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房間出來的時候，華櫸到了提著木桶來給宿元景換藥水的大牛，說道：“聽說你去過蔡州知府的家？”

“是的，大人。”

“你把手里的事給其他人，帶我去一趟。”華櫸說道。

大牛說道：“小的把藥水提到房間去就來。”

華櫸點了下頭，大牛提著木桶去了宿元景房間，跟里面的人說了一聲，隨即出來跟著華櫸走了。

從驛出來，華櫸騎到馬上調轉馬頭正準備走，突然看到對面茶社里靠窗那里坐著幾個差役，而且還在往這邊看，覺他們很可疑。

“大牛，那幾個差役你見過嗎？”華櫸問道。

大牛往茶社里面看了一下，認出他們是劉班頭一伙人，說道：“他們是蔡州府的差役，正對窗戶坐的那個是班頭。中午孫大人帶我們去藥鋪的時候，他也帶著手下出現了。前天小的奉孫大人之命跟蹤過他，看到他進了魏知府家。”

華櫸點了點頭，又問道：“他們這兩天是不是一直都在那里？”

大牛說道：“這個小的沒有注意。”

華櫸一抖韁繩，騎著馬走了，大牛和其他護衛隨其后也走了。

現在雖然已經是晚上，但是街上依然還有人，所以華櫸他們沒有策馬奔馳，只是緩慢而行。

走了大概五百米左右，華櫸讓馬停了下來，對邊的兩個護衛說道：“畢武，劉順你們去盯著那些差役，尤其是那個班頭，給我盯死了。”

“是。”

“注意點，他們是這里的地頭蛇，眼線多，別讓他們發現了。”華櫸又待了一句。

“大人放心，我們會小心的。”畢武、劉順調轉馬頭回去了。

二十多分鐘后，華櫸他們到了魏府門前。

因為天已晚，魏府的大門已經關閉，守在門口的四個大漢也撤了，門口很清靜。

“門。”華櫸說道。

一個護衛來到門口，拿起門環在門上敲了敲。

很快一個年約三十多的男子把門打開，看到是不認識的人，語氣生的問道：“干什麼的？”

“我們是汴京來的，要見魏知府。”護衛說道。

那人看了一下站在臺階下面的華櫸等人，問道：“你們是什麼人？”

護衛側看著華櫸說道：“這是護衛軍指揮使華大人，有事要見魏知府，趕去通知他來迎接。”

那人雖然不知道護衛軍指揮使是什麼，但既然是從汴京來的，應該不是小，趕說道：“請稍等，小的馬上去通報。”

那人進府找到總管湯霑，湯霑聽說華櫸來訪也吃了一驚。

因為華櫸的階比魏冒高的多，按場的規矩應該是魏冒去拜見他才對，可現在居然是他先來了，而且是這麼晚來，實在太反常。

“你干去把華大人請到前堂好生伺候，我馬上去通知大人。”湯霑待道。

“是。”

那人走了，湯霑匆匆的朝后宅走去。

魏府后宅。

魏冒坐在床沿邊剛洗完腳，丫環端著洗腳水正往外走，湯霑從外面突然進來，一下跟撞到了一起，丫環摔倒在地，洗腳水也灑了一地，湯霑的服也被打了。

“對不起總管，我不是故意的。”丫環嚇的趕賠罪求饒。

湯霑現在也沒心去計較這事，向外擺了擺手，說道：“下去，下去。”

丫環連忙站起來拿著洗腳盆走了出去。

“你這麼慌慌張張的干什麼？”魏冒問道。

湯霑走到他跟前說道：“大人，護衛軍指揮使華櫸來了。”

“什麼，華櫸來了！”

魏冒一下從床沿邊站了起來，問道：“在哪里？”

“我已經讓三帶他到前堂去了。”湯霑說道。

魏冒臉凝重問道：“他帶了多人來？”

湯霑說道：“聽三說就二十幾人。”

