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針重新撥回二〇一二年。
隆冬,北方的屋檐下結著冰棱柱,寒氣人。有關今天是世界末日的傳說,遍布互聯網,甚囂塵上。
夏煙早晨起晚了,急匆匆去上早課,沒顧上吃飯。
上午戲劇概論和大學英語兩堂大課連上,好不容易熬到中間大課間休息,腸轆轆的夏煙拖著蘭思唯陪自己去地下的小賣鋪買面包。
“你說今晚十一點地球真的會毀滅嗎?”蘭思唯站在巧克力的貨架前問。
“毀滅了就不用老許的作業了吧。”
蘭思唯:“你還怕作業?老許最喜歡你了。”
夏煙從架子上拿了一個松面包,扔到手里:“我是替你擔心,下周二就ddl了。”
蘭思唯吐吐舌頭,一臉愁容。
要結賬的時候,猶豫了下,從柜臺邊上出一條榛果巧克力。
“你不是減嗎?”夏煙問。
“都世界末日了還減什麼,就吃這一天,不然萬一地球真毀滅了我多虧。”蘭思唯振振有詞地說道。
兩人結完賬,正要出去,忽然聽到有人喊夏煙的名字。
回頭一看,是11級的學長徐斯照。
“夏煙,你和思唯晚上有時間嗎?”
夏煙還沒開口,蘭思唯已經笑著接話:“怎麼,想約我倆?”
徐斯照應對生如魚得水,“是啊,今晚不是世界末日又是周五嘛,我擱我家別墅辦了個party。”
眼看蘭思唯還要說什麼,夏煙掐住的手,連忙說:“我們班今晚團建,就不去了。”
“班級團建有什麼好玩的,我……”
夏煙打斷他的話:“學長,馬上要上課了,我和唯唯先走了。”
說完,便拽著蘭思唯的手往出走。
剛走到一樓,蘭思唯笑起來:“夏煙,你跑什麼?”
“你不覺得他很煩嗎?”
蘭思唯笑得更厲害:“好像是有點啰嗦哦,他的不都夸他暖男嗎?聽說他背景很厲害,前一段時間剛接了部大制作電影的男三號嘛。”
夏煙不以為意,撕開面包袋子大大咬了一口,“死我了。”
“徐斯照一看就想追你,還想讓我白給他當助攻,想得。不過,你真對他沒興趣?”
夏煙含糊不清地說:“你忘了,姐有男朋友的。”
蘭思唯翻了個白眼:“你那男朋友,我也沒看你有多待見,再說,曖昧對象不嫌多的好嘛。”
“……”
夏煙不是什麼道德標準很高的人,不排斥其他人與眾不同的觀。
是單純嫌徐斯照煩,這人渾稚又淺的優越藏也藏不住。
用去年那英發布在網上的那句很火的話來說,就是——“媽的,最煩裝的人。”
兩人前腳剛進教室,后腳上課鈴就響了起來。
課上卓凡發來短信,問晚上要不要一起去玩。
卓凡就是夏煙的男朋友,是個富家小開,比大兩歲,今年在北大讀大三。
國慶十一長假那會兒,夏煙沒有回家,蘭思唯是本地人,熱心地領著四玩。
和卓凡,便是在一個保齡球館認識的。
當時連續幾次一擊全中,作干凈帥氣,旁邊人紛紛拍手好,卓凡也在其中。
等休息時,他便上前要的聯系方式,沒給。但卓凡花言巧語從蘭思唯口中得知了們是電影學院的學生。
沒過幾天開學,夏煙便在生宿舍的樓下看到了卓凡。
他不知從哪打聽到了,站在一輛保時捷前,手中還拎著從六合居買的早餐。
就這樣,在持續一個月風雨無阻的猛烈攻勢下,雙十一那天,夏煙答應卓凡做他朋友。
卓凡不是夏煙的初。的初可以追溯到中學時某個面容已經在記憶中模糊了的籃球隊隊長。
夏煙從不相信的存在,更不相信塵世間兩個毫無緣關系的人能夠長久。
更在乎當下的快樂和短暫的覺,那種宛若煙花一般的。
因為稍縱即逝,所以彌足珍貴。
雙十一那天氣溫驟降,夏煙推宿舍門看到卓凡守在寒風里,鼻頭通紅卻對笑著。
那一瞬間,心中有剎那的,所以同意了。
但接下來一個月的相中,卻很難再重新找回那種覺。
夏煙關掉手機,沒有回復,繼續聽課。
等到下課,短信箱里又多了幾條消息,除了卓凡的,還有徐斯照發來的。
夏煙只回復了卓凡:「晚上我們班團建」
卓凡回復得很快:「去哪兒」
夏煙還真不知道班委把地點定在了哪兒,問蘭思唯,這家伙消息靈通。
“付與不是在□□群里說了,去他表哥在香山那兒的別墅,反正也沒人住,省得我們再花錢租。”
“這麼遠?”
