假的,人心都是長的,他能清晰覺到。
但既然為了他,冷螢連自己的命都不在乎,還有什麼可以讓如此在意?
不僅僅是對冷螢生出芥,程相儒對周老板也沒有完全信任。
他經冷螢提醒,已經意識到,周老板在大清龍脈的地宮里,一直在藏拙。不僅是周老板,其他人也是如此,好像只有冷螢最拼命。
不談傻了吧唧的陳尚可,朱夫和林霞綺就絕對不簡單。
一個人,不僅會用槍,姿勢還那麼標準,槍法還那麼準,隔那麼遠距離還能擊中守墓人的,怎麼可能只是一個尋常的盜墓賊?
這夫妻倆既然下過那麼多古墓,為什麼在大清龍脈的地宮里卻常常表現得像小白?他們老夫老妻的了,還那麼膩歪,會不會是在故意表現出來給別人看?
這麼看來,周老板和他帶的這些人,都絕非善類,那麼周老板應該也遠沒有他表現出來的那麼簡單。
程相儒讓自己暫時不去想這些七八糟的事,他此時眼中只有妹妹,他格外珍惜這短暫的相聚時。
按照周老板的安排,明天下午,他們就要去湘西了。
本來為了趕時間,今天就該過去,但周老板說,必須要空出來一些時間,給車子做足保養和檢查,把裝備補充補充,也讓人好好休息及調整。
石番心念婆婆,不太愿,卻也沒有辦法。
這孩子在東北的時候,就已經恨不能肋雙翅飛回去,但他滿背包的毒蟲,肯定過不了安檢,別說飛,連汽車站估計都進不去。
去東北時,他就是一路蹭車,這次回湘西,他也只能跟著周老板的車走。
那麼周老板說休息,他除了無效的抗議,再沒一點辦法。
不過即使這樣,程相儒能夠陪在妹妹邊的時間,卻也連一個整天都沒有。
程相儒看著妹妹臉上還沒完全干涸的淚痕,想說實話,又不忍,心里憋得很難。
剛見面,就說即將要再次分開?
程相儒是真的開不了口。
兄妹倆許久未見,本該有很多話要說,但此時坐在一起,卻又都不知該說些什麼。
冷螢在前面一邊開車一邊說話,從蓉城聊到東北,從汽車聊到火箭,從洋娃娃聊到種起源……高興時還哼兩句小調,很是聒噪,但也輕易打破了車該死的沉悶。
車子一路緩慢市中心,來到步行街。
雖然現在網購已經為主流,但步行街卻依然熱鬧。
都市人只有在夜晚降臨時,才能撕下偽裝的面,展最真實的自己,任霓虹映襯蒼白的臉頰,勇融進夜,盡放肆地黑暗贈予的真實生活。
夜生活,始于步行街,止于酒吧街。
所以這個時間,步行街人很多,到都滿了人。很多小吃都要排隊,很多飯店要號。人類天生的食,促使空氣中彌漫著酸甜苦辣咸,就似人生百味。
而幾個小時后,所有氣味兒,又將被酒麻痹,直到天明,一切消散在路邊攤的煙火氣里。
從那充斥了死亡氣息的地下古墓中歸來,看著人間繁華,程相儒到很不適應。
他反倒覺得,古墓的一切都無比真實,而這里的一切都是那麼的虛幻。
或許,他本不該在這里,就應該在地底。
冷螢倒是很容易融環境,如飄飄蝴蝶,拉著程以沫飛舞在各個服裝店和飾品店間,很豪氣地用周老板給程相儒的銀行卡,放肆地給程以沫買了很多好看的小服和小飾品,然后一腦丟給程相儒去拎。
程相儒后來實在沒法拎了,這才喝止冷螢的瘋狂大購,領著妹妹去品牌店給小姑娘買了一部手機。
小姑娘看到手機那麼貴,雖然雙眼放,但還是以老師不讓帶手機為理由拒絕。
程相儒認真勸道:“沫沫,你要有一部手機呢。有了它,以后不管咱倆離多遠,都能說上話,還能看到人呢,可方便了。”
此話一出,程相儒就后悔了。
果然,程以沫聽出了這番話暗藏的意思,神一下子就黯淡了下去。
“哥,咱們不找爸爸了,好嗎?”程以沫眼圈通紅。
程相儒不知道該怎麼說,只能扭頭跑去給手機結賬,暫時逃走。
有了這麼一段曲,晚上吃火鍋的時候,那滿桌的,一點都不香了。
程相儒暗暗自責,終是最怕什麼就發生了什麼。好好的氣氛,被他不經腦子的一句話,破壞殆盡。
冷螢倒是心大,完全不理會緒不高的兄妹倆,在紅湯里涮著牛、肚、黃、菌子……吃得呼哧呼哧的。
忽然,之前好像沒什麼胃口的程以沫,也大口大口地吃了起來,并出了罕見的笑臉。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隨口問道:“哥,你啥時候走?”
程相儒怔了怔,低聲答道:“明天下午。”
小姑娘懸在空中的筷子頓了頓,隨后再次進鴛鴦鍋的白湯里夾起片:“這一次早點回來啊!”
程相儒驚訝地抬起頭,看著懂事的妹妹,緩緩笑了起來:“嗯!一定!”
晚上回到家,程以沫非賴在哥哥房間不愿走,不愿睡。有很多很多話要一口氣說給哥哥聽,但其實翻來覆去也就那些事。在學校和家里都很簡單,沒什麼朋友,不怎麼玩,除了看書就是學習,單調得像是疲于打工的年人,懂事得令人心疼。
晚上十一點多的時候,程以沫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最終變了均勻的呼吸聲,蜷在床上像只小貓。
程相儒起給妹妹蓋好被子,來到房間角落,翻找出他藏在箱柜后面的五卷抄本,刻意挑出《煉卷》,坐在臺燈下,認認真真地看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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