魏冒聽到才二十幾人，略微放了心，因為華櫸如果真是沖著辦他而來，絕對不會只帶這點人。

“我跟他既非知好友，又非上下級關系，他來見我有什麼事？”魏冒問道。

湯霑也回答不了他這個問題，說道：“不管是為了什麼，現在他都已經來了，您總得去見見他才行。”

魏冒也知道不管華櫸是為了什麼而來，這關他得過，隨即也不再多想，讓丫環拿來服穿上，帶著湯霑去了前堂。

魏府前堂。

華櫸站在堂中，雙手背在后，看著正墻上的畫。

這是一幅猛虎下山圖，畫中的老虎神態真，仿佛隨時要從畫里走出來似的。

尤其是那雙眼睛，銳利而兇狠，讓人而生畏。

“大人請用茶。”一名丫環端著茶進來說道。

“放茶幾上吧。”華櫸沒有轉，只上輕聲說了一句。

丫環把茶放在茶幾上，然后退了下去。

又過了大概四、五分鐘，魏冒帶著湯霑來了，一進前堂魏冒就走到華櫸后，雙手相扣，躬施禮道：“下蔡州知府魏冒，不知指揮使大人駕到，有失遠迎，還大人恕罪。”

華櫸慢慢轉過，淡然一笑，說道：“魏大人免禮。”

“謝大人。”

魏冒直起，看到面前的華櫸果然如傳聞一樣年輕，心里暗嘆道：“想我已經年過四旬才是一個知府，而華櫸不到雙十就已經高居二品，而且還封了候爵。同樣都是為，為何運的差距如此之大。”

“大人請座。”魏冒微微欠，朝平時他坐的上位手說道。

這是客場的規矩，不管是在什麼地方，那怕你是主人，有階比你高的人在場，上位永遠是高的坐。

華櫸現在也懂得一些場的規矩，所以也沒有推辭，直接坐到了上位上。

“來人，上茶。”魏冒沖著喊道。

“魏大人不用忙了，剛才已經上過了。”華櫸指了一下左側茶幾上的茶碗。

魏冒扭頭看了一下，隨后笑著說道：“請問大人是何時到蔡州的？”

“正午之前就到了，魏大人難道沒有接到守城士兵的報告嗎？”華櫸看著他問道。

魏冒趕辯解道：“下今日到鄉下去察民了，剛剛才回來不久，還沒有來得及聽下面的人匯報。”

察民，騙鬼呢！

華櫸心里冷笑了一聲，說道：“原來魏大人是去察民了。難怪我在驛等了你一天都沒去，還以為是魏大人對我有什麼意見不想去見我，所以我只好親自上門來拜見魏大人了。”

魏冒沒聽出華櫸是在諷刺他假裝清，還以為是在暗責他沒有主去拜見，趕躬說道：“下實在是沒有得知大人到來的消息，如果要是知道，一定會立刻趕回去拜見大人的，還大人恕罪。”

華櫸淡然一笑，說道：“國以民為本，只要大人能夠一心為民，見不見我無所謂。”

“謝大人。”

隨后魏冒問道：“不知大人此次來蔡州有何要事？”

華櫸說道：“宿太尉來蔡州公干，突然染重疾病倒在蔡州，陛下甚是擔心，所以特意命我前來救治宿大尉。”

“什麼，宿太尉在蔡州病重！”魏冒一臉驚懵。

華櫸說道：“宿太尉來蔡州的當天就病倒了，知府大人難道不知道嗎？”

魏冒一轉看著湯霑厲聲問道：“這事為什麼沒有人告訴我？”

湯霑也裝出一副剛聽的表，說道：“小的也不知道，沒有人來說過啊。”

看著兩人演戲的樣子，華櫸暗自冷笑不已，問道：“驛是蔡州府管轄的，宿太尉住在驛重病垂危，這麼大的事，驛承難道就沒有向大人稟報嗎？”

魏冒躬說道：“大人說的極對，按理驛承的確是應該來向下報告的，可真實的況卻是他并未向下講過。”