“不遠吧,開車半個小時就到香山了。”
夏煙“哦”了聲,低頭回消息:「香山附近」
卓凡:「那我晚上去接你」
夏煙:「晚上大家應該都不回來」
卓凡不放心,又問了一番,最后說:「那我明天去接你」
夏煙:「好」
不過,如果世界末日真的到來的話,那便沒有明天。
想到這兒,夏煙又回了句:「你一個人開車注意安全,喝酒后不要駕車」
卓凡似乎有點寵若驚,直接打過來電話。
夏煙接起,他的聲音很愉悅。
卓凡告訴自己正跟發小在一塊兒,“就是我之前和你說的那幾個關系特別好的朋友,等改天我帶你來見他們。”
夏煙心不在焉地“嗯”了聲。
掛掉電話,卓凡臉上的笑容還沒有散去。
付平津問:“這次來真的?”
“嗯。”卓凡點了點頭,從桌子上抓了一顆糖,悶笑兩聲開口,“我好像找到了。”
其他人紛紛笑起來,說他酸不拉唧。
忽然,笑聲中傳來一聲飽含不屑的輕嗤,聲音不大,但幾個人都聽到了。
笑聲戛然而止,大家一齊看向這聲音的來源——司柏燃斜靠在沙發上,手中拿著一個不規則魔方,他盲擰,指尖靈活,速度極快,眼睛卻牢牢盯著卓凡。
邊那抹嘲諷的笑還在。
一時氣氛有些尷尬。
對于司柏燃怪氣的由頭,大家心知肚明。
誰也沒有立場多說什麼。
卓凡笑了笑:“阿司,你還要這樣子多久?”
司柏燃不言語。
“我知道,你心里有怨氣,但做錯事的也不是我——”
話還沒說完,就聽到“砰”的一聲巨響。
司柏燃把那只魔方用力扔到茶幾上,連同一只小煙灰缸,一起掉在地上。
客廳里一時靜得落針可聞。
他又輕嘲了一聲,然后起離開。
卓凡坐在原,握拳頭。
那只魔方躺在地上,已經拼好,周圍一地碎片。
-
冬日天黑得早。
夏煙陪蘭思唯在宿舍換服,臨走的時候,給包里塞了一袋小熊糖,有點低糖,經常暈眩心慌,所以上常備糖果。
因為是大一新生,大家對班委組織的團建活還沒有那麼排斥,加上明天周六,因而今晚參與末日趴的人很多。
夏煙、蘭思唯,還有同寢室的趙希希、周婷,四個人都搭付與的車過去。
付與和蘭思唯高中是一個學校的,兩人同是藝考生,一起過五關斬六將考進來,關系很鐵。
他也是蘭思唯邊為數不多雖然親近但不是曖昧對象的異。
一路上,幾個人從世界末日聊到個鬼故事、喪尸片,氣氛越來越恐怖。
付與從后視鏡里看到坐在后座角落里的夏煙,只見面平靜,毫無波瀾,他好奇地問:“夏煙,你不害怕?”