華櫸呵呵的笑了兩聲，往后靠了靠，饒有意味的看著他說道：“當朝太尉病重，這是何等重要的事，驛承居然敢瞞報。魏大人，你覺得這個說辭我會相信嗎？”

“大人，下就是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欺騙大人，下確實是不知太尉大人生病了。”

魏冒進一步解釋道：“那天宿太尉來傳旨后，下就說要宴請他，他說次日一早就要趕回去向陛下復命，所以要回驛休息。下又說第二天一早去送行，宿太尉又說不想驚擾地方百姓，所以也拒絕了下相送。

所以，下一直以為宿太尉已經回汴京了。那知道他居然病倒在了蔡州，如果下要是知道，又怎麼會不去看，還大人明察。”

華櫸點了點頭，說道：“那這麼說的確是那個驛承在中間搞鬼了？”

“一定就是他。”

魏冒說道：“大人有所不知，這個驛承因為私自挪用驛的膳食費，被下狠狠責罰過，想來定是他懷恨在心，因此想借此事來報復下。”

“原來如此。”

華櫸說道：“如果真的是魏大人說的這樣，那這個驛承還真是毒，實在是罪不實誅。”

“大人說的是，回頭下就派人把他抓起來好好的審問一番。”魏冒說道。

“也別回頭了，就現在去吧，正好我的護衛在這里，讓他們去把人抓來由我主審，讓他當著你的面說清楚，免得他狡辯。”華櫸說道。

魏冒本就是在說謊，又那敢讓華櫸來審，說道：“此等小事，又何勞大人來審，回頭下自己審就是了。”

“這怎麼是小事呢。”

華櫸雙手提著下擺輕輕的抖了一下，說道：“如果真的是魏大人說的那樣，那他可就是陷害朝廷命，這可是大事。我既然知道了，又怎麼能不管呢。

另外這事你也是當事人，按大宋律法你是不能做主審的，就是跟你有關的下屬也不能審。

因此，由我來審是最合適的。”

說完他就沖著外面喊道：“來人。”

護衛一下全涌了進來，“大人有任何吩咐？”

“去把驛的驛承帶來。”華櫸說道。

“是。”

“慢著。”魏冒大喊了一聲。

華櫸看著他問道：“魏大人還有什麼要說的嗎？”

“大人非要堅持現在把人帶到這里來親自審，莫非是不相信下說的話？”魏冒的臉變了，語氣也沉了起來。

華櫸微微向后靠了一下，左手把下擺提起，將右翹起放在左上，不溫不怒的說道：“魏大人，你在蔡州這些年可曾審過案子？”

“為知府，如何不審案子？”魏冒說道。

華櫸又問道：“那你審案子時，是只聽一面之詞，還是原、被告的證詞都要聽？”

魏冒說道：“自然是兩邊都要聽了。”

“那就對了。”

華櫸笑笑說道：“既然審案子原、被告的證詞都要聽，那本當然就不能只聽你一個人的說辭了，怎麼的也得把驛承找來問問，這樣才符合大宋審案的規矩，你說是不是？”

魏冒到此時總算明白，華櫸今晚就是故意來找他麻煩的，所以也不想跟他說下去，冷笑了一聲，說道：“大人說的不錯，審案子的確是原、被告的證詞都得聽。但大人是護衛軍的指揮使，管的是護衛軍的事，這審案子的事還不大你來審。”

“那我要是非要審呢？”華櫸似笑非笑的看著他說道。

魏冒走到旁邊的椅子上，雙手拿起服下擺，也學華櫸翹起了二郎，然后把下擺一放，哼哼冷笑了兩聲說道：“華大人，你要搞清楚，這里是蔡州，不是你的護衛軍，本才是這里的主政員，你想審問那得看本同意不同意。”

華櫸沒生氣，呵呵笑了兩聲，說道：“魏大人這麼怕我來主審，該不會是真的心里鬼吧？”

“笑話。”

魏冒斜睥了華櫸一眼，說道：“本懷擔，天地可鑒，何來有鬼。”