趙希希笑起來:“煙煙膽子最大了,你講的這些本嚇不到。”
“就是,這個死人,放在喪尸片里也是僵尸頭頭。”蘭思唯幫腔,湊到夏煙前,“你玩啥呢?貪吃蛇?無聊不無聊姐們兒!”
被蘭思唯一,已經拉得很長的貪吃蛇來不及躲閃,撞到了自己的尾上。
夏煙嘆了口氣,說:“無聊呀,你們講的鬼故事多無聊。”
付與被逗笑:“我的鍋,我再想想有沒有什麼嚇人的。”
趙希希不干:“不行,要講你倆下車講,正好天這麼黑,最有覺,我可不敢聽。”
夏煙淺笑著不說話。
很快,車子到達目的地。
別墅區住戶不多,很多人只做投資或度假用,平時并不住在這里。
因而四周悄無聲息,人煙稀,只零星亮著幾盞路燈,冷風一吹,仿若鬼片里的哀嚎聲。
蘭思唯一下車,就打了個冷,抱住夏煙的胳膊不松手,里還念叨著:“天靈靈,地靈靈,太上老君快顯靈……”
夏煙:“……”
好在進了別墅里邊,燈全部打開,瞬間燈火通明,那種恐怖才減弱。
班里其他同學相繼到來,帶著買好的食、飲品和游戲牌。
付與找到音響,把音樂調到最大音量,還放了部災難片。
一群年輕人歡樂地迎接瑪雅人預言中的“世界末日”。
屋外風越來越大,聲音被隔絕,但窗戶上映著瘋狂搖晃的樹影。
夏煙喝了兩杯酒,度數不高。昨夜睡得晚今早起得早,此刻靠在沙發上不住地打哈欠。
掏出包里的小熊糖,吃了一粒,然后隨手扔到了茶幾上。
強撐了會兒后,實在撐不住,于是擺擺手,說:“我不了了,先上去睡了。”
蘭思唯:“你不過世界末日了?”說的好像世界末日是什麼節日似的。
“那我一覺睡到世界廢墟也妙。”
-
有個說法廣為流傳,就是今夜11點11分,才是末日真正到來的那一刻。
沒有人知道是戲言還是事實。
隨著時間一點點近11點,大家心中都不自覺涌起張的緒。
11點10分的時候,付與關掉音響、電視機,打牌的人也紛紛停下了手中的作。
大家表莊嚴肅穆,宛若在參加某種至高無上的儀式。
忽然,“咔噠”一聲,門開了。
不知是誰喊了句“有鬼”“世界末日”,大家紛紛做一團。
片刻后,有一個人從影中緩步走到下。
與想象中的鬼截然相反,他容貌俊,氣質清冷,眉眼漆黑幽深,高挑瘦削的材著一件黑羊絨外套,帶著與生俱來的貴氣。
四周悄無聲息。
付與愣住,三秒鐘之后,不可置信又慌張地問:“表、表哥,你怎麼來了?”
“我的房子,為什麼不能來?”一道冷冽的聲線,如清泉擊打玉石。
司柏燃環顧四周,眉頭擰。
薯片袋、酒瓶、易拉罐,各種七八糟的東西堆在地上、茶幾上,墊子掉在地上,墻上還掛著彩氣球和橫幅。
付與一顆心冒到了嗓子眼里。
完蛋,他兒沒和表哥說過借公寓的事兒,這次得被宰了。
片刻后。
司柏燃只冷冷看了他兩眼,轉就要離開。當著同學的面兒,給表弟留足了面子。
付與眼尖,瞥到茶幾上的小熊糖,連忙抓起獻殷勤:“表哥,你吃的糖。”
司柏燃盯著袋子,半晌后,接過,拿起一顆喂進里。
草莓味兒的。
他起上樓。
不知樓上早已有人進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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